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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運年年(下) 第十五章 發現真相(1)
作者:千尋
  葛嘉琳害怕了,經過這么多年,殺過那么多人,今天她第一次感覺到害怕。

  心臟一陣緊縮痙攣,她一手撫胸,一手撐著桌面。

  怎么辦?四面楚歌了嗎?獨力難撐了嗎?

  王爺已經很久沒回王府,她派人跟蹤唐管事,但每次出府不到一刻鐘,跟蹤的人就會被甩掉。

  幾天前哥哥被打得半死地送進順天府,府尹不敢不辦,還考慮是不是要從嚴辦理,目睹整起事件經過的百姓們說,是王爺親自動的手,說王爺此舉大快人心,民間一片稱頌叫好。姨娘哭哭啼啼上門,讓她向王爺求鐃,可她連王爺的面都見不著,怎么求?

  她想不通王爺此舉,王爺不是個在乎名聲的,當年戰場屠戮,人人喊他鬼見愁,他從沒為自己辯解,他何時需要百姓的稱頌叫好?

  所以爺這是>根屋及烏?他不滿自己的處理?他定要為張柔兒出頭?張柔兒對爺真的這么重要?值得爺為她對付自己的妻舅?

  過去五年,王爺雖沒獨寵自己,卻也尊重,他把管理后院的權責交給她,任她為所欲為,從不插話,她以為自己會一帆風順,誰知竟因張柔兒翻天?

  爹被除去官身,嫡母在府里被二嬸處處壓制,更甭說姨娘了,夾縫難生存啊,現在哥哥又出了這等事,她該怎么辦才好?

  姨娘說,袓父已經棄了他們這一房,皇后娘娘又與自己有嫌隙,她能夠依恃的……葛嘉琳苦笑,恍然大悟,王爺這是想透過哥哥,讓她看清楚自己的處境,想讓她明白,除了王爺,她再沒有其他人能依靠?

  王爺希望她有所表現嗎?

  她定定地看著斜照入屋的一方陽光,很久、很久……她走回房里,提筆寫信。

  這封信她寫得很長、很用心,再三讀過,才慢慢封起,提筆,猶豫,又過片刻才在信封上寫下“劉梡”兩字,命人送進榆錢胡同。

  常貴人運氣不好,明明有那么好的機會卻失手了,這次務必馬到成功!

  待后宮事發,王爺定會明白,自己為他冒的險有多大,到時王爺會感念她?會像過去那樣尊重她,對吧?

  不,這還不夠,她必須為王爺多做一點事。

  做什么呢?王爺想要什么呢?

  是了!兒子!王爺一直想要個兒子。

  她還生不出來,但待春院里有兩個,他們和王爺長得多像呵。

  王爺鄙棄徐寡婦,不愿意見他們,如果父子見到面,說不定王爺會改變心意,如果把他們養在自己膝下,如果她展現慈愛寬厚,如果她主動提起把他們寄在自己名下……

  想到王爺回心轉意,她臉上笑容重返,葛嘉琳松口氣,是的,她想岔了,早該這么做。

  待王爺回府,她會放下身段、放下面子,在王爺面前磕頭懺悔,然后她會向王爺展示自己的價值,到時王爺會和自己重新開始的,對不?

  誰家的夫妻不吵架拌嘴?誰不是床頭吵床尾和?王爺是何等偉岸的英雄,怎會糾結那一點點小事,沒錯,就是這樣。

  葛嘉琳微微抬起下巴,笑容從嘴角延伸到眉梢。

  眼見王妃竟往待春院的方向走,身后的仆婢丫鬟驚嚇不已。

  那里惡鬼鬧得兇啊,上回給里頭那兩位小爺送米糧,敲了門,一個臉色蒼白的鬼跑出來,嚇得兩個粗使婆子一個翻白眼直挺挺往后倒,一個屁滾尿流,那鬼看見她們,咻一下消失了,直到現在兩人還下不了床——

  如果莫離知道,為了幫忙做蛋糕,滿臉滿身面粉的自己被當成厲鬼,大概會得意揚揚地炫耀自己的功績。

  連白天都敢出現,可見得這鬼有多厲,王妃怎么……怎么會突然想到待春院?難道王妃也被孟側妃給魘住了?

  郭嬤嬤兩條腿抖得都走不動了,鬧鬼的傳說在府里下人間傳得兇,還有人說,顧綺年和兩位小爺早就被鬼吞掉了。

  越想腳越軟,在旁攙著郭嬤嬤的丫頭嚇得一臉慘白。

  “王妃……”郭嬤嬤再也忍不住,輕喊出聲。

  正在想事的葛嘉琳被打斷,臉色非常難看,一個轉身,發現跟在身后的下人竟然一個個離得那么遠。

  怒火陡然生起,她沖上前,啪啪啪幾個巴掌,話還沒說呢,郭嬤嬤已經被巴掌呼得眼前一片黑。

  “怕鬼嗎?很好,你們想清楚,是鬼可怕還是五十大棍可怕,怕鬼的大可留在這里等著領罰,不怕的就跟我走!”

  葛嘉琳丟下話,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一群下人面面相覷,鬼會不會嚇死人難說,但五十棍打下去,絕對連一口氣都留不住。

  “大白天的,哪來的鬼!”夏荷給自己壯膽,搶快一步往前走。

  剩下的人見狀,紛紛跟上,一群人推推擠擠地,走到待春院門口。

  上頭的牌匾已經斑駁得很嚴重,兩扇厚重的木門油漆剝落,門外的野草長到齊腰,到處一片荒涼凄然景象。

  這里是靖王府最偏僻的地方,王府原本只分內外院,外院是王爺和幕僚議事的地方,后院是女眷住處。

  自從孟側妃死后,后院又分成兩個部分,以靜聽院做為劃分,靜聽院前面是活人活動的地方,靜聽院后面的花園、池塘、林子以及待春院是鬼活動的范疇,涇渭分明,互不甘擾。

  葛嘉琳也害怕,她沒有顧綺年平生不做虧心事的氣勢,相反的,她的虧心事做得還很多。她深吸氣,越走越近,直到兩手能觸及大門才停下。

  看一眼身后下人,即使再害怕,想起那五十棍,還是有人硬著頭皮上前,試圖把門推開。

  試過一會兒,領頭的夏荷轉身道:“王妃,門從里面閂上了,要不要奴婢敲門?”

  葛嘉琳還來不及回答,里頭傳來一陣笑聲——

  “阿儇,你看……”

  下意識地,她舉手阻止夏荷。

  葛嘉琳向前走兩步,把耳朵貼在門上,女人的聲音有點陌生,但阿軒?顧綺年在里頭收留了男人?她這么大膽!

  “爹,再蕩高一點兒!毕奶齑蠛啊

  “小心,別摔了!”

  衛翔儇聲音出現那刻,葛嘉琳像突然間被人丟進油鍋里炸了一圈,每寸皮膚都被千針萬針迅速地戳著,她痛得喊不出聲音,哭不出眼淚。

  所有事全通了……

  王爺沒回王府?呵呵,錯了,王爺從頭到尾都在王府里,只是不在靜思院。

  直覺沒有錯,顧綺年是個危險貨色,她那么美、那樣妖嬈,王爺怎么可能不動心,卻看上張柔兒那個蠢貨?這是移禍江東啊,在她一心一意對付張柔兒的同時,王爺已經在待春院里和顧綺年玉成好事。

  王爺為什么這樣做?因為知道她會對顧綺年下毒手?因為早就認定她是毒婦?因為他要讓張柔兒引出自己這條毒蛇,好替顧綺年騰位置?

  心發冷,葛嘉琳掐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她受不得這樣的沖擊,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顧綺年看著訂單,蹙眉嘆氣。

  何必呢?自從甜田開幕后,劉銨每天都訂十條蛋糕,聽說朝堂上共事的大臣都收過他的禮,她不懂他要做什么?

  盧大哥把劉銨第一次進甜田的經過說了,他問得那么仔細,難道以為這是蕭瑀開的店?可是,他不知道蕭瑀已經死了嗎?

  昨天盧大哥讓紅兒帶話,說劉銨想見她一面。

  她不想見,卻又忍不住好奇,見她猶豫,衛翔儇替她做出決定,所以她現在在甜田里。鋪子里的生意越來越穩定,每天送過來的貨約莫可以賣掉八、九成,蛋糕不太能久放,只接受預約訂作。

  “顧姑娘,你什么時候才讓小添、小香過來?”

  “再過幾天吧,她們還沒辦法獨立作業。”

  “姊夫帶來的面包挺好吃的,姑娘打算賣嗎?”

  “我有考慮過,但如果賣面包的話,這個鋪面太小了!

  “要不,把隔壁盤下來,一邊賣面包,一邊賣甜點?”盧煥真生意越做越上手,滿腦子想著如何擴大營業。

  “我和何大叔討論過再說。”

  盧煥真笑了笑,問:“對了,秦尚書府的訂單已經下了,那天可得讓四位姑娘都過來幫忙。”

  他探聽過了,秦尚書面子大、人脈廣,每年辦的賞花宴都會有不少清流名士、世家貴人參加,如果甜田能夠在秦尚書府的賞花宴里出名,往后京里的宴會少不了他們的生意。

  “當然,連阿離都想湊一腳!崩淝骞缕У哪x越來越喜歡湊熱鬧了,這個改變讓所有人都深感訝異。

  劉銨在這時候進了鋪子。

  顧綺年轉頭,目光迎上,她微微頷首,起身問道:“聽說劉大人想見我?”

  時間會改變一個人,被風霜洗禮過的劉銨已不復當年的憨厚,她淡淡注視著他。

  劉銨為她的美麗驚艷,但心底卻微微失落,早該知道的,知道顧綺年不會是蕭瑀,可偏要見上一面,他才能教自已死心。

  深吸氣,劉銨問:“姑娘能否告知,是誰教會你做蛋糕的?”

  她應該平心靜氣,隨便胡謅個人,或說從某某古籍里學會的,但是反骨癥發作,她噙起冷笑,問:“劉大人真的想知道?”

  “如果我告訴劉大人答案,劉大人是不是也能回答我幾個問題?”

  “可以!彼卮鸬猛纯。

  顧綺年微微一笑,點點頭,回答他的問題!暗案馐潜礞⒔涛易龅,我的表姊姓蕭,單名瑀!痹捳f完,她細細審視他的表情。

  他震驚、狂喜,果然是蕭瑀!

  劉銨忍不住沖上前,想抓住對方的手,求她帶自己去找蕭瑀,但一直注意這邊的盧煥真搶快一步,把顧綺年護在自己身后。

  “姑娘,能不能……”

  顧綺年截下他的話,“輪到我發問了,不是嗎?”

  “是,姑娘請問!眲@強按捺住滿腔的激動。

  “皇上賜婚,把表姊嫁給劉大人,為什么現在劉大人的妻子對外說是蕭瑀,里頭卻換了個人?請問我表姊去了哪里?她死了嗎?如果死了,為什么劉家沒有發喪,為什么讓人用表姊的名字招搖撞騙,難道是劉府想吞掉表姊的嫁妝?”

  “你說蕭瑀死了?不,她沒死!”劉銨臉上露出痛苦神色,拳頭緊握,抑郁迫得他無法喘息。

  什么?劉銨不知道她死了?劉老夫人和李婉娘到底瞞了他多少事?

  “你的意思是說,表姊沒死?”

  他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只能從頭開始說起。

  “我接到信,匆匆趕回府里的時候,棺材里的尸體已經腐爛不堪,根本看不出那是不是蕭瑀……”劉銨敘述和蕭瑀的約定,沒有半點隱瞞,連自己寫休書、被下春藥的過程都仔細交代。

  “……母親說,蕭瑀當天就回屋收拾銀票、契書,她非常氣憤,連看都不肯多看蕭瑀一眼,又怎會管她什么時候出門?要不是尸體在幾天后從池塘里浮上來,誰會知道蕭瑀死了?

  “我根本不相信母親的說法,經過春藥的事,蕭瑀不可能再留下,何況她已經拿到休書,而蕭瑀食堂離劉府不遠,她怎么都沒道理會死在府里的池塘。

  “我思來想去,只能找出一個理由——那是她想避開母親糾纏的法子。

  “多年來,我始終存著一絲僥幸,我命人四處尋訪她、盯著她的鋪子,我沒對外宣告蕭瑀的死訊,我認為只要她沒死,早晚她會拿著休書去官府注銷婚事,可是我等了很多年,始終沒等到……”他垂下頭,聲音越發低沉。

  顧綺年嘆息,原來這才是李婉娘冒充蕭瑀的真正原因。

  不應該再給他希望的,顧綺年正色,凝聲說:“劉公子,表姊確實死了!

  “你怎么知道?”

  “五年前三月初五的深夜……”她娓娓道來自己的遭遇,從她被關進柴房之后開始,到李婉娘將她推入池塘,溺斃她做結束。

  劉銨震驚,真相怎么會是這樣?

  “誰告訴你的?你怎么會知道?”

  “記得彩杏嗎?她被你母親趕出劉府,但為了營救表姊,她又偷偷回去,她沒有鑰匙,打不開鎖頭,只能給表姊送水遞饅頭,告訴表姊外面的狀況。

  “她在暗處目睹所有過程,她以為李婉娘被表姊說眼,愿意放表姊出府,沒想到竟會看見李婉娘推表姊下水的那一幕。她太膽小,被嚇得腿軟,身子無法動彈,也幸好她沒沖出去,否則劉府的池塘會多了一條冤魂。

  “她照著表姊先前的指示,到京城找到我,她沒有錢,路上幾度遇險,這一路一走多年,直到去年她終于進京,這才找到我,告訴我所有的經過!

  “怎么可能?”劉銨喃喃自問。

  “想不到是嗎?你那位溫柔恬靜、楚楚動人的表妹,怎么會下如此狠手?呵呵,真蠢啊,你真以為李婉娘柔順溫婉、賢良大度?真以為她與表姊和樂相處?

  “錯,表姊只是不愿意把精力浪費在后宅斗爭上,她一心積攢實力,為離開劉家做準備,她無視李婉娘,把她的諸多手段當成跳梁小丑,沒想到,終是瞧輕了李婉娘想當正妻,更想留下表姊嫁妝的野心。”

  淡淡一笑,顧綺年揚眉問:“現在劉大人已經清楚來龍去脈,你打算如何處置李婉娘?”話丟下,她定眼望他,一眨不眨。

  劉銨像打了場敗仗似的,垂頭喪氣。

  是,他想起來了,想起婉娘經常在深夜的池塘邊燒紙祭奠,想起她幾次想要置新宅子搬出去,是因為心虛恐懼?

  “放心,我會給蕭瑀一個交代,不會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話落,他轉身離開鋪子。

  看著他的背影,顧綺年很高興,即使他不再憨厚卻依舊正直,寧王和靖王與他為伍不會吃虧。

  顧綺年笑開,淡淡的笑意從眼底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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