“阿依達”歌劇的音樂聲揭開了序幕,雄壯高昂的序曲,從歌劇院里隱約傳至樓頂。
邢笠恒仗著人高馬大,臂彎有力的勾扣住閔晏生的脖子,但是閔晏生一記反手肘使勁出擊,毫不留情的擊中邢笠恒的肋骨。幸好邢笠恒根本感覺不到痛,但是當他的下巴隨即挨了閔晏生的一記右鉤拳時,嘴唇立即破裂而涌出鮮血,整個人則往后撲跌而去,正好趴在陽臺的欄桿上。
在邢笠恒甩了甩頭定神時,面朝欄桿外的他正好看見兩輛閃爍著燈號的警車正停在歌劇院對面的道路旁邊,而無數驚慌的地鐵乘客,正分別由街道兩邊的地鐵出入口逃竄而出。
剛下警車的八名警察,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向歌劇院樓頂的陽臺。
聞名的Ml地下鐵被下令全面停駛。
在“歌劇院站”的月臺上,袁儷娸正和四名全副武裝的爆破專家和兩名警官交談,這時候,她拿在手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吃了一驚,手機差點從她手中滑落。
“你不接聽嗎?”一名警官滿臉不解的問。
這是炸彈殺手的手機,眾人都等著接下來的狀況會如何發展,袁儷娸只好硬著頭皮接聽。她的唇已經失去了血色,而且微微顫抖著。
“我是東方A!彪娫捯唤油ǎ瑬|方A的聲音馬上傳來。
這是袁儷娸第一次聽見東方A的聲音。
“東方A?!我……笠恒正在歌劇院的陽臺上,跟那個韓國間諜打架!”袁儷娸說著,但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還可以告訴東方A什么。
“我知道,你先別擔心!睎|方A急促但是有條不紊的說!靶象液愕拟伜辖痤^蓋骨底下,有一個接收訊息的電腦微晶片,我可以透過人造衛星追蹤到他所在的位置,然后立即把衛星畫面轉播給匈牙利皇家空軍的特勤小組。一架軍用直升機已經向市中心區飛過去了,他們會視情況從空中救援和攻擊。”東方A微頓了一秒鐘,但是袁儷娸沒有出聲,于是東方A又繼續道:“MI6告訴我,那些炸彈是遙控的塑膠炸彈?”
“沒錯,笠恒是這么跟我說的,他還說上面有紅藍綠三色的引線!彼撊醯恼f著。
“你告訴在場的爆破人員,千萬別想要拆除那些塑膠炸彈。據我所知,韓國的情報員所受的爆破訓練跟西方國家的不同,他們有自己的一套,那些引線也不代表著我們一般所知道的炸彈知識!
“那怎么辦?”袁儷娸迫不及待的打岔問道。
“教他們噴塑膠凝固劑。當塑膠泡沬溶劑和塑膠炸彈融合在一起,也凝固成塊后,即使炸彈仍可以被引爆,殺傷力將被降到像放煙火一樣低。你快去告訴他們吧!”
東方A一切斷通話,袁儷娸先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巨細靡遺的把東方A的指示傳達給在場的爆破人員。
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無星無月的夜空中烏云密布,一道張牙舞爪的閃電劃過天際,緊接著傳來一陣低沉的雷聲。
一架匈牙利皇家空軍的軍用直升機,在烏云的上方盤旋著,機門大開,一名特勤小組的組員從機上往下方探看,美麗的布達佩斯就在他的腳底,映著兩岸燈火的粼粼多瑙河,雄偉的鏈子橋,在北面山上的布達古堡、馬加什大教堂,還有匈牙利歌劇院。
特勤小組的隊長用手指朝下方比了比,然后向他的三名隊員豎起一根大拇指,再加上一個OK手勢。
“go!go!go!”隊長一聲令下。
三名特勤隊員依序從直升機的門口跳下,以自由落體的速度在夜空中墜落,在像鳥一般翱翔片刻之后,三具降落傘像花朵般綻放,三名隊員的降落傘幾乎排列成一直線,每個隊員的兩手都拉著控制索,熟練的將降落傘飛行的方向引導至歌劇院的上空。
三具降落傘在風雨中無聲的往下飄落,越來越接近,就在歌劇院的上空盤桓、搖擺。
三名特勤隊員不約而同的從腰際的槍套里拔出了手槍,以單手操控著降落傘即將降落的位置。
“視覺目標,鎖定。武裝完畢,over!”其中一名隊員以對講機向直升機上的隊長回報。
“交給你了,東方A!标犻L的聲音,三名特勤隊員的耳機里都聽得到。
兩幢黑影在歌劇院偌大的樓頂陽臺上打斗、糾纏、互搏、踹踢、重迭,就像一場力與美的舞蹈。
“東方A,是哪一個?”一名隊員急迫的低吼著問道。
三具降落傘都只剩下兩百英尺的高度就要著陸,然而因為雨勢頗大加上夜色深濃,還有兩個打斗的人都一樣上半身打著赤膊,穿著黑長褲,從空中看去根本分不清楚。
“等一等,暫時別開火!睎|方A沉著冷靜的指示著。
邢笠恒被結結實實的在小腹上踹了一腳,即使他不覺得痛,但是那力道仍足以讓他腸胃翻騰,有一種作嘔的感覺。
當他往后倒退時,背脊猛地撞在石雕的陽臺欄桿上,差點失去重心而整個人朝后跌翻下去。
閔晏生撲了過來趴在邢笠恒身上,一只大手掌無情的掐住他的脖子,邢笠恒的一只手則從下往上抵住閔晏生的下巴。
兩個人在超過半個小時毫無中斷的肉搏戰之后,上半身到處都是淤痕和血跡。
閔晏生顯得鼻青臉腫,血跡斑斑,邢笠恒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因為他戴著人皮面具看不出來而已。
兩頭蠻牛力氣再怎么威猛,到這時候也幾乎筋疲力竭,除了不分上下之外,也可能只落得兩敗俱傷。
這時,閔晏生突然從腰際的皮帶上拔出一把彈簧刀。
“你作弊!”邢笠恒一臉不屑的啐道。
“這又算得了什么?之前你把我騙得才慘。”閔晏生冷笑著說。
閔晏生的利刃節節逼近邢笠恒的喉嚨,兩人都青筋暴突,滿臉通紅的在刀與喉嚨之間的距離前進、后退。
邢笠恒忽然間使出全身的力量將閔晏生奮力一推。
“后退的那個!Now!”東方A的聲音再度傳入三名特勤人員耳中。
高舉著利刃的閔晏生往后踉蹌了幾步,張牙舞爪、咬牙切齒的再度想朝邢笠恒反撲,但是連續五顆子彈從后方射穿了他的胸膛,在他頹然倒地之前,臉上滿是驚訝的表情。
三名從天而降的特勤人員,分別降落在歌劇院的陽臺和屋頂上。
這時,廳內傳出“阿依達”第一幕結束時的合唱,“萬能的神!引導、保護我們!”
之后,當筋疲力竭的邢笠恒奔進地鐵站的月臺找尋袁儷娸時,詫異的發現,除了袁儷娸之外,還有四名東方人在現場,其中兩名穿著深黑色西裝,衣領上都各自別了一個中國國旗,另外兩名則是穿著制服的軍官。
“你們想干什么?”邢笠恒一眼便猜出發生了什么事,他的眼中冒著怒火和難言的恐懼,無助的看著被押在兩名軍官中間一語不發的袁儷娸。
“邢先生?真是久仰大名!我們代表匈牙利的中國大使館,過來接袁中尉回去!逼渲幸幻昙o最長、最資深的大使館官員充滿笑容的從容道:“袁中尉堅持要向邢先生辭別,我們總不能剝奪她的權利!
但是,袁儷娸半句話也說不出口,她緊抿著唇,像正極力控制自己不哭出來,她那頭和下巴齊平的烏亮短發已有些散亂,幾綹發絲披散在她無神的雙眼前,以及她蒼白的臉龐上。
“儷娸……”邢笠恒心不舍的低喚著。
她仍然說不出半句話來,夾在兩名軍官中間的她,顯得嬌小而無助,他不想離開他,但是……
邢笠恒的腦袋里一片渾沌,想起袁儷娸曾經說過不止一次的話——千萬別低估中國的情報網。
袁儷娸是拿著中國籍護照的中國人,按照中國的法律,她同時還是一名擅自逃脫的軍人,他知道他此時此可無法向中國的公權力挑戰,但是要他眼睜睜的看袁儷娸像一名人犯似的被中國大使館的人帶走,那是一件比被炸彈轟炸得尸骨無存還要殘酷的事。
當袁儷娸被兩名軍官各抓住一只手臂帶離時,她腳步沉重,只是身不由己的被拖著走,她頻頻回過頭來看向邢笠恒,眼中和臉上全是無聲的淚水,試圖把他的容貌深深印在腦海里。
當一行人走到月臺的盡頭,準備轉彎走上出口的樓梯時,袁儷娸開始像被架上斷頭臺的人一般,奮力掙扎抗拒,但是一切只是徒然。
邢笠恒記起一句毛澤東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曾經說過的一句名言——“抗拒是無用的”。
袁儷娸被兩名軍官制止住了,她茫然無措的回頭一瞥,揚起一絲凄楚的苦笑,然后無聲的、遙遙的向邢笠恒說了一句話——
“我愛你!”
邢笠恒的心頓時像被千刀萬剮,碎成一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