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浪行的腳步跟著姑娘轉(zhuǎn)進大街,沿街商鋪林立,車馬熙來攘往,呈現(xiàn)一派熱鬧光景。
“該死!”
“滾一邊去!別擋路!”
袁浪行穿梭在市販聚集的街道上,一邊走一邊叫罵道。他眼睜睜看著姑娘纖細(xì)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yuǎn)。
不到半刻,他竟然追丟了!
“該死、該死!”出乎意料之外地跟丟了美人兒,袁浪行喃喃道出了一連串的咒罵。
依他的身手,怎么會跟丟一個姑娘家?
“甜燒餅、剛出爐熱呼呼的甜燒餅吶──”
“冰糖葫蘆、甜滋滋的冰糖葫蘆──”日光明晃晃地當(dāng)頭落下,在叫賣聲喧囂鼎沸的市集當(dāng)中,袁浪行一把火氣直涌心頭!俺乘懒耍
一個火氣沸騰,他揚起腳,踹翻街旁的小攤販。
這天外飛來的橫禍讓擺攤的老太婆怔了半晌!鞍ρ健
袁浪行聞聲,不耐煩地瞥了眼老太婆哭喪的臉!霸趺?”
“大爺,您這……我……這可是老太婆我一日的生計吶……”老太婆抽抽噎噎地哭道,然而在袁浪行的冷厲視線下,她連大氣也不敢喘地噤了聲。
袁浪行劍眉陡挑,表情充滿興味!捌牌诺囊馑际恰緺斮r你的青菜?蘿卜?還是整個攤子?”
笑容瞬間柔軟了他俊雅的臉部線條,卻掩不了幽黑眸底所展現(xiàn)的陰鷙情緒,與扳弄得嘎嘎作響的十指。
見他似乎打算以暴力來表達(dá)心中的不滿,老太婆驚喘一聲,猛地停止啜泣!皼]、沒……事兒,不……不用……”
遇上這有錢有勢的京城無賴,沒有人敢上前伸張正義。
瞬間,熱絡(luò)的街頭陷入長長的沉默,緊繃的空氣里,靜得連微風(fēng)回蕩在街道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這酒就讓本爺壓壓驚。”袁浪行冷哼了一聲,猶如閃電的身手一探,順手便搶過路人手中的燒酒。
受了一肚子悶氣,姑且就藉那劣酒,勉強壓壓心頭氣!袁浪行撕開封口,單手提著酒壇,姿態(tài)豪邁地倒了口酒。
“哎呀!我的酒──”
受害者回過神,抱怨的話語未盡,倏地,一道凜人勁風(fēng)掠過,眼前哪還有“酒無賴”的身影。
大街再度陷入岑寂,不過半刻,抱怨聲轟然四起──
“嗚……我的菜攤子吶……”
“這么愛喝酒,改明兒個我下藥毒死他,瞧他還能不能逞兇斗狠……”
“就是、就是……枉費袁大人為官清廉,卻生了個敗家子,多冤?”
“說不準(zhǔn)是袁府的風(fēng)水出了問題,聽說袁大人生了八個兒子全病死了,就這個么兒活下來!
“排行老九,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酒無賴’,看這惡霸能囂張到幾時……唔!下雨了──”
答答答答,這豆大的雨砸得人頗痛。
被搶走燒酒的路人仰頭一瞧,只見一把碎銀子當(dāng)頭漫天砸下。
“賠給我的!”
“我的、我的,哎呀!同我這老太婆搶啥?沒天沒良!準(zhǔn)是同‘酒無賴’一般混帳!”
驀地,大街陷入一陣混亂。
這一日,關(guān)于“酒無賴”的惡形惡狀再一次沸騰在市井大街……
***
待宋鴻珞重回“把酒問”時,已近黃昏,日落前的漫天霞光好似在湖面灑了大把金粉,璀璨得讓人無法直視。
老掌柜一瞧見嬌客的身影,感激涕零地趨上前道:“宋姑娘,老夫可真要謝謝你!
她揚起俏皮的甜笑,調(diào)侃地道:“呵!不過是同老板您光顧好酒,要謝我什么呢?”
“謝──怎能不謝!如果不是宋姑娘即時出現(xiàn),我這小酒鋪怕是要毀了。”
雖然他拿到一百兩的賠償,但一憶起早些時辰那悲慘的情景,他禁不住又要感嘆一番。
瞧著老掌柜可憐兮兮的模樣,宋鴻珞忍不住咯咯笑出聲!笆悄俏话滓鹿尤堑牡渾?”
“是、就是那酒無賴,他……沒對宋姑娘無禮吧?”許是心有余悸,一提起“酒無賴”三個字,老掌柜的語氣變得忐忑而謹(jǐn)慎。
酒無賴?宋鴻珞努力回想著男子斯文俊雅的模樣,實在難以把他同無賴二字兜在一塊兒。
壓下心頭的疑惑,她水燦的杏眼眨呀眨,笑得益發(fā)燦爛。“放心,我甩人的功夫可是一流!
要不,她那當(dāng)官的阿爹,也不會急著要把她這調(diào)皮搗蛋的小丫頭給送出閣吶!
老掌柜聞言大大松了一口氣。“幸好、幸好!若宋姑娘為了來小店打酒而有個閃失,老夫可是過意不去呢!”
宋鴻珞的父親宋育乃梧桐縣知縣,每回來京城,總會光顧“把酒問”。
宋育對“把酒問”的花雕情有獨鐘,幾年間的來去兩人也算熟識,在老掌柜頭一回見到宋育的獨生女時,就不由得對她這個可人兒興起莫名的憐愛。
“這人真這么壞?”宋鴻珞不期然地問。
由老掌柜的語氣,宋鴻珞對“酒無賴”興起了莫名興致。
上天待那“酒無賴”不薄,給了他一副好皮相,若是人品端正,該是京城中姑娘們傾慕、心儀的對象吧!
仿佛怕她誤信“酒無賴”斯文的表相,老掌柜語重心長地蹙眉道:“宋姑娘這就有所不知了,那酒無賴可是壞到骨子底,仗著家世好、武功高,便在京城作威作福、橫行霸道!
宋鴻珞偏頭睨著老掌柜,不解地喃喃說道:“實在不像吶!
“呸呸呸,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宋姑娘若再遇上這個人,可得小心提防著。”老掌柜迎向她蹙眉的可愛表情,面露驚慌地開口警惕。
宋鴻珞莞爾,再一次被逗笑了,老掌柜擔(dān)心她的模樣,可真是比她阿爹還要緊張呢!
“呵!老伯您放心,我就要回梧桐縣了,應(yīng)該是碰不著面了!彼硒欑蠛眯牡靥狳c。
“不不不,宋姑娘還是得小心!
很明顯的,老掌柜非常、非常擔(dān)心她。
意識到這點,宋鴻珞悄悄地嘆了一聲,思忖著該怎么安撫眼前過度關(guān)心她的老人家。
唉!她就是這模樣惹人憐惜,天知道她外表雖是一副柔柔順順的模樣,但骨子里可是藏著一堆整人的壞主意。
不識她的人,總被她的外表蒙騙,非要擔(dān)起保護她的責(zé)任……例如,眼前這一位老掌柜。
宋鴻珞輕擰秀眉,好半晌才甜甜笑道:“放心、放心!像他這般惡人……老天爺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對、對,說得好,就是時候未到!”老掌柜咧嘴一笑,拍手叫好,這才由身后的酒架上取下一壇花雕遞給她。
“謝謝老伯,有機會再同您閑聊呢。怕要是回去遲了,我阿爹肚子里的酒蟲發(fā)作,可又要使小孩子脾氣!彼硒欑蠼舆^老掌柜遞來的上等花雕淺笑道。
“好、好,快回去、快回去,別耽擱了,記得幫我向宋大人問聲好!崩险乒竦暤。
宋鴻珞捧著酒壇子巧笑倩兮地付了銀子,同老掌柜道過謝才轉(zhuǎn)身離開。
“好香!”
她低頭聞了由酒甕中飄出的細(xì)膩酒香,揚起淡笑,佇足凝望著眼前煙水縹緲的黃昏景致。
呵!美景、美酒、“酒無賴”,成了她對京城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