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少爺的婚事談得如何了?
徐路兒坐在石階上,朝主屋的方向望去。
今天的事大小姐怕老爺會秋后算帳,所以要她待在院落里別離開,也不讓她做事,要她好好歇息,她無事可做,也只能待在花圃里發呆,這會兒大少爺和老爺正與李家人會面,不知順不順利。
她順手拔下頭上的紅玉釵子,看了許久。
這釵子真美,她是真的很喜歡,可是那個男人就要成親了,為了避嫌,以后她還是別再戴了,要是被人發現那釵子是江定拓送的就不好了。
徐路兒不自覺盯著釵子嘆了口氣,往后他也會為他的妻子戴上釵子吧,她想嫁給他的人肯定很幸福。
她是真心這么認為的,雖然那個男人粗魯又莽撞,可在與他相處過后,她發現他的心地真的很好,個性坦率又富有正義感,嫁給這樣的男人,他肯定會很疼妻子。
徐路兒隱隱發現自己居然羨慕起李晴蓉,但她也知道以她卑微的丫鬟身分當不了他的妻子,但她也不會當他的妾,哪怕昨晚她的名節已毀壞,她也不會重蹈前世的覆轍,和人共事一夫。
這份羨慕她會當成錯覺,當成是昨晚受了那催情熏香的關系,才會困在這曖昧:個明之中,對他產生心動的感覺。
現在也不是她能有這種心思的時候,往后她還得報仇,她得一步步累積自己的力量,不該將心思花在兒女私情上。
她只希望今天江定拓能和李家順利談成婚事,他說他總是做錯事,總是被誤會,但她真希望他可以做對一件事,那就是和李小姐成親,不讓元氏的計謀得逞。
不知怎地,她總覺得元氏陷害他們一起過夜后,不會就這樣算了,她怕元氏還會再使出什么詭計……
正當徐路兒陷入自己的思緒里時,鳳兒回來了。
她立刻從石階上站起,鳳兒跑到她面前,喘著氣道:「路兒,青兒不在了,廚房說她只是來填班的,今天一早就離開了!」
徐路兒聽后凝重的沉著臉,大小姐要她別離開院落,所以她只好請鳳兒幫她跑這一趟,果真如她所料,青兒已經不在了,而那熏香也在她回來后連同香爐都不見了,看來要證明元氏是主使者難上加難啊。
「那個青兒真是可惡,居然逃了!真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么害你和大少爺!」
徐路兒并沒有將懷疑元氏的事告訴鳳兒,鳳兒只知道她是被青兒陷害,為她打抱不平。
鳳兒突然想到一件事,「對了,路兒,我剛剛看到你爹了,我在想你爹是不是有事要找你!
「我爹來找我?」徐路兒困惑的抬起頭問道。
那是原主的爹,平常批貨做小生意,但他貪睹,總是欠債累累,每月入不敷出,原主的娘也是因為他把錢都睹光,才沒錢治病,原主還差點被討債的人賣去青樓還債。
她爹經過那次的事后已經安分許多,但他知道江家大方,除了簽長約一次給的錢外,每個月還會額外給她一筆月錢,所以他常常來向她討錢,原主心軟,總會聽話給錢,但她可沒那么好說話,每個月只會固定給他一筆零用,也特別申明不會再幫他還賭債,要他好自為之。
平常她都是在初五給他零用的,約在江家后門拿錢,前幾天她才給過這月的零用,他現在來是為哪樁?該不會又去賭錢,欠了賭債了吧?
徐路兒蹙緊眉頭,她真想和那個老頭子斷絕往來。
「還有一件事……」鳳兒像在擔心她,說得有點猶豫,「昨晚你和大少爺的事已經傳了出去,我聽到有好幾個丫鬟都在談這件事。但真是怪了,早上看到你和大少爺待在小倉庫里的人并不多,老爺也下令不準傳出去的,但為什么還是……」
「傳出去了?」徐路兒喃喃脫口,心想這肯定是元氏傳出去的,她又想起她爹剛好來江府,有這種湊巧的事嗎?
她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好像會發生什么事……
「你在哪兒碰上我爹的?」她捉住鳳兒的手急問。
此時,江定拓和徐路兒一起過夜的丑聞已經越滾越大,也越來越多人知道,不只傳進李晴蓉耳里,連李氏夫妻都聽聞了。
午膳江老爺原本讓廚房準備了豐富的菜肴,也要一家人入座,好生招待李家人,但這會兒李家夫妻卻一起興師問罪,氣氛可差極了,早上相談甚歡的情景已不復存在。
李氏夫妻在得知未來女婿昨晚的放蕩行為,實在忍無可忍,這婚事自然也談不下去了。
這江定拓在京城里的名聲,他們在赤桐縣也略有耳聞,所以江家來談親事時,是想要挑年齡相近、能力優秀的次子,只是江老爺卻希望是嫁給長子,他們雖然猶豫,但江老爺承諾女兒會是正妻,加上他們先前查過,江定拓雖愛在外頭鬧事,倒是不會打女人,平日也沒有愛上花樓的嗜好,所以他們才勉為其難同意這門婚事。
可今天竟傳出他和丫鬟的風流事,還是在他們到來的前一晚發生的,現下鬧得所有人都知道,簡直是丟盡女兒的臉,他們又怎能相信這男人在婚后會善待自己的女兒?
「以后我女兒嫁進門,是不是比一個丫鬟還不如?」李夫人為女兒抱屈。
「男人有三妻四妾實屬平常,我們家晴蓉不是不能容人,可大公子未免也太不把我們晴蓉當一回事,這樣丟她的臉!而且到現在人也遲遲未到,是不是一點都不在乎這婚事!」李老爺看江家三名子女都入座了,唯獨江定拓還不見人影,更是憤怒不已。
李晴蓉低著頭不說話,蔥白十指緊握成拳,泄露了她的情緒。
「什么過夜,那都是下人誤傳的,絕對沒有這回事,這婚事我們江家可是以誠相待!拓兒肯定是去練功了,他是個武癡,只要一練功就會忘了時辰,絕對不是不在乎這件婚事!菇蠣斢仓^皮說道,覺得談大兒子的親事比在外頭談生意還要艱辛。
該死,是哪個混帳東西將這事給傳出去的!江老爺咬牙切齒,絕不饒過那個嘴碎的人。
江老爺絕對不會料想到,這一切就是他身邊的元氏,故意派丫鬟去散布的。
元氏還裝出一副慈母樣替江定拓說話,「李老爺、李夫人,我們拓兒玩性是重了些,但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不知分寸的事,我一定會把嘴碎的下人捉出來,好好盤問一番!
江定妍看著那個空位,蹙起秀眉,真不知今天這件事該如何善了,江定興兄妹卻早知道怎么回事,兩人互看了眼,眉宇間有著得意。
「站住,你不能進去!快捉住他!」
就在這時,外頭冷不防地傳來一道喊叫聲,有名中年男子擅自闖入。
那是徐路兒的爹,雖一踏入門坎就被人喝止,兩名高大的仆人架住他往后拖,但他仍然拉開嗓門大喊——
「老爺啊,我家閨女路兒和大少爺共度一夜,名節都毀了,總要給個交代,迎我們路兒進門吧,要不然叫我們家路兒怎么活,要她去死嗎?總不能只記得娶新妻,就對我女兒始亂終棄呀!」
「快拖出去!」江老爺的臉色一片黑,咆哮出聲。
傳出和丫鬟過夜的丑聞已經夠糟了,沒想到徐老爹還來鬧事,又被李家人聽見,這下他要怎么收拾殘局!
「天!怎么會怎樣,人家的爹都找上門了……」李夫人扶著額,整個人都快暈了,李老爺的臉色也是非常難看。
李晴蓉臉上看不出表情,但美眸充滿了羞憤。
元氏將這家子的反應看在眼里,虛掩著唇,得意的偷笑。
這就是她準備的好戲!她先讓丫鬟去散布丑聞讓李家人聽見,再讓徐路兒那個貪錢的爹來鬧事,為了這場戲,她一早就悄悄就讓他進府,再差人帶他到這里演出這場戲,這下江定拓的婚事肯定是毀了!
當徐路兒氣喘吁吁的跑來時,就見仆人將她爹連拖帶拉的拖出飯廳。
她從方才就一直都在找他,先是在鳳兒說的地方沒看到人,后來又聽到有人說見到他往這方向來,便過來看看,沒想到他竟闖進飯廳里大吼大叫,還要求老爺要江定拓對她負起責任,這一幕讓她心臟都快停了!
她連忙沖上去,求道:「兩位大哥,你們行行好,放了他吧!
仆人看在徐路兒的分上,只拖行一段路后便放人,「快將你爹帶出去!若再鬧事就送官府了!」
徐路兒朝他們道謝后,將她爹拖到隱密的大樹之后,一張柔美的臉蛋充滿沸騰的怒氣,「爹,今天不是初五,為什么你會在這里?還有,你怎么知道昨晚的事?又是誰讓你來大吵大鬧的?快給我說清楚!」
自從徐路兒半年前出了意外后,就變得十分精明不好惹,徐老爹有點怕她,只好老實招來,「的確有人拿錢給我,要我來大鬧一場……」他說得很心虛,但馬上又變得理直氣壯,「女兒啊,爹也是為你好,要是你能嫁進江家,就能一輩子吃香喝辣了!」
「是誰?」
「就一個鼻子上長了一顆痣的嬤嬤,要我別多問照做就好,還給我好多錢呢!
是元氏身邊的鐘嬤嬤!她猜的果然沒錯,是元氏想害江定拓的婚事告吹,只是她沒想到元氏竟會找她爹來大鬧一場,真是陰險!
「好啦,我該走了,路兒,爹改日來看你,爹就靠你過好日子了!」徐老爹一想到那袋銀子就歡喜,馬上就想去試試手氣。
徐路兒不敢相信這世上有這種人,惹了大麻煩后就這般揮揮衣袖走人?!
「小姐!」
徐路兒聞聲轉過身看,見著一位貌美,衣著精致貴氣的姑娘往前面中庭跑去,后頭還有年輕丫鬟和個老嬤嬤追著。
那個姑娘肯定就是李小姐!
糟了,爹那么亂說話,她肯定誤會了!
徐路兒心想絕不能讓元氏的陰謀得逞,便追了上去。
同一時間,江定拓姍姍來遲,而他確實是如江老爺所說是去練武場,才延誤到現在。
早些時候,就在他意識到有想娶徐路兒的念頭后,他便察覺自己是喜歡她的,他生平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人,加上昨晚的事害她失去名節,有愧于她,他便篤定今生非娶她不可。
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須迎娶李晴蓉,而這正妻之位是屬于李晴容的,只能讓徐路兒當妾,為此他陷入天人交戰,去練武場跑了好幾圈后,才終于做出決定,就算他知道他這個決定會被父親打斷腿,他也不會后悔。
一來到飯廳門口,他正想要好好說這件事,向李家人道歉時,江老爺跑出來,拎著他的耳朵大吼。
「混帳,怎么現在才來!」
「爹,很痛,你干什么啊?」江定拓完全摸不著頭緒,而且他的耳朵都快被扯裂了。
「昨晚的事傳出去了,徐路兒的爹來鬧,李家人都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好事,現在李小姐氣跑了,你還不快去跟她解釋清楚,要是這婚事搞砸了,你就死定了!」江老爺指著李晴蓉跑走的方向,只差沒用力踹兒子屁股,「快去追!」
江定拓明白了情況,聽從父命追去,心里打的卻是另一個主意,唉,要是爹知道他想對李小姐說的話,肯定會打死他的。
「李小姐,等等!」
徐路兒追了好一段路,李晴蓉才終于停下步伐,她也才得以停下來喘口氣。
「有什么事嗎?」李晴蓉轉了身,緩緩走到她面前,臉上絲毫不見奔跑后的狼狽,扮演著非常得體的大家閨秀。
徐路兒在緩下急促的呼吸后,勾起她一貫的無害笑容道:「李小姐,奴婢和大少爺的事是誤會,是奴婢的爹誤會了,奴婢為他的舉措感到很抱歉!
「你就是路兒?」李晴蓉吃驚地道,并打量起她,這女人并沒有她美,但那男人卻還如此迷戀,把她看得比自己這個未來妻子還重要?
徐路兒看出李晴蓉審視的目光,似是對她很不滿,又解釋道:「奴婢是大小姐的丫鬟,大小姐和大少爺兄妹感情好,所以奴婢平日也會和大少爺碰上幾面,幫大少爺跑跑腿,但絕對沒有奴婢的爹所說的事情發生。實不相瞞,奴婢的爹好吃懶做又愛睹,大概是想撈一點錢,才會撒下這種謊,奴婢還曾經差點被債主拉去還債……」她一半真話一半假話的說,聽起來還真像一回事。
「是嗎?」李晴蓉沒多說什么。
徐路兒頻頻點頭,一臉真誠地道:「是的,那都是無中生有的話,奴婢跟大少爺什么事都沒有!
「你還真忠心!惯@話帶了點嘲諷,可惜心焦的徐路兒沒聽出來。
她依然真誠地道:「李小姐,大少爺他雖然看起來粗魯又野蠻,但其實他人很好,也很體貼,只要李小姐多多和他相處,就會知道了!
「如此看來倒是我誤會了!估钋缛匚⑿Φ氐溃骸钢x謝你跑來跟我說這個,現下我舒心多了,不會再胡思亂想了,你回去吧。」
說真的,徐路兒也不知道她信不信,因為這個女人太內斂了,她看不出李晴蓉真正的心思,但她沒見她生氣或厭惡,也只能當是沒問題了,于是行了禮后便離開。
徐路兒一走,李晴蓉的丫鬟立刻罵道:「惺惺作態,還說什么她跟大少爺沒有一點關系,那她怎會知道她家大少爺人有多好,又有多體貼?」
李晴蓉貌美的臉蛋有著一絲扭曲,心有不甘地道:「為什么我得為了嫡妻的名分嫁給那種男人,明明只是個粗魯的莽夫,根本配不上我,還放蕩成性、無可救藥,為什么我要忍受那男人,還得跟個丫鬟裝寬容!」
奶娘安撫她道:「小姐,你一個嫡妻,怕一個低賤的丫鬟做什么,就暫且容忍她,再者她也只能當個妾,往后若覺得她礙眼,再偷偷處理掉就成了!
李晴蓉被奶娘這一番話給嚇了一跳,但她終究沒有拒絕,「你說的對,我可是嫡妻,想處理掉一個妾還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