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忪的開眼,寒招財發現自個兒的姿勢有些奇怪,抬首瞧了眼,迎上一雙冷黑的眸子,她迷糊的怔了怔,下一瞬便瞧見眼前那張薄唇,一張一闔起來。
“你身子發燙,恐怕是著了涼,我已差人去請大夫過來!
也不知是不是燒糊涂了,聽完,她愣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了什么,她眨眨眼,疑惑的看著他,“那你為什么抱著我?”
他解釋!胺讲诺搅私棾堑穆芳疑烫,你一直叫不醒,所以我只好抱你下馬車。差幾步就到廂房了,他不覺得有必要再放她下來自己走,因此仍抱著她。
“這樣呀!彼緡伒溃骸霸瓉肀荒腥吮е沁@種感覺啊。”
路挽風聽見她的話,沒忍住問了出來,“哪種感覺?”
她想了想回道:“感覺很溫暖,還有你的臂膀很有力,我這么沉,都沒把我摔著!彼龑⒛樋肯蛩靥,再補了一句,“還能聽見你胸口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路挽風俊臉不知是因太熱而起了潮紅,抑或是被她的話給羞得發紅,他加快腳步,想趕緊放下她,又像是想澄清什么的說:“你別胡思亂想,我是因你病了才抱你!
“哦!彼龖寺,輕輕靠在他胸口,便聽著他那越跳越快的心音,再看了眼他紅通通的兩只耳朵,彎起嘴角笑了笑。
進了廂房,路挽風將她放到床榻上,吩咐領著他們過來的丫鬟好生照顧她后便匆匆離開。
寒招財含笑目送他離去,心忖他這是羞跑的吧。想不到堂堂路家商號的少東家竟也會這般害臊,不過是抱個姑娘就滿臉通紅。
不知為什么,她忽然間有些高興。
很快,有個丫鬟領著大夫進來,替她把了脈后,說她是染了風寒,寫了藥方,讓人去替她抓藥。
大夫離開后,有兩個小廝抬了桶熱水進來,另有一個丫鬟拿著一套干凈的衣服和鞋襪過來,微笑著說:“少東家吩咐奴婢伺候姑娘梳洗,等梳洗好后,用些熱粥再服藥!
“伺候就不用了,你們出去吧,我自個兒洗!彪m然這些年來家里富裕了不少,但她可沒讓人這般服侍過,有些不習慣,把丫鬟趕了出去。
脫去身上的衣裳,她爬進浴桶里舒服的洗了身子,順便也把那頭黑綢般的長發清洗干凈,這才慢條斯理的起身換上干凈的衣物。
這時,剛才那名送衣物過來的丫鬟輕敲房門詢問:“姑娘洗好了嗎?少東家命人拿了藥來,讓奴婢幫您的腳底上藥。”
“洗好了,你們進來吧!彼龖寺,兩個丫鬟旋即推開房門走進來。
進來的兩個丫鬟,一個幫她擦頭發,一個抬起她的腳,脫去鞋襪,替她起了水泡的腳底上藥。
那替她上藥的丫頭一邊為她抹藥,一邊說道:“嘖,姑娘這是走了多少的路,竟起了這么多水泡,傷成這般!
“不過是赤著腳走了一天罷了。”她笑笑的回了句,要是換成了她原本的那副身子,才不會這么嬌貴,但這婁竹心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怕是沒走過這么遠的路。
那丫鬟低呼一聲,“一天哪,姑娘這般細皮嫩肉、身嬌肉貴,哪禁得起這般折騰,怪不得起了這么多水泡!
一個替她梳著頭發的丫鬟,也在一旁搭話,“姑娘生得這般美,也難怪咱們少東家如此憐惜姑娘呢。”
她們不知她的身分,只知先前少東家來到商號時,親手抱她下馬車,顯然是十分看重她。
路挽風憐惜她?他要真憐惜她,當初哪那里會拒了婁竹心的婚事,他約莫是看在她對他的救命之恩上,所以才會對她多加照顧幾分。
想起一件事,寒招財忙問:“你們少東家可回去了?”
“您還病著,少東家怎么會丟下你自個兒回去。”替她梳頭發的丫鬟回道。
“他不是急著要趕回蘇云城嗎?”
“我聽說少東家差人送了封信回去,如今應當不用趕著回路府了。”替她上藥的丫鬟說道。
寒招財柳眉蹙緊,他這是非要同她一塊回蘇云城不可嗎?如此一來,要擺脫他可不容易。
看著丫鬟送來的豐盛晚膳,寒招財只吃了幾口,就擱下碗筷。
不是這些菜肴不好吃,而是她這會兒毫無胃口,整個人有些發冷,腦袋又疼又脹,咽喉也痛。
“婁姑娘怎不吃了,可是飯菜不合胃口?”一旁的丫鬟見狀忙問。
“不是,是我自個兒吃不下。”
“您這會兒病著,不吃怎么成,要不你再喝些湯。”另一名丫鬟勸道。
少東家咐她們要好生服侍這姑娘,若是讓他知道姑娘沒吃兩口飯,怕會責怪她們服侍不周。
聞言,寒招財勉強再喝了半碗粥,便躺回床榻去了。
“我先睡會兒!彼^被褥蓋在身上,在這盛夏時分,她整個人冷得蜷縮著身子,最后她實在受不了的提了個要求,“你們幫我拿條厚點的被褥過來,我很冷。”
兩名丫鬟相覷一眼,走到床榻邊,其中一人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詫道:“婁姑娘這燒不僅沒退,似乎還更燙了些。”
“要不要去請大夫來一趟?我去宣報少東家,你再去拿一床被褥過來!
兩人出去,不久,那去取被褥的丫鬟先回來,將被褥蓋在寒招財身上,回頭瞧見路挽風進來,連忙朝他欠了個身。
路挽風擺手讓她退開,走到榻邊,看向把整張臉都埋進被褥里的寒招財,寒星般的黑瞳透著一抹關切,“婁姑娘,我已命人再去請大夫過來一趟!
“你讓人替我熬一碗姜湯,我用被褥焐著,等發了汗就沒事了,用不著再請什么大夫!彼龕瀽灥脑胍魪谋蝗炖飩鱽。
以前在家里,她和大哥、二哥若是著了涼,爹娘都是先熬姜湯給他們板,把汗逼出來,那熱也就能慢慢退了。
不過這姜湯也不能亂喝,若是伴隨濃痰和黃色鼻涕,倒是不能再飲姜湯,那會火上加油更加嚴重。
路挽風緩了語氣說道:“我已讓人請了別的大夫過來,等了大夫,我再讓人給你熬姜湯!
他說完不久,就有一名商號的管事,領著一名面白無須的年輕大夫進來。
寒招財冷得只肯露出一只手腕給大夫號脈,號完脈,那大夫堅持要望望她的臉色,她才拉下一截被褥,把臉露出來。
大夫查看她的眼底和舌苔后,說道:“她這是落水后,寒邪入體,讓人給她熬些姜湯,我再開帖藥,服下后,她若是出汗要盡快擦干,明后天應當就能退燒了。”
“有勞大夫!甭吠祜L讓管事送大夫出去。
寒招財昏昏沉沉的朝路挽風念叨了句,“我就跟你說只要喝姜湯,讓汗發出來就成了吧,你非要花銀子請大夫來!闭f完,渾身哆嗦著又把自個兒藏進被褥里。
路挽風命人去替她熬姜湯,看著整個人埋在被褥的她,他眸底流出一抹難以察覺的憐惜。
這兩天來,他見她一直精神奕奕,即使腳底都起滿水泡,也不曾埋怨叫苦,沒想到一到綏城就病倒,適才看著她那副虛弱的模樣,他無端的心疼起來。
待了片刻,路挽風離開前囑咐丫鬟道:“好好照料婁姑娘,別她再受了涼!
“……服下姜湯后,再喝了大夫開的藥,不到一刻鐘,您就開始發汗,整件衣裳都濕透了,奴婢和翠娥幫您擦了幾遍身子,一直到半夜,您才終于安穩的睡著。”
“夜里,少東家就來了三、四趟呢,見您燒終于退了,那緊皺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他很關心您呢!
寒招財一邊喝著熱粥,一邊聽著兩個丫鬟說話。昨晚她燒得糊里糊涂,喝了姜湯和藥后,她只記得自己一直在出汗,還有人在旁邊幫她擦身子,至于路挽風進來看她的事,她壓根就不知道,那時她大概已睡死過去。
他這般關心她,倒是讓她有些意外,不過想來多半還是因為她曾經救了他一命的緣故吧。
發了汗后,今日她覺得整個人清爽不少,腦袋不疼,也不再畏冷,除了有些乏力外,沒其他不適的地方了。
胃口也開了,她連喝兩碗粥,吃下一個包子,再喝了碗甜湯。
“婁姑娘,回蘇云城后,你會同少東家成親嗎?”叫翠娥的丫鬟好奇的問。
正喝著甜湯的寒招財差點把湯噴出來,拿手絹擦了擦嘴,她斬釘截鐵的吐出兩個字,“不會。”先前他都回了婁家的婚事,哪可能娶她。
翠娥不信,“可少東家對你……”
寒招財打斷翠娥的話,“那是他在報恩!
剛說完,她就見路挽風走進來。
見她在喝湯,他待她飲完才問:“今天可有好些?”
“好多了!毕肫鹗裁,寒招財看回他,神色殷切的說明,“我這病大還要休養個兩、三天,你不用為我再留在綏城,等痊愈后,我再自個川回蘇云城就成了!
說完,見他似要出聲,她搶先一步再道,“你要是不放心,要不到時請商號的人送我回去就是了。”
路挽風將那兩個丫鬟遣了出去,這才望向她問:“你救了我的事,望我怎么報答你?”
適才他在進來前,不巧聽見丫鬟對她所說的話,他盯著她的雙眼,隱隱流一抹自個兒也沒察賞的期待之色。
見他一臉冷峻的問著這事,寒招財托著腮想了想,回了他一句,“我暫時想不到,要不先讓你欠著,等我想到時再告訴你!
“只要我力所能及,必會滿足你的要求!
“你放心吧,我不會獅子大開口,索要你們路家的財產,或是提出你做不到的事!
他淡淡回她一句,“婁家的家產并不亞于路家!币娝箾]趁機提出要他娶她之事,他心中滑過一絲無來由的失望。
“那些又不是我的!闭f完,察覺這話有些不妥,她補上一句,“我不過是個庶女,頂多得些嫁妝罷了!蹦切┘迠y想來應當也不會太少,但是她沒打算回婁家,即使嫁妝再多,也與她無關。
“你好生休息,若有缺什么,盡管吩咐下人!背蛞娝迤G的臉龐透著一抹病弱的蒼白,路挽風說完,沒再多留,轉身要走。
她連忙喊住他,“我方才說讓你先回去,別等我了!
“我已寫信讓人送回路家,如今已不急著趕回去!闭Z畢,便提步跨過門檻離開。
聽他怎么都不肯先走,她頭疼的想著,也不知該夸他仗義,還是說他固執,不過她是絕不會同他一塊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