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商業(yè)新聞臺及各大報章雜志的商業(yè)版,都大篇幅報導了金田會社在臺南開發(fā)案撤換建筑師的新聞,還把新接任建筑師是言震鼎宿敵紀超凡的這件事加以夸大,大肆渲染臆測的編出各種故事。
不只如此,連接手營造工程的威京集團總經(jīng)理池炫京,也意有所指的向大眾透露臨陣換人的理由似乎有著不利于言震鼎,而他基于道義不能說,正拚命替言震鼎掩飾著……
而在金田會社開發(fā)案的記者會上,展示的建筑規(guī)畫和建筑群設計,其嶄新大瞻且頗有意韻的風格,更讓在場記者大開眼界——原來紀超凡也可以接商業(yè)案,還做得這么棒!
“會不會是因為言震鼎設計的東西他們不喜歡。俊蹦砊臺記者猜測道。
“以前有聽說過言震鼎的風格都太偏向業(yè)主的喜好,沒有自己的堅持!
“最討厭的宿敵反倒接手他做不來的案子,還做得這么好,真是諷刺。
“紀超凡會不會取代言震鼎呢……”好事的橘子日報記者這么期待著。
結果,不管是電子或平面媒體,全都以冷眼的態(tài)度,語帶嘲諷地對言震鼎被金田會社換掉的事加以評論。
從前人人爭睹一面的言大建筑師,一下變成失去優(yōu)勢被換掉的落伍者了。
偏偏,言震鼎選擇在這個時候出國,聽說是去歐洲訪友,大家就笑他應該是去避風頭,以免被記者媒體追問到頭痛。
紀超凡對于他在這時候出國,還會意味深長的說:“我怎么知道他出國跟這件事有沒有關系?我只能說,請大家給他一點時間,因為如果是我遇到這種事,也會想出國的!
就這樣,記者們又將這段話解讀為“紀超凡笑談言震鼎出國避風頭”,大肆作文章。
更慘的是,這半年來言震鼎為了搞好這個開發(fā)案,同時往返朝志大學教書,還要一邊消化已經(jīng)接下的案子,忙碌到無法再接新案,所以鼎石已快一季不接案了。
如今開發(fā)案成空,事務所手上的舊案已快消化完,卻還沒有新案子進來,大家不免都有些焦慮。
“鼎石您好……是、是,李老板?對,我就是……”孫立仁正開心接到老客戶的電話,但很快就變了臉色,“什么……您說要把案子退掉轉給紀超凡,訂金可不可以退回一半?這……”
結果,近來有不少電話都是厚著臉皮打來詢問能不能把建案轉交給紀超凡做的。
沒辦法,只要看過那場記者會,任誰都會對那天馬行空卻實用性強,有概念又充滿人文自然韻味的開發(fā)設計案驚為天人,很想住進那樣的房子。
無奈的是,那明明就是他們老板言震鼎的設計啊,只是他們苦無證據(jù)證明,也不知內賊是誰,只能啞巴吃黃連,任大家以為紀超凡果然有兩把刷子,唉!
何小葵埋首努力在堆了滿桌卻從來不能處理完的瑣事中,她想好好先把自己手上負責的工作做完,早一刻幫助事務所其他的案子盡快完成才有收入,這是她想到可以幫言震鼎的最佳方式。
雖然她還沒有能力像孫立仁那樣獨立接案,可是將自己的效能發(fā)揮到極致,就是她目前能做的了。
手機響起,她只瞄了一眼,但一想到那一長串號碼不知會不會是從歐洲打來的,便又慌張立刻接起。
“有沒有偷懶?”言震鼎第一句話,就是問她的工作情形。
“你現(xiàn)在是以老板的身分跟我說話嗎?還是別的?”何小葵掩著手機,一雙眼向四處瞄了瞄,見沒人注意才溜到走廊底的樓梯陽臺。
言震鼎低笑一聲,對著話筒親吻了一下,啾地好大一聲,“喏,這是‘別的’的開場白。”
突然的親吻聲在何小葵耳邊大力播放,她嚇了一跳,但也為他不同于工作時平板嚴肅的狂放表達而羞紅了臉。男人就是這么會使壞!
“你還有心情玩喔?都不知道你在國內被人說成什么樣子了!彼嵝阉。
“喂,你應該要報喜不報憂,成全一個失敗男子想自我放逐到國外,暫時忘記這一切的心愿吧?為什么你要告訴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說我在國內被別人說成什么樣子?”他真是敗給她了,還是一樣不識時務,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對不起……我只是想說,紀超凡講你‘江郎才盡’、‘以金錢操作理念,終究不長久’,這讓我超生氣的啦!”
“何小葵——”他沉聲喊她的名警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換你說!庇质撬撏藞龅臅r候了。
“沒什么要說的,我打電話來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
“沒什么要說的嗎?我以為你是有事要辦才去歐洲那么遠的地方,結果你真的像紀超凡講的,只是出國避風頭喔?”她大為驚奇。
言震鼎哭笑不得。這個何小葵明明是他最親密的女人,這回卻一點也不了解他啊!
“我就不能沒事又剛好想來嗎?”
“那就是避風頭啊……”
“何小葵,我本來準備好驚人的越洋電話帳單額度了,但現(xiàn)在看來……不需要了!
“別這樣嘛!別掛、別掛……”她一驚,覺得這男人還真是霸道!拔液芎,除了有點擔心你、有點想你、見不到你覺得很不習慣之外,一切都很好!
聽她訴說著真心話,他心里甜滋滋的,像是花辦也化成春泥般思念著她。
“公司沒人欺負你吧?”他只心系她的處境。
“沒有,蘇秘書會幫我擋著!
他沒搭話,其實知道她沒說實話,雖然沒被欺負,但她在事務所里也不好做人了吧?
“對了,你最近別打回家里,我暫時不住你那兒了。這陣子媒體都來社區(qū)樓下堵人,看你什么時候回來,我怕自己被他們堵到,今天已經(jīng)先從后門搬走一點行李,會先到邵巧芬臺北的家里住!
“辛苦了!彼膊簧崴仨殲榱怂氖露悴,衷心希望這一切能快點落幕。
掛上電話后,何小葵若無其事的回到辦公室,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繼續(xù)奮斗。
她和言震鼎交往的事只有彼此知道,她也不想告訴任何人,因為沒有必要,說出去,反而會為自己和他帶來麻煩。不管事務所的人怎么看她,只要言震鼎挺她、信她,那就夠了。
一想到自己跟言震鼎偷偷戀愛的秘密這么巨大,她便頑皮的偷笑起來。原來擁有一件甜蜜的秘密是這么罪惡且快樂的事,這會她一點也不覺得苦了。
下班后,何小葵拖著一早帶出來的行李,站在公司樓下等邵巧芬和大貓來載她。
“何小葵,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
聽見背后有人叫她,她轉過身去,看見一個美麗優(yōu)雅卻略顯憔悴的女人,用剛哭過的泛紅雙眼盯著她。
白熙嫣?她一時怔住,不知道為什么白大小姐會出現(xiàn)在這里,而且也不曉得自己該用什么態(tài)度面對她,她該裝作什么事也沒有,像從前一樣大方的跟她打招呼嗎?
作風一向坦蕩的何小葵真討厭自己這樣東想西想,她明明沒對不起白熙嫣,干么這么緊張。
“小葵,我們到里頭的餐館坐坐好嗎?我請你吃晚餐!卑孜蹑桃笄械恼f。
“呃,不……怎么好意思讓你破費呢?”何小葵是說真的,讓一個跟自己見沒幾次面的女人請客,她會不好意思!坝惺裁词聠幔俊
“我們還是到里面吧,我想跟你說的事,不方便在公共場所談。”白熙嫣環(huán)顧出入這棟商業(yè)大樓的男女,干脆直言了,“我訂了餐館的包廂。”
聽她說已經(jīng)訂了餐館包廂,何小葵就不好再拒絕,只好拖著行李跟她一起走進大樓附設的港式茶樓包廂,并傳簡訊告訴邵巧芬自己會晚一點出現(xiàn)。
圓桌上已放置了幾樣餐點,她還在想待會兒要怎么開始談話,白熙嫣卻已迫不及待的用雙手一把握起她的手,誠懇而哀怨的要求著——
“我知道震鼎現(xiàn)在跟你在一起,但請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
“我——”
“他只是對我不滿、想氣我,所以才跟我分手的!”
“可是——”
“我奶奶她患有高血壓、心臟也不好,她一直以為我可以在今年嫁給自己最愛的男人,而奶奶最滿意的對象也是震鼎,除了他,我跟任何男人在一起奶奶都會不高興。奶奶知道我跟他分手之后,難過了很久,還時常睡不好……拜托你!我的歸宿是她最后的心愿了……”白熙嫣試圖對她動之以情。
“應該還有別的事可以讓她開心吧?”何小葵理智的回答。
“如果不是你,我跟他一定會復合,如果不是你出現(xiàn)的話……”
“白熙嫣小姐……”何小葵客氣地揮去她的手!盀槭裁茨阋粊砭褪且易尦鰧W長呢?為什么你不想討論一下學長跟你分開的原因?你們會分開,難道就真的只是因為我出現(xiàn)了嗎?那蘇秘書從碩士一畢業(yè)起就跟著他,身材好、人聰明、長得漂亮又能配合他的工作,為什么學長從沒有心動呢?”
何小葵的話直直射中白熙嫣的心。對,這一切當然不單純是誰先出現(xiàn)的問題,是她自己根本不想面對言震鼎愛上另一個女人的事實。而且如果她跟池炫京的事他從頭到尾都知情,不也忍耐了那么久嗎?還不是因為何小葵出現(xiàn)了,才讓他選擇改變?
所以,這一切還是何小葵的錯,如果沒有何小葵,言震鼎一定還會再給她機會的。
“白熙嫣小姐,你只是不肯面對自己的錯誤,以及學長對你不斷出軌已經(jīng)不再有任何感覺的事實。你不去反省學長這七年來怎么對你好、一再給你機會,只一味的希望學長可以繼續(xù)包容你,你會不會太自私了?”何小葵越說越忍不住對她生氣,誰都不能欺負言震鼎。
“什么錯誤?什么出軌?震鼎跟你說了什么?”白熙嫣臉色更蒼白了。
“不是學長說的,學長對你的事一個字也沒提。他一直想要保全你的名聲,寧愿全世界都來責罵他也要保持風度,沒向外說你任何一句壞話!敝v到這里,何小葵益發(fā)覺得這個有苦自己吞的男人值得愛,但白熙嫣卻不知專一珍惜,真是傻瓜。
“可是……學長不知道,池炫京在你家門口對你做的事,我全都看見了。”
“你!”白熙嫣驚訝不已,瞠目惶然地望著何小葵。
她百口莫辯,為了自己的虧心事被揭穿而發(fā)窘,更為了這樣的事竟是被自己的情敵揭破感到無地自容。
“可是……我愛他。 彼K于受不了地喊出聲。
“你更愛自己!
“如果他對我有對你一半的熱情,我需要那樣做嗎?”
“這不是借口。學長有他愛你的方式,也有對我好的方式,他一直讓你留在他身邊,假裝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還是那樣的關心你、包容你、時時呵護你,希望你有一天會回頭……足足七年了,難道這不是一種愛嗎?他對你已經(jīng)夠有情有義了。”
“我……”白熙嫣被堵得無話可說。
“為什么你要拿他性格上的成熟內斂及喜歡一個人思考的習慣,當作是摸不清他的借口,自己每次在寂寞的時候就找上另一個男人呢?”
“我就是不喜歡這樣,因為他對你不一樣。從一開始,我就很驚訝,你輕易地令他生氣、讓他掛你電話,對著你的背影咬牙切齒、嫌你羅唆,然而盡管如此,你還是可以繼續(xù)冒著被他討厭的危險,做你自己想做的事……這是我從沒看過,卸下冷靜后的言震鼎,我多想他也能為我吃醋,嫉妒每個在我身邊的男人!卑孜蹑探K于承認自己及不上何小葵在言震鼎心中的地位。
何小葵一愣,此時才知道從白熙嫣的角度去觀察,事情又是另一種面貌。言震鼎好像真的從來不會對白熙嫣的事有任何失控反應,只有對她才會。
“沒……沒人說你不可以惹他啊!”她很直覺的這么回答。
“可是我太愛他了,因為不知道他喜歡什么、討厭什么,所以如果我的表現(xiàn)會讓他露出溫柔的微笑,那我就繼續(xù)保持能令他微笑的模樣。我怕太接近他,他會煩,只好假裝自己什么都懂、很獨立,而他也從來沒說過這樣不好……”說到這里,白熙嫣忍不住心酸的落淚。
“我真的很愛他,愛到最后連失去他的勇氣都沒有了,一直盡量在做他會喜歡的那種女人,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努力嗎?”一向優(yōu)雅高貴的她至此不禁激動的哭了起來!盀槭裁茨憧梢韵胱鍪裁淳妥鍪裁,不用像我這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
白熙嫣如此劫白心聲,連何小葵也心軟了,她就是因為在最愛的男人面前總是手足無措,越相處越不知道自己的價值,所以才會忍不住偷偷跟池炫京來往吧?
池炫京若是愛她,便能讓她在愛言震鼎的時候有喘息空間,做回任性驕縱的千金小姐。這是白熙嫣平衡自己的心理方式,可因為仍不想失去言震鼎,所以才將戲一直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