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悅茵雖病重,但也有清醒的時候,事實上以她的聰慧,早察覺到不對勁,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病竟會是因為夏嵐芯。
當夏悅茵聽見兒子的發現時,可以說是心如刀割,卻又不愿相信,因為所有入她口的吃食,夏嵐芯都會親自嘗過,確定溫度適中才會喂她,正因如此她才不愿懷疑她。
然而兒子的話她自然也信,最后找了信任的人,將那粉末送去檢驗……
「然后呢?」寒幽見他不再開口,輕聲問。
她知道后宅陰私事多,卻沒想到國公府就夏悅茵一個女人,竟還能出事。
之后果然如莫青夜所想,那藥粉有問題,雖不是毒藥,卻與夏嵐芯正在吃的藥相斥,能夠減輕她的藥效,讓她一直重病不起。
夏悅茵原本就因生莫青夜而傷了身子,減輕藥性對其他人或許沒大礙,但對夏悅茵卻是致命的。
夏悅茵并沒有將事情抖出來,而是找來夏嵐芯,質問她為何這么做。
莫青夜知道她要和夏嵐芯對質,吵著要留下,夏悅茵當然不肯,卻拗不過他,最后只好讓他躲在床下,并囑咐他不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許出來,否則便不讓他留。
莫青夜應了,他親耳聽見母親將證據擺出來時,夏嵐芯先是打死不認,到后來委屈的哭了起來。
原來夏嵐芯并不喜歡家里替她定下的親事,再加上一見到莫鈞她便喜歡上了,心里起了心思,這才會主動要求要留下來照顧夏悅茵。
她本想著只要她留下,便能與莫鈞日久生情,誰知莫鈞十分守禮,只要是來看望夏悅茵,都會事先讓下人過來知會,讓她避開。
莫鈞不愿見她,夏嵐芯著急不已,這才想著只要夏悅茵一直病重,她便有理由能繼續留下了。
夏悅茵就是再溫柔,也沒辦法接受有女人覬覦自己的丈夫,再何況那人還是自己的親妹妹,當下差點氣得吐血。
兩人大吵一架后,夏悅茵便告訴她,明日就讓人將她送回去。
夏嵐芯倒是沒反對,還一直向她道歉,說她沒有惡意,只是不想嫁給那個人,要是知道那藥會讓她病得那么重,她說什么也不會用。
她哭得可憐,夏悅茵又一向心軟,想著她好歹也照顧了她一年的時間,且明日就要回去了,她的病也會慢慢好起來,最后嘆了口氣,答應她不會把這事告訴任何人。
夏嵐芯聽見這話總算如釋重負,哭求著讓她最后一次伺候她用藥。
自從她起疑之后,她的吃食用藥便會偷偷讓人換過,如今事情都說破了,夏嵐芯更不可能動手腳,加上她一臉的悔恨,夏悅茵這才答應。
直到夏嵐芯走后,莫青夜才從床底爬出來,第一句話便是抱著她,同她說不該這么輕易放過夏嵐芯。
忠爺爺時常給他說故事,很多事都是忠爺爺教他的,忠爺爺曾說過,對于要害自己的人絕不可心慈手軟,否則定會吃大虧。
當時夏悅茵聽完,只是露出一抹苦笑,告訴他,那是她嫡親妹妹,雖說有些心思不正,但畢竟是她妹妹,若是她把事情鬧大,不僅爹娘傷心,還會丟了夏家的臉,夏家的姑娘以后可如何說親?
身為夏家的嫡長女,自小便被教育要以家族為重,她要考慮的事太多了,否則她怎么可能愿意原諒要害她性命的人?
她只能選擇將這事輕輕放下,不僅如此,她還慎重交代莫青夜,今日之事不論是誰都不準提起,一個字都不行,除非他到了明事理的年紀,能明白她為何會這么做的時候,她便不會約束他。
莫青夜就算再早慧,也不懂得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只是似懂非懂的看著母親,見母親一臉疲累卻堅持要他答應,他就是再不愿也只能應下。
可他萬萬沒想到,那竟會是他最后一次見到母親……
看著他臉上那滿是哀傷的神情,寒幽也感到一陣鼻酸,啞聲說:「你懷疑是夏嵐芯害死伯母的?」
莫青夜搖首!覆皇菓岩,兇手就是她!
夏嵐芯早在母親找她之前便有所猜測,否則豈會哭求著要最后一次伺候母親用藥?
母親死后,他又哭又鬧,追著夏嵐芯打,一邊打一邊哭喊著她是殺人兇手,可惜根本就沒人信他,畢竟夏嵐芯親身照料夏悅茵整整一年多,這事是眾人親眼所見,因此都只當他是太過傷心才會說胡話。
莫青夜很想將真相說出口,卻礙于對母親的承諾,除了哭之外什么事都做不了,從那日起他便發誓,總有一日,他會讓夏嵐芯付出代價。
「這么說,這件事我是頭一個知道的?」寒幽問。
「是,你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也會是最后一個。」他點頭。
見狀,寒幽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她不曉得自己在他心目中竟有這么重要的地位,能讓他說出藏了十多年的秘密。
「阿夜,不論你想么做,我都會幫你!顾梢韵胂衲暧椎乃谑ツ赣H時有多么痛苦,當時她幫不了他,現在卻可以,后宅是女人的天下,他這么多年都沒對夏嵐芯出手,定是有他的顧慮而在。
看著眼前一臉堅定的姑娘,莫青夜感到一股極大的暖意。
如此的聰慧、如此的堅毅、如此的信賴他,連問都不問便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支持他,這樣的姑娘他如何能不愛?
「母親重視娘家,雖說夏家早已因夏嵐芯的作為而死心,卻未將她除族,只揚言不認她是,因此母親的死不會牽扯到夏家,這筆血債我會從她身上討回,我不會讓她死,但我會讓她生不如死!顾∶赖难垌W過一抹冷意。
夏嵐芯作夢都想嫁給莫鈞,成為國公府的當家主母,為了達到目的,甚至連給胞姊下藥這樣的事她都敢做,爬上莫鈞的床又有何難?
這么多年沒能得逞,不是她矜持,而是有忠爺爺在,為了國公府那所剩無幾的臉面,忠爺爺說什么都會防著夏嵐芯,有忠爺爺的緊迫盯人以及莫鈞不知是遲鈍還是真對夏嵐芯無意,這么多年來愣是沒讓夏嵐芯得逞。
比起要她的命,不如毀掉她盼了數年的期望。
「我該怎么幫你?」她早知道他不會要夏嵐芯的命,否則也不會留她這么多年。
「這事不需要你出手,倒是梁歌牧,你得防著點。」她是他心愛的姑娘,他怎么舍得她參與這些骯臟事?
寒幽能明白他的想法,但她也有她的擔憂!杆强ぶ,我如今也是縣主,就像你所言,她就是想對付我也得三思,她的事你不用擔心,倒是夏嵐芯,她畢竟是你小姨,你對她出手,若是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
「以往我不在京城,的確有些顧慮,現在卻是不同了,國公府只會有一個女主人,那人便是你,你放心,我有分寸,這事我會處理,定會在你嫁入國公府之前解決。」說到底就是怕她受委屈。
寒幽心里甜蜜,見他一臉堅定,只好點頭。「好,聽你的!
說完那些令人沉悶的話題,莫青夜這才感嘆道:「你說,要是能早點把你迎進門該有多好?你怎么不快點長大?」
他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將人娶回家,天天看著她、同她說話、陪她散步,那樣的日子該有多好?
最重要的是,看著那紅艷艷的小嘴卻碰不得,實在是說不出的郁悶。
寒幽見他眼中滿滿的遺憾及可惜,再看向他定格的目光,忍不住紅了臉。「你這色胚!想什么呢!」
莫青夜但笑不語,而是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臉。「丫頭,別讓我等太久,快點長大!
寒幽能說什么?說什么都抵不住這人滿是柔情的目光,只好趕緊說:「我得回去了,省得我爹娘醒來找不著我!
見她要逃,莫青夜也沒攔。「我送你,明兒個我再去拜訪!
反正只要他的派令還沒下來,想見她隨時都可以,他并不急于一時。
夜深了,銀色的月亮點綴著深藍的夜空,滿天的星星一閃一閃,仿若一顆顆寶石鑲嵌在夜空之中,讓人迷醉。
梁歌牧紅著眼跑到長公主府,一看見躺在長榻上慵懶高雅的母親,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喊著,「母親……」
長公主一見她那模樣,連問都不必問,便能猜到她定又是從鎮國公府回來了。
「這次又怎么了?」
說起這個女兒,長公主也是又無奈又頭疼,明明以她的容貌家世,要什么樣的男子沒有,偏偏就要莫青夜那冥頑不靈的家伙,一顆心全系在他身上,即便碰了幾年的壁也不死心。
「我看見那女人了!明明是個鄉下村姑,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她?莫青夜那混蛋居然為了那女人兇我……」梁歌牧愈想愈氣,眼淚嘩啦啦的落了下來。
聽完她所言,長公主沉下臉,卻是氣她的不爭氣,「你還有臉哭?我早說過那小子不是你能掌控的人物,以你的條件要怎樣的郡馬沒有,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沒人敢欺你,你偏就死心眼,非要自己巴上去,被落了面子只會回來哭,一點用都沒有!」
梁歌牧本想來討安慰,沒想到卻被數落一頓,頓時哭得更兇了!肝揖褪窍矚g他!我等了他這么多年,就是為了要嫁給他,要是不能嫁他,我寧可終生不嫁!母親,你幫幫我好不好?」
長公主就梁歌牧一個女兒,怎么忍心她為情而苦?可她喜歡的若是其他人也就罷了,自己就是擄也給她擄來,偏偏她喜歡的是莫青夜。
莫青夜身為朝廷重臣,手握軍權,她雖是皇家公主,也比不過擁有實權的莫青夜,這也是為何這么多年來她只敢拿捏莫鈞,卻不敢逼迫莫青夜半分。
「幫?你要我如何幫?拿刀逼著他娶你?」她對女兒真是恨鐵不成鋼!改羶海牟辉谀闵砩,就是強逼他娶你,你的日子也不會幸福,這道理母親不止一次同你說,你怎么就是聽不進去?」
早在多年前莫青夜為了那枉死的小姑娘上門時,她就看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會對女兒動心,他眼里的冷漠與厭惡是那么明顯,連遮掩都不愿,也只有這傻丫頭看不出。
「母親,只要他娶了我,我相信一定能讓他愛上我的,你幫我好嗎?我不能眼睜睜看他娶別的女人,我會瘋掉的……」梁歌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想到莫青夜看著寒幽時那漾滿柔情的眼神,她的胸口便疼得厲害,幾乎要讓她喘不過氣。
長公主見她為情瘋魔的樣子,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最后只能深深嘆了口氣。「你也看到了,他寧可去南揚也不肯娶你,你若真要逼他,只是將他逼進險境!
她知道華貴妃母子與莫青夜有舊怨,一直想置他于死地,完全沒顧忌到離路國根本不像他們所想的那樣安全。
離路國的確是強國,但豺狼環伺,像莫家這樣的忠臣實在不多,皇兄在離開前特意交代她要看好太子,別讓他做蠢事,可現在……
看著唯一的女兒,她左右為難。
梁歌牧當然知道莫青夜寧可去南揚也不愿娶她,正因如此她才會天天去國公府堵人,好不容易今日遇上了,他卻連說句話的時間都不給她。
她抹去淚,恨聲道:「他若真不愿娶,那就讓他去南揚!」
「牧兒!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
她不是盼莫青夜回京盼了多年?怎舍得讓他再離開?
「母親。」梁歌牧的嗓子已經哭啞了!杆舨浑x開,我怎么除掉那個女人?」
雖然只是一眼,但她的直覺告訴她,莫青夜將寒幽看得很重,她認識他這么多年,從未看過他對哪個女人露出那樣的神情,有那女人在,她永遠得不到莫青夜的心。
長公主如何不知道她心里所想,這傻姑娘至今仍看不清,不論莫青夜心里有沒有喜愛之人,他都不會娶她啊!
「即使莫青夜去了南揚會有危險你也不在乎?」
梁歌牧搖首。「我相信他,他不會有事的。」
在她心中,莫青夜不論做什么事都是最最出色的那一個,這一次他去南揚,定也能震懾對方,讓他們不敢有進犯之心。
長公主見她執意如此,只能疲憊的道:「這事我幫不了你,我不相幫也不干涉,你自個兒處理,但你記得,別再和之前一樣惹出麻煩,人你可以趕,卻不能要了她的命,若是再有一次,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只要她不插手,就能推說她不知情,到時就是皇兄責備,她頂多是被斥責是教女無方,畢竟整個京城誰不知女兒癡戀莫青夜,就是做出一些出格之事,只要不過分,還無人敢來向她討要說法,區區一個寒家更是不敢。
至于臉面?女兒倒追莫青夜多年,她的臉面早已丟得不能再丟了。
「母親……」梁歌牧并不想親自出手,她失手害死他表妹一事便讓他避了她這么久,她不想讓他更加厭惡她。
「這是我最大的讓步。」長公主冷凝著俏臉沉聲道:「你是我的女兒,我無法不管你,但我也是這個國家的長公主,莫青夜離開石寨溝的利弊關系,我之前也已同你說過,可你全然不顧國家安危,只顧自己的私欲,我不愿幫你將莫青夜調回京城,你便瞞著我偷偷去找太子,如今還想我出面做這個惡人,梁歌牧,若你不是我的女兒,你以為你還能在這里?」
長公主是睿智之人,若不是她產下梁歌牧時傷了身子,需要至氣候溫暖的地界好好靜養,也不會答應駙馬將甫出生的女兒送回梁府,梁歌牧的性子也不會被養歪,等她驚覺女兒的性子過于嬌蠻,想扳正的時候已是來不及,也才會鬧出這么多事來。
如今她不能再姑息,否則女兒真會毀了自己。
梁歌牧見她發怒,頓時不敢多言,只能委屈的看著她。
她直到八歲才回母親身邊,母親嚴厲,不像祖父祖母那樣嬌慣著她,不僅請了教養嬤嬤來管教,還請了夫子來給她上課,每日的課業排得滿滿的,她哭鬧了幾回要回去梁府,母親都不理,就任由她鬧脾氣。
有一回她氣急,拿鞭子抽了幾個下人,甚至動手推了夫子,母親動了真怒,將她一個人關在房里,整整一日不給半點吃食,就連水也沒有,她幾乎哭啞了嗓子也沒人理,直到那一次她才真切的了解到,她的母親不似梁府的人那般會慣著她、寵著她。
從那之后,只要長公主沉下臉,她就是再不忿也會乖乖的閉上嘴。
長公主自然看得出她是面服心不服,只能加大約束力。「我方才說的話你聽懂了?太子已經定下莫青夜一個月后去南揚,在他回來前,憑你自己的本事將人趕走,只要不傷及性命,我不會管你,但你也要答應我,若是趕不走人,或是莫青夜回京后仍不愿娶你,你就得答應我替你安排的親事!
梁歌牧一驚!改赣H,我不要嫁給別人!我就要嫁給莫青夜!」
長公主沒理會她!肝覍δ銐驅捜萘,你上回不顧我的反對,央求太子讓莫青夜回京,還同我說這一次你定讓他答應娶你,結果呢?連他定了婚約都不曉得,還想太子為你賜婚,在朝會上鬧了大笑話!
說起這丟臉之事,梁歌牧滿臉漲紅。
「這一回是你最后的機會,你若不應,明兒個我就替你定下婚事,這輩子你休想再見莫青夜!
梁歌牧哭了!改赣H,你怎能如此狠心?」
她自小便沒在母親身旁,即便母親十分嚴厲,她仍對她充滿孺慕之情,有任何事都是第一時間便來找她,母親也不會不管她,只要是她能處理之事都不會置之不理,唯獨在莫青夜這事上絲毫不退讓。
「我是不是狠心,以后你就懂了!归L公主無奈地道。
都說天家無情,她承認她是冷情了一些,這也可能與梁歌牧自小便沒養在她身旁,性子又被養壞有關,但她畢竟是她的女兒,她這么做無非是為她好,可惜她一直不明白。
「母親……」梁歌牧還想再說。
長公主卻是疲憊的擺擺手!肝依哿,你回去吧!
梁歌牧沒達到目的,反而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只能郁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