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柏?!
她的心猛然一跳,呼吸頓住,“你剛才……說誰?”
他古怪地轉頭看向她那一臉掩不住的震驚,感到莫名不解。
他不語,只是盯著她看,這讓她急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有些激動地追問:“你剛才說的人是誰?”
她沒有聽錯吧?他說安柏,他們的孩子安柏?!
那雙深邃的黑眸瞇了瞇,先是向下掃了眼那只緊握住他手臂的柔荑,然后又回到她那雙藏不住情緒的眼眸里。
“安柏,我的兒子。”他平靜地回答她,同時也觀察著她。
原來,安柏還活著……還活著……這個訊息讓她的心跳驟然失序,激動地再次紅了眼眶。
他平靜地看著她,不解她的激動,她的指甲陷入他的肉,那剌激的痛覺提醒著他,自己并沒有看錯她的情緒。
他結過婚、有一個兒子,這是一個他從未想過要隱瞞,只是也不曾想過有需要刻意公開的事實。
因此,即便他接手天粵集團后,已經算是半公眾人物了,但是這些事情仍只有他親近的人才知曉。
王瑜涵不知道這一切是自然的,所以若她感到訝異,他可以理解。
但是她的反應出奇地詭異,讓他真的不知該如何解讀。
“我、我可以見他嗎?”
她的嗓音在顫抖,若他沒有聽錯,那喑啞哽咽的聲嗓里還有一絲祈求的味道。她的反應太奇怪了。
他忍不住攏起了濃眉,問:“你為什么想見我兒子?”
她渾身一僵,終于發現自己有多失態。
“你知道安柏?你認識他?”他疑惑地問。
因為那也是她的兒子。
因為在她纏綿病榻的那半年,有人告訴她安柏因急病死了,她死前連兒子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而她一直都以為安柏早就不在人世……
“……”她無法作聲,腦袋也無法運作,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她回視他探究且充滿疑惑的目光,心情和思緒亂得一塌糊涂。
不行,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他。
最后,她做了一個她唯一能想到的動作——逃跑。
而那個緊盯著她的男人,只能表情愕然地瞪著那個突然出現在花園,然后又兀自離去的背影。
王瑜涵覺得很尷尬,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把事情搞成這樣。
她竟然當著他的面,就這樣什么也不解釋的逃跑了。
這行為真的是太蠢了。她是這間病房的專屬護士,她逃得了昨夜,還不是逃不了今天。
王瑜涵站在病房門口好半晌,始終提不起勇氣推門入內。
知道安柏沒有死,她真的真的很想見他,可是,她該怎么告訴謝沛軒,又該怎么解釋自己為什么想見安柏?
她昨夜一整晚睡不著,沉浸在兒子還在人世,自己還有機會可以見他一面的喜悅里,同時也沉浸在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情緒里。
若是找不到一個可以讓人覺得聽起來很正常又合理的說法,謝沛軒只怕也不可能同意讓她見安柏一面吧?
“那個……護士小姐?”
一道極好聽的女性嗓音突地從她身后響起,嚇了她好大一跳,她一回頭,一張俏麗的嬌顏正笑得很靦腆地望著她。
王瑜涵一眼就認出她是誰了,方伊潔,謝沛軒的未婚妻!罢垎柲悻F在是要進去還是剛出來?”方伊潔客氣地問著她。
“我、我正要進去。”事實上確實是如此沒錯,只是她已經在門口徘徊至少五分鐘以上,因為她害怕一進去就會被謝沛軒追問昨夜她失態的事,所以一直不敢進門。
方伊潔聞言,表情明顯的就是松了一大口氣,她開心地拉住王瑜涵的手,熱情地道:“那我們一起進去吧!”
“?”她驚叫一聲,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莫名地被拉進了病房。
完蛋了,看見謝沛軒第一句話她該說什么好?謝沛軒又會對她說什么?糟糕,她什么都還沒想好啊。
被半拖半拉地踏入病房之后,她一眼就對上謝沛軒那雙黑陣。
他將她那一臉慌亂無措的表情盡收眼底,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今天訪客還真不少!敝x沛軒說著,他身邊還有一名她沒見過的男性,而謝沛軒的目光只分了一秒給她身邊的方伊潔,然后就又回到她的身上。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耳垂,萬分尷尬地垂下眼睫,轉開視線。
他瞇了瞇眼,盯住她的動作。
“那個……嗨。”方伊潔渾然未覺兩人之間的怪異氣氛,因為她自己也處在尷尬的狀態里,她看著病房里的兩個男人,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先跟哪一個打招呼才對。
氣氛在瞬間陷入短暫的沉默狀態。
王瑜涵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謝沛軒,深怕他突然問起她無法回應的問題,于是不敢把視線停留在他的身上,而謝沛軒打量及深思的目光則是定定地注視著王瑜涵,完全沒理會方伊潔這個未婚妻。
雖然方伊潔本身也不見得有多希望被他理會,但是一間大大的病房里有四個人,卻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這樣的氣氛實在是讓她有些受不了,于是她把目光轉向病房里的另一個男人。
男人和她對上目光,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見。”
方伊潔偷偷地長吁了一口氣,總算有種沒那么緊張的感覺。
男人的五官和謝沛軒長得有幾分相像,但兩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場卻是大不相同。
謝沛軒渾身上下散發的冷厲讓人忍不住自動和他保持距離,而這個男人則和他恰恰相反,渾身都充滿友善的氣息,他那一頭微卷的黑發看起來有些柔軟,俊逸的臉上那副黑框眼鏡讓他看起來就像個文質彬彬的和氣書生,他是謝沛軒同父異母的大哥—謝恩昊。
方伊潔也勾起微笑,對他點點頭,招呼道:“好久不見。”
“你們倒是有默契,要嘛不來,要來就都挑同一天來!敝x沛軒瞥了眼方伊潔,又瞧了眼謝恩昊,表情要笑不笑,讓人難以猜出他這句話真正的意思。
王瑜涵有些疑惑地攢起了柳眉,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怪異。
謝恩昊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方伊潔倒是有些無措了,雖然她是謝沛軒的未婚妻,但是她從來就搞不懂謝沛軒這個人,甚至她一直都有點怕他。
說實話,她是不想來的,每次只要一想到要面對謝沛軒這個冷漠的未婚夫,她就忍不住頭皮發麻。
若不是她的父母已經臉叨到她的耳朵都快出油了,她絕對會假裝自己不知道謝沛軒住院的事,反正他也沒有主動打電話告知她這個未婚妻啊。
王瑜涵覺得自己應該找點事做,于是她拿起手中的病歷資料查看,雖然她試圖讓注意力專注在眼前的文字上,但是謝沛軒那從她身側投過來的目光卻不斷地干擾著她。
“你們剛才在聊什么?”方伊潔盡可能地想讓氣氛變得正常些,于是主動找話題。
說起這個就有趣了。
謝恩昊鏡片下的黑瞳閃了一閃,笑著回應道:“我們在聊借尸還魂!
聞言,在場的兩個女人皆是一愣。
借尸還魂?這不管怎么聽怎么想,都不像是謝沛軒會有興趣的話題。
“你們信嗎?”謝沛軒突地問道。
“嗄?”兩個女人又是一愣。
“信不信鬼神之說?信不信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借尸還魂?!”謝恩昊的眸光里閃爍著些許的興味。
方伊潔思索了半晌,“……信吧!
話落,謝沛軒好奇的眼光投向王瑜涵,她莫名地一陣頭皮發麻,連忙找話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嘛,不是嗎?不過,你們怎么會突然聊起這種話題?”
“不就是因為安柏。”
“安柏?他怎么了?”王瑜涵一聽見兒子的名字,完全沉不住氣的立刻追問。
“……”所有人轉頭看著她。
“護士小姐也認識安柏?”方伊潔偏著頭,疑惑不解的眸光望著她。
“呃,我……”
謝沛軒盯著她,半晌,決定解救她的窘境!白蛱彀舶貑栁倚挪恍胚@世上有鬼!敝x沛軒說。
“安柏為什么會問這種問題?”方伊潔疑惑地問。
“他認為如果這世上有鬼,那么他只要有機會看見鬼,那就等于有機會可以看見他的母親!敝x恩昊很好心地替她解答。
方伊潔懂了,美麗的臉蛋閃過了一抹同情。
安柏那孩子她也見過,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孩,雖然她和他不熟,但她可以明白每個孩子都需要母親疼愛的那種心情。
這也是她一直以來,覺得面對謝沛軒時壓力很大的其中一個原因。
老實說,她很清楚自己的個性,所以她根本沒把握可以當個好后母,尤其是在她還一點都不愛這個繼子的父親的前提之下。
必須和謝沛軒結婚是家中長輩的意思,是企業聯姻,也是她一直都覺得很頭痛的一件事。
不過,她再次疑惑地攢起了眉,“那又怎么會講到借尸還魂?”
謝恩昊的視線看向今天主動提起這個奇妙話題的謝沛軒,而謝沛軒的目光則是望向那個正低頭在他的病歷表上,不知在寫些什么的王瑜涵身上。
然后他發現,正低頭寫字的她用的是左手。
因為他懷疑安亞借了王瑜涵的身體還魂,謝沛軒如此暗忖著。
她知道他討厭薏仁。
她知道他吃藥之后要吃一顆麥芽糖。
她每次一感到尷尬無措就會摸耳垂。
她煮的食物里都有安亞的味道。
她身上那檸檬馬鞭草的香味。
她和安亞一樣都是左撇子。
如果這些通通都是巧合,那么巧合的地方會不會太多了?
還有,最重要的是,當她聽見安柏的名字時,那異常激動與關心的情緒。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無法不相信自己的直覺,她根本不是王瑜涵,她就是他的安亞。
雖然,他知道這樣的直覺和猜測,詭異到近乎可笑。
但是,他真的覺得她就是安亞。
不過這樣的話說出來,別說其他人了,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因此,他當然不會這樣直接地告訴他們。
“沒什么,只是好奇大家信不信這種事而已!敝x沛軒淡漠地解釋。
“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敝x恩昊說完,從沙發里起身,準備離開。
“?你要走了?”方伊潔頓時面露緊張。
謝恩昊點點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道:“我學校還有事,得去學校了!
“那、那……”方伊潔一臉就是很想跟著他一起離開的表情。
小護士畢竟只是進來工作的,肯定也是一下子就離開了,這樣病房就會剩下她和謝沛軒兩個人。
天啊,只要一想到得和他獨處……方伊潔就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冷顫,然后勇敢地出聲:“那個我也……”她的話頓住,一時之間腦袋呈現空白狀態。
完蛋,她等一下完全沒事耶,該說什么理由好?
“你們都回去吧,我想休息了!敝x沛軒一眼看穿她的意圖,也很爽快地順了她的意。
方伊潔如獲特赦的表情讓王瑜涵大惑不解,只能古怪地看著他們三個人。
不過,謝沛軒說他想休息了?
那太好了,反正他人看起來氣色還不錯,病歷記錄里醫生的注記也都是好的,那她也要走了。
她還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想個理由,一個好讓她能成功見到安桕的理由,等她想到了,她再來找謝沛軒。
“走嘍。”謝恩昊招呼完,帶頭往病房門口的方向走。
一心害怕會被丟下來和謝沛軒大眼瞪小眼的方伊潔,連忙小跑步跟上他。
最后,是低著頭想默默跟著偷渡出去的王瑜涵。
“王瑜涵,你留下!
就在王瑜涵一腳正要成功踏出病房門口時,身后那聽不出情緒的低沉嗓音陰陰地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