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她的回答,必要的時候,他有著野獸般的敏銳直覺,何況他是一個本該具備細膩觀察力的建筑師、藝術家、古建物維護大師,百年脈絡、千年史跡逃不過他的眼腦聯合反應。
她不是百年,不是千年,她細微的表情變化,他沒一次漏看,在海運公園廣場時、在桃樂絲咖啡館他們倆坐在一起時……
湯舍貼近莫霏,吻住她微啟的唇,沒讓她回答她是不是喜歡藍獲。此分此秒,是他吻著她,在陽光很強的日子里,路人持紅玫瑰走過。他們快要躺下。吻,深得教他們把黃石座椅當永恒的床。
他的舌頭卷裹著她,逼近她喉嚨,她覺得她連心也被卷裹了,有那么點痛苦,那么點難以呼吸想反抗,卻是與他糾纏不離,好像她舍不下這個吻,充滿yu/望張力的吻,濕熱之中有咖啡的氣味、姜的氣味,奶香和蜜酒……
莫霏全身不自主地顫抖著。湯舍的一只手伸進她裙底,下巴摩著她露出的單邊肩,唇早離開她的嘴,她嬌喘逸出呻/吟。兔子在他們身旁跳著,后肢踢中他的頭,他才拉著她起身。
兩人站在椅座前,頭上的路燈大白天亮起。她裸著雙腳,頭發都亂了,唇紅得不像話。他也是,呼吸粗重,胸膛沉沉起伏,眼底寫滿yu/望。
他說:“莫霏,我還沒回答你的問題,我昨晚——想要你!
她也說:“湯舍,我喜歡藍獲!
兩人對看著,看著彼此眼里的火熱,好像新聞中那炸掉古城的炮彈。
裸足趿入鞋里,她垂眸又抬眸,瞅著他,睫毛忽靜忽。風在只,他俯近她,就要碰著她盈水的美眸,倏而直挺頸背,回身,拉著她快步走。兔子跟著他們一路跳,跳進隱匿暗巷的巢里。
他帶她從巢的后門進入樓梯間。這間他投資的酒吧,位在巖石區最安靜的巷弄底,鄉間民舍般的建筑二樓是他的事務所,招牌是個符號,一只手一間屋,屋下有巢。二樓上班時間未到,沒人影,一樓過了營業時間正歇息。
安安靜靜、安安靜靜,只聞他們壓抑的呼吸聲,上了二樓,進了小臥室,連呼吸聲都沒了。
湯舍激烈熱切地吻著莫霏,將她壓在門板上,脫她的衣物。小禮服不是他的對手,這朵鳶紫的花很快被他摘除,露出花下玲瓏剔透的精靈。
莫霏微微用左手遮擋裸胸,湯舍拉開她,俯首親吻她,將她抱起,她左手搭攬他的脖子后方,右手掌心貼著他的臉龐,紅唇吻他嘴,不分不離。
直到他把她放上床,他站在床畔卸除衣褲,他們的眼神依然纏在一塊兒,好像在說“你(你)可以反悔,趁現在”,可他們誰也沒逃,她張開腿,他一下子伏回她身上,四片唇瓣再次膠貼著。
“你有八塊肌……”她喘吟呢喃。
“嗯。”他的唇像魚游移著,停留在她優美性感的鎖骨凹處,探舌輕舔。
……
哈雷路亞——
Hallelijah何時開始轉悠,轉悠了多久?
莫霏側臥在床上,緩緩張眸,看著湯舍瞇眼的臉。陽光照進了窗扉,爬上床,染得他的裸身更顯精實。她伸探柔荑,摸著他的腹肌,再往下摸。她早早碰過,在他惡意戲譫地教她怎么塞錢時——
他很敏感。不是他對她有很強的yu/望?
她一握住他,他在她手里挺起,眼睛沒睜開,臉就貼過來,嘴堵住她的唇。
“湯舍……”他不讓她發出聲音,就好像他在睡覺,她會吵到他。
他是清醒的嗎?她不知道。他所有的動作仿佛本能反應。她也閉上雙眼,吻著他,肌膚與他密合,四肢與他纏結,很溫暖。
……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重返快樂之境,臉上滿是癡迷的笑意。
這次醒來,莫霏看見湯舍手里握著遙控器,音響停唱Hallelijah。她下床,穿上鞋,走來走去,撿著地毯上的衣物,她的,他的——她拿著他的襯衫,標簽不是,內褲呢?
目光顧盼四周,莫霏走回床邊,微掀床單流總,找到男性內褲。純白的,沒有“不能砍移證”。她勾抿唇角,有種想在上頭畫罌粟花的沖動,最后,只噴灑他送她的香水。
那氣味很濃烈,在這小房間里變迷香,湯舍懵懵睜眼,即見那畫面——
莫霏全身赤/裸,不,她穿了鞋——細細三寸紅鞋跟的銀鞋——站在陽光窗扉旁。從窗外看,她肯定是碧姬芭杜,從側面看,她是漫畫里的探戈女郎,從后面看,使他聯想達利那關于他妹妹的。
從床上坐起,湯舍雙手握成拳。靜止的音響又傳出歌聲,聲量像炸彈自揚聲器炸出來。莫霏嚇一跳,正欲回首,男人的胸膛已壓在她背上。
他的唇貼在她耳后,說:“你穿上鞋,要走了嗎?”一掌往前抓著她凝脂般的豐乳。
她搖頭,身體也搖。
“又唱了,但,這次,別脫鞋——”臂彎勾環著她,他在贊美主的巨大回聲中,愛撫她。
“老板!”一個外來的嗓音穿透門板。
窗外的街道有人影走動,鳥兒飛啄這小閣樓的老虎窗,像挑釁。
咚咚咚咚咚咚……敲門如擂戰鼓。
“老板,你來了嗎?”他的員工上班了,聽見小房的,騷動不已。“老板,你在里面嗎?Lapin在外面——”
砰!暴烈的碰擊。是湯舍把手里的遙控器丟向門板,作回應。敲門聲靜了,仍有人Lapin、Lapin地逗喊著,應該是在玩弄小兔子。
湯舍原本拿遙控器的手捻按著莫霏,仿佛她變成遙控器,他碰著那個開關,她給他要的節目。
這一天,他們享受了性的美好、欲的激狂,沒有多余的言語。
莫霏離開時,穿走湯舍那件沒有口R荊棘藤疊宇的襯衫,留下噴了香水的內褲。
其實,她還在巢里喝了酒,遇見藍君特。
蘋果花嶼的名男人喜歡聚會于“巢”,那是一家純屬男人的酒吧,他們在那兒品酒聊時事。莫霏以前聽藍君特說過。那日,她第一次進入——女人止步的酒吧。
像一個魔幻的巢,天花板垂掛一幀巨幅名男人們的肖像照,馬蹄形吧臺圍坐著那些名男人,律師、醫師、航海家、科學家、政治家、軍事家、藝術家、社會學家、哲學家,他們批判蘋果花嶼的婚姻法,說對男人不公平。她坐在他們之中,像在聽他們訴苦。他們哪知道女人的苦,法律再不公平,他們同樣能教女人痛!有些女人沒有愛情是不行的,法律制裁男人,女人卻因為失去愛情而自毀。她的母親就是這樣。
藍君特說,小霏,你穿男人襯衫坐在這里,我們當你是男人,巢今昔無改——
女人止步。從無女人來過,你別發言。
莫霏喝著酒,男人的烈酒,美眸靜靜觀覽旗幟般的大男人照片,視線停睇著其中一幅。
那是湯舍,他和一位穿軍裝的俊美男人勾肩搭背,笑得很開心。
藍君特說,那是戈特·凱撒·克爾克霍溫,王室將軍,現今的叛軍首領,這照片足以讓湯舍在圖尼埃法爾被吊死。
哈雷路亞。她掌握了他的死穴,在巢里。
參孫不該向大莉拉透露他神力的原因。但,怎么有辦法?女人毀于愛情,男人亡于友情,很公平。
莫霏聽著Hallelijah醒來的清晨,腦海片刻閃過父親和母親。該說他們被婚姻所害,或者,自身瘋狂的執著導致滅亡?她對那個跟情人跑掉、死在海上的父親沒印象,畢竟沒看到尸體,母親則像她心中的陰影,明明那么漂亮躺在浴缸里,他們仍說要解剖厘清死因,她必須在場……他們問她,母親生前說過什么?
母親說,霏霏,別相信男人,他們會弄得你遍體鱗傷,他們會取走你的靈魂,要你用生命換虛幻的愛情……
她看著那些男人把母親剖開,翻弄母親的內臟,母親的心臟好紅啊,是否承受太多對愛情的渴望而絕望所致……
她沒聽母親的話,依然愛上一個男人。
湯舍今早沒來了,在yu/望之后,她將他那件襯衫洗干凈,連同她被撕壞的小禮服一起丟掉。他和孟設計師沒吵架,今日就恢復正常,大家在各自的人生軌道繼續前進!她不要假味罌粟花,她把他給的香水帶到橄欖樹林外的沙灘,拋入大海。
花了半小時多一點,輕松散步回家,王長迎已經在雨廊等她,即使她的屋門沒鎖,他從來只在花園,他曾要追求她,但他走不進他的心,他不是一個作風強勢的男人,溫溫和和,選擇當她的朋友。
“你去哪兒?”王長迎起身,拍拍長椅,開始布置。
莫霏走離角落,停了一下,問:“你要喝飲料嗎?”欲回吧臺。
“酒嗎?你喝太多了!蓖蹰L迎嚴肅地推推眼鏡,對她招手,“過來坐好!
莫霏歪頭一笑,像平常那樣,坐到長椅上,把左手伸給他。
王長迎挑挑層。“今天動作很靈活!闭f著,他拆解她的醫療護具,要她照著他的指令轉手轉腕,扳了扳,甩了甩,扭啊折啊,沒問題。他宣布:“痊愈了。感謝我神奇的醫術吧!”
哈雷路亞。湯舍沒來的這一天,莫霏的手傷好了。
她衷心感謝王長迎每天積極地治療她,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不用這么夸張吧!”王長迎搖頭皺眉,取笑她。
“太高興了嘛!”她揮了揮左拳,又哭又笑地說!拔姨吲d嘛……”
王長迎舉手投降。“我也只是利用你實驗一個新技術——”
“你真過分。”她瞪瞪美眸,還是哭哭笑笑!澳阈挪恍盼业淖笫帜艽驍嗄腥说谋橇?”
他說:“信。你就把那個每天來照護你的湯大師當實驗品吧——”
他總是在長迎來過之后來,可他今天是真的沒有來。隔天也沒來,第三天蘋果花嶼不大雨,一下連連四、五天,港區交通要道積水封鎖,自然沒人沒影。她深深清楚他不會再來。她的傷好了,兩天也沒后遺癥,他還來干么?來向她要回他的襯衫?那更不必要,那襯衫不重要,她何必擔心亂丟下屬于自己東西!
莫霏教自己不用那么感覺罪惡,她該清醒、狠心,上班去。藍君特幾次來電,要她天氣轉晴就復工,藍卓特出差像死了,藍獲放新生育兒假像死了,她再不回來,他也當她死了!
上班去、上班去。莫霏放下窗簾,遮蓋暗夜雨幕里那張憂郁的臉。何必憂郁?
鬧不得使人憂郁?但,她覺得明天會是大晴天,晚餐時就這么覺得了,她彎揚唇角,笑了,愉快的晚餐,有日京子作陪,帶來好酒、好消息。知名導演——達升看上日京子的作品,要將《L》拍成電影。
她們舉杯慶祝她傷愈,慶祝日京子作品躍上大銀幕。
她成了明星,走在路上,眾所矚目。
就是她、就是她,大家都在說,大家都知道。
莫霏不明白發生什么事,她將車停在斜坡道旁,前輪打歪,手煞車拉了,她回頭確定車沒下滑,難懂為何路人對她指指點點。
既非車子問題,沒造成他人安全疑慮,她走自己的,過馬路,仍有移動的目光跟著她,原因不明,那么,算她奇裝異服,引人側目好了,她自在。
莫霏輕提穿著高跟鞋的腳,踩上階梯,身形優雅地走進藍絡法研中心。門房向她問早,一臉怪笑。
她說:“怎么了?我的衣服不好看?”
門房笑得更加詭異,也不知道是開心,還是什么情緒在作崇?
“你喝酒了?”莫霏挑眉,靠近坐在大理石雕花柜臺后的中年男人!八{絡規定擔任門房工作不準——”
“沒、沒。”門房搖頭加揮手。“莫律師的衣服很好看,我覺得你的品味贏過孟千瑰小姐,你真該看看服裝秀后,湯少爺穿來所里的那套兔子洞烏鴉魔術……”
見莫律師皺凝眉頭,門房嗓音漸漸轉小,閉上嘴。
“那應該不關我的事!蹦卣f了句,旋足往回廊走。
“小霏!”正要上樓,藍君特明顯從另一邊樓梯下來,從天井庭園走上柱廊。
莫霏看著藍君特肩掛上披風,便說:“君特老師要出庭?”
“是啊。我現在可忙了!彼{君特掏出一本雜志遞給莫霏!澳慵t了呀!”表情非贊嘆、嘲諷或挖苦,而是無奈中帶惋惜,似要人好自為之。他披妥長披風,如出征的將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