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時間似乎顯得特別漫長,她在那小小的房里不安地走來又走去,她早知自己是顆煙幕彈,只是一直都不愿承認。
從宴會場合回來之后,她迅速換下身上屬于白雪公主的裝扮,恢復她原本灰姑娘的簡單模樣。
一頭俏麗的短發都快被她抓成鳥窩,但她依然無法冷靜下來,陷入嚴重的恐慌之中。
在向所有人宣告她是他的女朋友之后,他轉個身就帶唐子愛去約會,連點時間都不肯浪費,這種壞到骨子里的男人,她居然還為他傷心難過!
她應該投向于宏諺這個好男人的懷抱。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從一開始的同情到此刻的陷入愛戀,這之間也不過短短的四個月又二十天。
她終于忍不住地走出家門,她有上樓的沖動,想知道他們是不是在樓上纏綿,想將他們狠狠地分開!
站在電梯口猶豫許久,她這才走進電梯,最后手指只能按下1這個數字鍵,既然上不了樓,那她就下樓去慢跑。
尹東辰口口聲聲說不愛子愛,要跟唐子愛一刀兩斷,在她看來分明有鬼,不然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在一起還能做出什么事來?
她跑出大樓、跑向街角。
天際星海閃爍著,月兒黃澄而飽滿,這是個美麗的夜晚,她的心情卻有如狂風暴雨般。
直到她跑出一身汗,情緒才逐漸穩定下來。
凌晨兩點,恐怕她是這個城市里唯一的瘋子,原因居然是她為了個不該愛的男人失去理智。她不該再瘋狂了,一切都得回到原點、回到最初。
于是,楊欣恬往回跑。
當她接近住家大樓時,驚恐的畫面再一次在她眼前上演。
尹東辰被三個男人圍住,唐子愛則縮躲在尹東辰身邊,重點是那三個男人手上全拿著可讓人致命的武器。
鐵棍、鐵棍、還是鐵棍!
除了事件中心張揚著兇狠及叫嚷,深夜的街頭是一片寂靜。
楊欣恬并沒有傻到沖進去,她知道那只會造成更多混亂,她只能縮站在騎樓角落觀望,她懊悔身上除了一串鑰匙,連重要的手機都沒帶下樓。
氣氛對峙。
三個男人沒有妄動,尹東辰猜測是因為身邊的唐子愛。這三個男人怕傷到唐子愛,所以不敢對他亂下手。
“你們想要什么?錢嗎?我可以給你們。”尹東辰一手環住唐子愛發顫的肩膀,一手抽出口袋里的皮夾。
三個頭發染得五顏六色的年輕人,其中帶頭的用力揮動鐵棍好壯大聲勢。“放開那個女人啦!再動那個女人,我們就打死你!”
尹東辰的猜測得到了驗證。他不是什么武功高手,只能以靜制動,“究竟是誰派你們來的?”
帶頭的男人張牙舞爪,操著一口臺灣國語,目中無人地大聲叫囂:“沒有人啦,看不慣你偷別人的女人啦,我們一定要把你斷手斷腳!”
唐子愛在驚嚇中豁然明白--她跟尹東辰的關系曝了光,才會引來殺身之禍,只是,究竟是誰動了黑道的力量?
唐子愛顫抖地問:“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沒有找錯人,小姐,你趕快離開他啦,我們要對付的是這個男人不是你,你快走,快走啦!”帶頭的男人揮了揮鐵棍,要唐子愛退開。
唐子愛在茫然中得到指令,一個箭步就跳開尹東辰身邊,她膽戰心驚地倒退兩步,見歹徒沒有為難她,于是想快跑逃離,卻忘了腳下那三寸高跟鞋,才跑沒兩步,就在哀嚎聲中仆倒在地。
帶頭的年輕人手舞著鐵棍,眼看就要對尹東辰下手,卻為了這個突發狀況停住手上的動作。
在場的人都始料未及,因這實在是太好笑了,唐子愛趴跌在地上,整個人呈大字形,另一個年輕人忍不住當場笑出聲,瞬間有效化解殺戮之氣。
尹東辰悄悄退后,眼神銳利而專注,警戒著前方的一舉一動!八拇_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們可不要找錯人了。”
帶頭的年輕人唇角抽動、忍住笑意,目光從唐子愛身上調了回來,“你是尹東辰,我們沒有認錯人,我可沒那么笨,你以為打錯人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嗎?我們見過你,你化成灰我們都認得!
這一摔,摔得唐子愛根本無法靠自己的力氣爬起來。
這戲劇性的一切,讓楊欣恬反射地就想沖出去扶起唐子愛,只是有人比她動作更快,讓她又縮回才跨出去的腳。
一個一身黑的男人在眾人還搞不清狀況時,突然從某個方向飛奔出來,一把攙扶起倒在地上的唐子愛!白訍,你有沒有怎么樣?”
尹東辰驚呼:“萬、家、龍?”
千想萬想就是想不到居然會是萬家達的弟弟!這真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萬家龍是誰?楊欣恬索著腦海里的名單,卻想不起唐朝有這一號人物。
萬家龍怒吼:“尹東辰!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為什么一定要跟子愛在一起?你害得她還不夠慘嗎?”
唐子愛無力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身體的劇痛讓她無法開口說話。
“我什么時候害過唐經理了?”尹東辰反問。
“我以為你有女朋友之后就會離開子愛,沒想到你今晚卻背著你的女朋友帶子愛回家過夜,你這種人面獸心的男人,到底要傷害幾個女人你才甘愿!”
答案呼之欲出。
此刻,四個便衣刑警從四面八方竄出來,不僅將三個耍狠的年輕人帶走,還一并請回在場的所有人,但前提得將摔傷的唐子愛送醫急診。
而始終躲在角落的楊欣恬仍然躲在角落,那一句話重重擊中她的心房。
她猜測得沒錯,尹東辰是帶著唐子愛回去過夜,才會把她支使開來。
夜風吹拂,她才發覺臉上那溫熱的淚水。
怎么會這么痛?痛到連哭都哭不出來。
這場戲也應該落幕了,再演下去不僅觀眾不捧場,恐怕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她是該卸下尹東辰女朋友這個位置了。
楊欣恬得讓自己忙一點,忙一點才不會胡思亂想,忙一點日子才過得下去,否則眼楮像是沾了水,一眨眼便會忍不住掉下來。
慶幸今日母親和陳叔上臺北來辦事,只要想到母親有了幸福的歸宿,她就能暫時忘記所有不愉快,打起精神為母親籌備婚禮。
母女倆約在百貨公司,在連續逛了三個小時后,一群人腿酸腳麻,陳叔和于宏諺手上拿滿戰利品,楊欣恬這才甘愿的在百貨公司里的泰式餐廳停下腳步,請難得來臺北的母親和陳叔享用大餐。
楊心蘭笑說:“哪有女兒幫媽媽辦嫁妝的。”
“哪沒有,就是我嘛!睏钚捞顸c了滿滿一桌菜,幸福的喜悅感染了她,就算被尹東辰傷了心,她還是會勇敢地站起來。
“你一個月又沒賺多少錢,這樣太浪費了,才四個人不要點這么多菜!睏钚奶m阻止女兒繼續點菜。
于宏諺笑說:“蘭姨,是我讓小恬賺太少,我這個老板該罰,今天就由我來請客!
楊欣恬附和地猛點頭!皼r且,我這是要討好陳叔嘛!
“為什么?”老實的陳志雄話很少,只會一徑地傻笑。
“陳叔,你沒聽過吃人嘴軟,以后我媽媽就要麻煩你照顧,我這是在討好你,拜托你!睏钚捞駣A了一塊月亮蝦餅到陳叔碗里。
“小恬,這是我應該做的,你不需要討好我。”陳志雄立即起身往柜臺方向走去。
“陳叔……”楊欣恬愣愣地看著陳叔的動作。
“喂……”楊心蘭心知肚明,卻不打算攔下。
于宏諺了然地說:“我猜陳叔一定是去柜臺付錢!
“可是,我們才剛開始吃!睏钚捞褚糙s緊起身,一副搶著要去付賬的模樣。
楊心蘭拉住女兒的手肘!白屇汴愂迦ジ栋桑覀冏聛砺。”
“媽,你們難得來臺北,說好我請客的嘛,怎么好意思讓陳叔付錢!睏钚捞襦街欤行┎灰。
“你送媽媽這么多東西,這一餐就由你陳叔付,不然你陳叔回去可是會吃不下睡不著,乖,別想太多!睏钚奶m拍拍女兒的肩膀。
楊欣恬這才又坐回椅子,小嘴嘟得很高!澳堑任乙奕藭r,你再送我嫁妝不就好了,今天本來就是我要請客的!
這時付錢回來的陳志雄正好聽見這句話,他猛點頭。“我和你媽媽一定會替你準備嫁妝的。”陳志雄從來沒有結過婚,更別說膝下有子女,他把楊欣恬當成自己的女兒般疼愛。
“那我可是要嫁妝一牛車。”楊欣恬說著笑話。
“沒問題、沒問題!标愔拘圻B連答應。
“宏諺啊,什么時候把我家女兒娶回去?”楊心蘭笑問。
今日的于宏諺,不僅充當司機陪兩位長輩逛街,還要充當苦力提戰利品,就是一個標準女婿的模樣。
“媽!”楊欣恬立刻阻止。“你亂說什么啦。”
“蘭姨,快了!庇诤曛V沒有否認。“等小恬準備好,我們就結婚!
“于哥,你怎么跟著我媽一起亂起哄!睏钚捞褚匝凵褡柚褂诤曛V亂說話。
這一家人說說笑笑的情景,正好落入走進餐廳的唐順德眼中。
唐順德約了幾位老友在此聚餐,他提早到達餐廳,在服務生的帶領下,遠遠地他就發現楊欣恬和于宏諺,心里正樂得怎么這么巧,才要向前打招呼,發現坐在楊欣恬身邊的女人。
楊心蘭的風采衣舊,歲月絲毫沒有在她臉上增添太多痕跡,她那亮麗的模樣深烙在唐順德心底,盡管已經過了二十多年,他也絕不會錯認,因為楊心蘭是他這輩子最愛、也是傷他最深的女人。
唐順德抖著腳步緩慢向前走。他沒有躁動,隔著低矮的屏風在他們的隔壁桌入座。
唐順德聽見了那歡笑聲,一家人說說笑笑的情景,在他家里從未出現過,她聽見楊欣恬喊楊心蘭一聲媽,聽見楊心蘭笑說女兒都已經二十三歲了還這么會撒嬌,聽見于宏諺的保證,說他一定會好好照顧小恬。
唐順德心中不僅五味雜陳,還感到異常驚異,怎么也沒料到小恬會是舊情人的女兒。
接著他又聽見結婚注意事項,一開始唐順德以為是在談論楊欣恬的婚事,后來才聽出來那是在談論楊心蘭和那個男人的婚禮細節。
“媽,怎么能隨便,你可是第一次嫁人,陳叔可是第一次娶老婆!
這真的出乎唐順德的意料之外,他越聽,雙手握得越緊。
“唉呀,低調的請幾桌就好,不用弄到人盡皆知。”楊心蘭羞怯地推辭。
“媽,怎么能低調,我一定要辦得風風光光,最好喜帖能夠發個一千張出去,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嫁了個好先生!
“蘭姨,我贊同小恬說的,你辛辛苦苦把小恬養大,母代父職二十多年,就讓小恬好好的回報你,替你和陳叔辦一場盛大的婚宴。”
“媽、陳叔,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反正我現在想要忙一點嘛,也讓我分享一下你們的喜悅,看看我的運氣能不能好一點,你們就當個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新娘和新郎啦!”楊欣恬拍胸脯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