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里,僅有兩道身影佇立在偌大廳堂里,顯得十分清冷。
曾經(jīng),這偌大的宅邸出入家丁將近三十余人,伺候著權(quán)高位重的司空家人。如今光彩褪去,存留著的不過是空蕩的宅邸,和仰賴先祖揮霍不盡的家業(yè),以及少數(shù)掌著主子爺日常作息的老仆家丁。
“馮家領(lǐng)來那旨意是什么意思?”司空睿褪去平日絨褲子弟的痞樣,身著官服的模樣,相當俊逸威風(fēng)。
可惜眼里那抹輕佻的神態(tài),還仍可察覺到他的浪蕩性子,減了不少嚴正氣息。
兆公公見他身著官服,趕著要進宮,清楚他應(yīng)是走過馮家一趟了。
“奴才不敢揣測皇上的心眼!
“那皇后呢,就不知道這旨意?”要馮家進宮造琴,她貴為一國之后,又是皇帝恩寵的女人,還能不清楚?
“奴才沒狗膽子敢插嘴!闭坠拖骂^,回答得小心謹慎。
“她不久前才要你跟著我到馮家修春雷琴,現(xiàn)在又要馮家進宮造琴,這兩者之間,我很難不加以揣測!
“皇后只是要奴才來探大人夜宴里新造的曲目進度,其余的,一概沒有指點,請大人別妄自猜測,壞了兩人往昔的情誼。”
“我和她的感情,早在七年以前,就已經(jīng)灰飛煙滅!”司空睿難得動氣,說句狠話,卻也是相當老實的實在話。“今日,不過是君臣之情!
“奴才斗膽,若是大人這回進宮,只怕也探不出什么真名堂!
“皇上僅是單單要馮家人造琴這般簡單?誰薦舉馮家的?”
“皇后!闭坠娝究疹C嘉惨惶簦请p略帶深沉卻總是以輕浮之姿掩飾的眼眸,很明顯的一瞇!罢坠,咱們最好別再打馬虎眼!
“皇后吩咐奴才,若是大人追問起就給大人捎個口信,若有異議,便和往昔一般進宮里,別假藉什么名目躲在本司院里!
司空睿大笑,這才終于知道怎一回事!八秊榱吮凭o我,本事做得也夠足!”說到底,兆公公也是她布來他身邊的一個眼線!拔揖驮谙耄瑸榱艘话阳├浊,你在我身旁跟前顧后,三不五時還出宮探看,原來也是為了這樁。”
想必當日他為馮懷音砸壞了春雷琴,也傳進她的耳朵里。他就說奇怪!怎么無端端地宣馮家人進宮造琴,原來是別有用意。
兆公公沉下氣,“司空大人,奴才說過,皇后對你可是一片真情!
“我呸!”司空睿啐了,平日那無所謂的隨意臉面,如今換上暴怒的神態(tài)!八詾樽约菏鞘裁慈耍“盐宜究疹.敵煽懿怀,隨她勾弄牽動!”
“既然奴才已將旨意宣達,司空大人若無其他吩咐,門口一輛馬車,是皇后差遣派來的,就隨奴才一道進宮吧!
。
金烏即將西沉,晚霞四射,艷色云霧肆卷;繁華一瞬、云煙也是一瞬。
司空睿眼見風(fēng)云變換之快,猶如他的人生,也是如此更迭不停。
身后,細微的腳步聲傳來,司空睿回過身,見到有些時日不見,卻依舊美麗如昔的青梅竹馬,增添了在他身邊從未有過的韻味,以及許多因為歲月的流逝,不得已的世故神態(tài)。
“我以為還得請八人大轎抬你,才肯進宮來!
“皇后娘娘萬福!彼究疹9е?shù)睾退龁柊,給的禮數(shù)比照君臣之禮,客氣生疏得如同陌路人!斑@話差點折煞卑職!
她哼聲氣,美艷的臉蛋上藏有一抹怨氣。“怎么,這御花園里也沒有別的人,你那張強裝的臉面,幾時才肯擱下?”她道,還不了解司空睿嗎?
墨黑的眸眼一凜,藏去尖銳的目光!吧顚m大苑不比外頭,凡事卑職認為謹慎為好。”
“聽兆公公說,最近你本司院走得勤,連宮里都不愿進了。”
“皇后命卑職在夜宴宴請文武百官時獻上一曲,來日已無多時,訶曲遲遲未有動靜。卑職惶恐,僅能把握半把月的光陰!
司空睿說起這話,眼不瞟、眉不皺,說得如此認真,好似真有這么一回事兒。
細白的兩腕上掛著叮叮當當?shù)拇洵h(huán)玉飾,不乏有黃金墜環(huán),響亮得任她兩拳一握,便發(fā)出細細聲響。瑾玉微慍,因司空睿的假話而動怒。
“你可真是用心,用心到為女人在本司院里砸壞了舂雷琴!”
司空睿輕笑,她到底也是按捺不住!拔揖驼f,這消息傳真快!
“那也是你惡名昭彰,才能傳進我的耳里!彼@些年的風(fēng)流韻事,她聽了不少,其中真真假假,她不愿去探究。
雖身處深宮,但她只要想知道司空睿的一切,就有本事能夠打探得到。盡管,當初是她負他而走,可舊情依舊,她無法忘懷。
“以后,別再打探我的消息!彼卸鞫髟乖梗麄冇闷吣甑墓怅幦パ谏w,去放手,逝去的已不再追回,也無從追回!
“司空睿,這不是你說的算!”
“傳進圣上耳里,只怕皇后娘娘后位不保,徒生事端!
此話一出,令瑾玉面目掙獰!澳愫ε铝藛?”當初,他就是因為膽怯才放開她,甚至連出頭爭來的努力都不愿付出。
“無所謂怕不怕,我司空睿這生怎么來,便怎么走。只是不愿拖個累贅。”
瑾玉瞠眼怒道:“司空睿,原來我是你的負擔(dān)!”
“皇后娘娘言重了。”看著她動怒的表情,從前他是喜歡她的,但如今再見,那沾染一身驕傲并且妒心極重的丑惡模樣,令司空睿感到惋惜。
她曾經(jīng)是那么的單純嬌弱,天真得讓人不忍摧毀她的美好。如今,卻是不斷踩著他人的項上人頭,一步步地踏上權(quán)力的中心。
“既然你獨善其身,卻怎又難得替人強出頭?”乍聽到這消息,瑾玉相當不是滋味。司空睿的性子她怎不了解?這種事,絕對不是他會做的。
“意外!彼缫宦枺f得云淡風(fēng)輕。“凡事沒有如此絕對,你都變了,難道我就不能變?”
瑾玉看著他,清楚他尖酸苛薄的話語,在在埋怨起她七年前的過去。對此,她沉默不語,僅能承受。
他恨也好、怨也好!踏上今日這一步,她沒有后悔,亦是甘愿。只是,在她心里,還惦念著與他的情愛。
“司空睿,我倒想要見見讓你奮不顧身出頭的女人,究竟生得是圓是扁!辫裾f得咬牙切齒,妒心高漲。
“她不會如你所愿進到宮里來!
細長的秀眉一挑。“總是有個名目,逼得馮家人不得不屈服啊!”她只消在圣上耳邊說個幾句話,誅馮家九族也不是難事。
“那道圣旨,我看只不過是為了將我身邊有牽連的女人趕盡殺絕!彼究疹]p笑,沒想到她的心,已經(jīng)惡毒得不成模樣了。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辫癜粗究疹5氖直郏嗽谒麘牙镙p聲細語!斑@輩子,我要權(quán)勢名利,也要有你伴我……”
司空睿冷冷地聽著她輕軟,卻貪婪得沒有分寸的話聲,淡淡地掀起一抹笑。
那笑容,沒有半點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