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歡兮看著他堅定的目光,相信他不會騙她,但那又如何呢?爹與娘的失望、他人的竊竊私語,曾經經歷過的,如今要再一次地重溫,真是諷刺!
余歡兮緩緩地閉上眼睛,木然地想著這一切,她該慶幸的,她睜開眼,雙眼平靜如常,“顧公子!彼八櫣,就如他喊她余小姐,一如初遇。
顧上溯下顎微微抽緊了一下,心頭有一陣不舍在蔓延。
“如今也不過是說親,還未下聘禮什么的,也就算不上婚事!庇鄽g兮努力逼著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她伸手按在手腕上,那原本冰涼的手鐲忽然變得炙熱。
“這玉鐲是信物。”她一個使力,將鐲子拿了下來,手腕因力道太大而隱隱作痛著,“現在完璧歸趙!彼帜弥C子,高高地舉在他的面前,一臉的清冷。
顧上溯慢一拍地接了過來,低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顧公子客氣了,該是我說謝才是!逼鸫a他不是拖了她好幾年,最后不娶她,也沒有轉身就娶了另一個女子,他們只是誤會一場而已。
顧上溯拿著手鐲的手一顫,差貼拿不住,他抬眸望著她,她說的是真心真意的話,而不是嘲諷,這樣他更難受了,“任何負面事情皆由來……”
一雙玉手朝上打住了他的話,余歡兮淡然地看著他,“不需要,顧公子請回吧!彼潇o過了頭,他反而開始忐忑,“你……”
“顧公子,你還有事嗎?”她靜靜地看著他,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手握成了拳頭,緊緊地控制自己要吶喊的沖動。
他定定地看著她,精銳的目光此刻卻看不透她,他垂眸,輕聲道:“顧某告辭了。”“不送!庇鄽g兮平著聲音回答。
顧上溯看了她一眼,背過身離開了,走到門口時,秋景熱情地對他喊了一聲:“未來姑爺,慢走!
顧上溯的心猛地一跳,臉色鐵青,一聲不吭地走了。
秋景疑惑地搔了搔腦袋,有些不明白,顧上溯的臉上一點貴為新郎官的喜色也沒有。
“小姐,未來姑爺好奇……”怪字含在秋景的嘴里,怎么也說不出來。
秋景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前方,她家小姐筆直地站著,臉上沒有任何神情,一串一串透明如珍珠般的淚水,從小姐的眼眶里掉落。
“小、小姐!鼻锞盎诺煤傲似饋恚斑@是怎么了?”
心揪得好疼、好疼,余歡兮遲鈍地坐在椅子上,一臉的糾結,“秋景……”
“奴婢在!鼻锞翱吹没艠O了,“小姐你別哭,奴婢……”
“秋景。”余歡兮咬著唇,用力地咬著,“你去準備馬車,我們回余府。”
“咦?”秋景疑惑不已,“但小姐不是說要……”
“我跟他……我們都誤會了。”她閉了閉發熱的眼睛,“婚事不是他的本意!
秋景先是不解,接著是大驚,“什么!小姐,他、他退婚……”
秋景聲音越說越輕,臉色也跟著慘白。
“去準備馬車吧!笔虏灰诉t,她要盡快地和爹娘說清楚,免得二老丟臉。
秋景難過得紅了眼,“是,奴婢馬上去!
一場歡喜一場憂,轉眼便世事無常,眼淚從余歡兮空洞的大眼里一滴,滴地落下,她閉上雙目,不再去想這件事。
一個月之后。
顧上溯坐在酒樓中,剛談成一筆生意,他正喝著茶,等休憩一會兒之后再離開。
他坐在二樓,聽見樓下一陣吵雜,原來是兩位賣唱的姑娘進來了,樓下有錢的客官給了賞錢,讓她們唱一段。
低沉的二胡拉了起來,一個姑娘拉開了嗓子,悠悠地唱了起來,這曲的內容講的是一個女子薄命,被退婚了兩回,最后懸梁自盡。
以往的顧上溯聽到唱曲的也不會多加關注,但這一回那姑娘唱的曲讓他想起了她。
不知她如何了?那日拿回了鐲子后便再沒有見過她,連生意方面也是由茶園的張總管出面。
聽著聽著,顧上溯的心又是一陣煩躁,他正想讓小東賞些錢打發她們,曲子已經唱完了。
“這姑娘唱得真好!毙|感慨地說了一句,周身的空氣忽然凝滯了似的,他帶著懼意看了身邊的主子一眼,不知自己是哪里說錯話了。
顧上溯冷著臉,又聽到樓下的姑娘換了一個曲唱,這一回是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
他冷硬的臉部曲線稍稍柔和了,他想起了在竹海時的場景,喝醉了的她那憨態可掬的模樣,他不由得抿了一下唇,他的薄唇現在還能感覺到她的柔軟。
樓下唱得悠然動聽,顧上溯驀然站了起來,嚇了小東一跳,“主子。”
他喊得小心翼翼。顧上溯瞟了他一眼,“走!
去哪里?小東憋住了發問的沖動,主子冷酷的模樣讓他不敢隨意地開口問。
顧上溯剛出了酒樓的門,正要上馬車,一個熟悉的人影便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的動作一頓,又收回了腳,是她!
“主子?”
顧上溯未說話,他嫌緩地躓了上去?那抹熟悉的身影似乎清瘦了一些,她走得也很慢,他隨即緩下了腳步,隔著一段距離跟著她。
接著她彎進了一間布料鋪子,跟身邊的丫鬟秋景討論著布色,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顧上溯站在巷口,不著痕跡地看著她。
她正溫柔地對著丫鬟說話,手中拿著一塊布料,紅色,那是新嫁娘才會穿的顏色,她要嫁人了?
伺候在一旁的小東皺著眉頭,“主子,那是余小姐,要上前打聲招呼嗎?”
顧上溯看了她一會兒,終究點了一下頭,邁開腳步走了上去。
他走進布料鋪子,對著正低頭看布的余歡兮喊道:“歡……”她的名輕松地從他的嘴里跑了出來。
聽到了腳步聲,余歡兮微微抬頭,大眼里寫滿了錯愕,但僅是一瞬間,她又恢復成大家閨秀的模樣,溫和地說:“顧公子!
他咬住舌頭,將她的名字吞了下去,“余小姐好!
一旁的秋景卻不似余歡兮這般冷靜,她輕哼一聲,轉過了頭,顧上溯倒是不在意秋景的態度,他的黑眸直盯著她瞧。
一會后他開口,“余府有喜事?”他不懂自己的嗓音為何這么艱澀,明明在酒樓里喝了不少的茶,現在卻干得像好幾天沒喝水似的。
余歡兮低頭看著手上的紅色布料,嘴角微微上揚,“是啊,是有喜事!
心里有一種怪異的感覺,胸腔的呼吸也變得艱難了,顧上溯緊繃著臉,不發一語。余歡兮復雜地看了他一眼,快速地低下了頭,“如果顧公子有空的話,不妨來喝一杯喜酒吧!
“小姐!鼻锞安辉敢獾乜粗鄽g兮。
“秋景!彼偷偷睾傲艘宦,暗示秋景不要說話,她又看向了顧上溯,“我們已經看得差不多了,就先行告辭了。”
顧上溯盯著她頭頂的發旋兒,烏黑亮麗的黑發將她的臉遮掩住,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嗯!弊詈笏脸恋貞艘宦暋
小東看著余歡兮主仆離開之后,疑惑地說:“余小姐要成婚的事,怎么都沒有聽人說呢?”
顧上溯的身子微微一顫,如果他是她的話,成婚也絕不會招搖,畢竟曾經被人退婚過。他再三勒令了當時說親的媒婆,不許她胡說,甚至相關知情人,他也進行口頭上的警告,為的就是降低對她名聲的損害。
一個月過去也沒有聽到什么風言風語,他知道自己的措施還是得當的,只是封住了別人的嘴,卻仍是傷了她的心。
他到現在還記得余歡兮當時的神情,前一刻對他嬌羞的女子,下一刻就換上了最冷漠的面具。
“余小姐肌膚白皙,穿這大紅嫁衣定是好看!毙|站在旁邊,看著琳瑯滿目的布料研究著。
她的嫁衣……一個身披鳳冠霞帔的女子,栩栩如生地出現在他的腦海里,面若桃花、巧笑倩兮。
“主子,還不回府嗎?”小東百般無聊地站在布料鋪子前,他們既不挑布料又不買布料,兩個大男子站在鋪子里實在是很怪。
顧上溯緩緩地回過神,他側頭看了一下四周,她已經離開了,忍住失落感,他點了點頭,“走吧!
“主子,那余小姐的邀約,你是應下了?”小東蹙著眉,主子日理萬機,哪有時間去參加呢。
他不想去也沒必要去,為何要去呢?
“去!弊煲粡,說的卻是另一番話。
“這余小姐也不是真心邀請的,若是的話,也該送上一張請柬才是!毙|人精地說。她當然不想邀請他,只不過是被他抓了一個湊巧,她不得不禮貌地邀請他。
“閉嘴。”威嚴地掃視了小東一下,顧上溯恨不得封了他的嘴。
小東閉上了嘴,不敢再說什么了,但顧上溯的腦海里卻是不斷重復著她要嫁人的訊息,連帶著他的臉色也跟著沉重。
她要嫁人了,他該為她開心的,可為何他會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