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由寒得福領著路家請的媒人,回了杏村,而寒得全則暫住在路府,陪寒招財繼續查探謀害婁竹心的真兇。
路繼圣為讓兒子能全心幫她找出那幕后惡徒,暫時再接管路家的生意,而為了冋親家示好,這幾日他刻意將寒得全帶在身邊,有意指點他一番。
借著路挽風的的幫助,寒招財得知在她“死”后,莊子那里上下眾口一詞的表示,那晚是她自個兒睡不著,獨自外出,在池邊賞月,才會不慎溺死,就連冬菊、憐翠和惜花她們幾個也是這般說詞。
冬菊她們三人,事后因沒照顧好主子,使她溺死,被杖責了二十板子以示懲罰,莊子里其它的人則未被問責,桂嬸在她“死”后,傷心之下離開了婁家。
知曉冬菊她們與莊子里的人一塊串供,寒招財倒也不怪她們,因為若不這么說,她們便無法交代她為何會沉尸池塘的事。
她也是直到此時才相明白,那晚那人為何非要活活悶死她,而不是掐死她,因為若掐死她,她頸子上必會留下痕跡,被人發現。但悶死她就不同了,在她死后,只要將她的尸首拋往池子里,如此一來,待人發現她的尸首之后,她的死因就有不同的理由可解釋了。
坐在廊下的一張軟榻上,寒招財把這事的前后因由想了一遍,輕嘆一口氣。
婁家為她的死而真正傷心的人,怕是只有那個從小帶大婁竹心的奶娘桂嬸,對了,還有婁德山,但婁德山的傷心,惜才的成分也許更多一些。
“招財,我已追查到上回你說的那人的身分!甭吠祜L一從手下口中得知消息,便趕回來將此事告訴她。
“他是什么人?”寒招財連忙追問。
“他是城里的一個地痞,名叫賴川!
“那他與婁家的人可有關系?”地痞?婁竹心與此人在這以前素未謀面,他不可能無緣無故潛進莊子里殺她。
“眼下尚不知,我已請楊捕頭去抓捕他!敝劣谧侥盟睦碛墒,他是殺害婁家四姑娘的兇手。
那楊捕頭剛聽聞這理由,一時有些錯愕,認為這婁家都沒出面,他一個路家人是怎么得知這事的?
他當時這么回道:“楊捕頭,路某不會隨便冤枉人,此人確為殺害婁四姑娘的兇手,但我懷他幕后另有主使之人,所以才想請楊捕頭抓住此人,問出那幕后之人是誰!
為了使楊捕頭盡心辦好這事,他特意讓隨從塞了個荷包到他手里,至于知府大人那邊,他也已事先知會。
楊捕頭拿了荷包,也識趣的沒再追問,率人去拿人了。
寒招財思及若是能逮到此人,也就能追查出幕后主謀,忍不住期待起來。
“你猜這幕后真兇會是誰,他又為何要一再謀寧婁竹心?”
路挽風沉吟道:“或許是她無意中得知了什么秘密?”
聽他這么一說,寒招財憶起一件都快被她遺忘的事。
“我記得當時在綏城,見到婁梓修和婁梓維時,看到兩段殘缺不全的回憶……”她把那兩幕情景告訴他,“我看不清那兩人是誰,但他們都先后來逼問婁竹心看到了什么,難道她真是撞見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所以才被人滅口?”
“依你這么說,恐怕八九不離十,她定是看到什么不該看到之事,眼下的問題是,那去逼問她的兩人究竟是誰?”
“可惜婁竹心的記憶殘存下來的不多,否則咱們現在就知道幕后真兇是誰了!
“你無須著急,等這賴川被捕后,很快我們就能知道,當時買通他去殺害你的幕后主使者是誰了!闭f完這事,路挽風輕擁著她,一塊在軟榻上坐下,提起另一件事,“祖母已開始準備聘禮,昨兒個還找人來給我量身,準備做喜服!
她的手悄悄滑進他的指縫里,輕輕倚在他肩頭,“我還沒開始繡嫁裳呢!
他垂眸凝視著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知道你可能會趕不及,所以祖母讓我問問你,要不要順道連同你的嫁裳一塊找人裁了?”
“新嫁娘的嫁衣哪有由夫家來準備的道理,我娘兩年前就告訴過我,我的嫁妝她都幫我備好了。至于嫁衣,屆時再找村子里幾個繡功好的嫂嫂和嬸娘們來幫忙,應當趕得及……”說到這兒,她斜睨著他,“這會兒媒人只怕還在路上,還沒到杏村呢,別說還未交換庚帖,吉日也都沒挑,你這是在急什么,又不是下個月就要成親了!
他低笑一聲,在她唇上輕啄一口,承認道:“我是有些等不及了。”上回被她的死嚇著,若不是要按婚儀的程序來,他真恨不得現下就將她娶進門。
寒招財得意的自夸了句,“我知道我這人好得沒得挑剔,不過你也矜持一點!毕乱凰玻指目诘溃骸暗鹊,還是別矜持了,我喜歡你這般誠實,有話就說!弊詈媚茉俣嗾f甜言蜜語,把她給甜死。
見她如此不害臊,路挽風又喜又愛,“我真想見見你爹娘,問問他們是怎么教出你這樣的姑娘來?”
“我生來就天賦異稟,人見人愛。你說你是不是在第一眼見到我時,就悄悄對我動了心?”
他否認,“那晚才剛遭了船難,我可沒瞧清你長得什么模樣!
“那第二天你總看清楚了。”
“我只認出你是婁竹心!
“那你背著我時呢?軟玉溫香靠在背后,有沒有心猿意馬?”她執意想問出點什么來。
路挽風被她問得頭疼,反問她,“你當時一個大姑娘被我背著,肌膚相親,又是何感覺”可有芳心暗許,覺得此生非君不嫁?》
“我那時候啊,只覺得你這人雖然老是冷著張臉,像個討債鬼,可是人還不差,見我腳底起泡,還知道要背我一程!彼f出當時對他的感覺,“那時被你背在背上,一顛一顛的走著,讓我覺得好像小時候被我爹背著似的,很安全,很可靠,仿佛天塌下來,也用不著害怕。還有啊,有幾次你被我的話惹得不太高興,卻也沒有罵我兇我,那時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想起那段回憶,寒招財邊說邊笑!拔夷菚r雖頂著婁竹心的身軀,不過我畢竟并不是她,一只想著快點回自個兒家鄉去,但你卻偏要與我同行,我一時擺脫不了你,可著實惱了你一陣。后來在我生病時,你明明趕著回去,卻又留下來陪我,說真的,我確實有幾分感動!彼胨赡芫褪窃谀菚r,對他芳心暗動。
“你一路上都精神奕奕,不曾叫過一聲苦,突然病懨懨的模樣,讓我放心不下!被蛟S就是在那時,他對她動了情。
他很慶幸當時他留下來陪著她,若是那時他丟下她自己獨自一人回蘇云城,即使兩人日后還能再相見,只怕也不會有所牽絆。
那場船難淹死許多人,雖然不幸,卻是他們兩人結緣的開始,這正是所謂的福禍相倚吧。
寒招財也想起那場令兩人結下不解之緣的災劫,提議道:“以后有空我教你鳧水吧!碑敃r救下的人,在不久之后即將成為自己的丈夫,她為死去的那些人哀悼之余,不免也為自己的幸運而感恩。
插在墻上的火把,照亮這充滿著陰晦之氣的監牢。
被抓來的賴川被綁在木樁上,因為憤怒,帶著刀疤的臉上扭曲猙獰,他破口大罵,“楊捕頭,老子犯了何罪,你無故派人將我抓進牢里,這是何道理?”
“抓你來自是有道理,你涉及了一樁命案,有人向我舉發你,我抓你來就是為了查清此案!
賴川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老子乃是良民,向來奉公守法,怎么會涉及什么命案?你可莫要誣陷我,將我屈打成招!”
見這地痞竟有臉自稱是良民,還奉公守法,楊捕頭都忍不住想往他臉上吐一口痰,接著朝他甩去一鞭。
“賴川,你少在我跟前睜著眼睛說瞎話,你領著幾個混子,在蘇云城里可沒少欺男霸女,還在我面前裝什么良民!彼又鴧柹缓,“接下來我問你話,你老實回答,你若不從實招來,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老實招供!”依路挽風的身分,既然指控他殺了婁家四姑娘,想必是有所根據,他不信在他拷問之下,問不出真相來。
被鞭子一甩,賴川身上火辣辣的一痛,心中口有了絲懼意,不敢再耍橫,“你想問什么?”
楊捕頭望著他,一字一句問:“那婁家四姑娘是不是被你所殺?”
冷不防聽他問起這件事,賴川心頭一震,但下一瞬,他便矢口否認,“人人皆知那婁家四姑娘是淹死在他們婁家莊子里的,與我何干?”
楊捕頭問過無數犯人,也抓捕過數不清的罪犯,目光何等毒辣,一眼就捉住他臉上的異樣,他不容他狡辯,緊接著再道:“那婁家四姑娘并非是淹死,”他雙眼緊盯著他,說出他的作案手法,“她是先被人捂住口鼻悶死,之后才被人將尸首棄在池塘里,佯作是淹死。”這些是路挽風告訴他的。
說完,瞥見那賴川臉上閃過一抹震驚,他一聲大喝,“這件事就是你干的,你還不給我老實招來?”
“不、不是我,我沒做這件事,你別想把這事栽到我頭上!”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晚的事,楊捕頭竟會知道得這么清楚,但即使心中再震驚,他嘴上仍是咬死不認,因為一旦認了,他就是死罪難逃。
從他適才的神情,楊捕頭已認定此事是他所為,“你瞞不過我這雙眼睛,這件事就是你干的!你若肯承認,還能少吃點苦頭,你若抵賴不認,那就別怨我用大刑伺候你了!
賴川仍不肯松口,“這件事不是我干的,你讓我認什么?”
楊捕頭正要叫人來給他上刑具時,一個獄卒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他頷首表示知道,而后臉上露出憐憫的眼神,看著賴川。
賴川被他那眼神看得心底發慌,叫了句,“你這么看著老子做什么?”
楊捕頭拿著鞭柄,拍了拍他的臉,“我是在可憐你,替人殺了人,又被當成棄子,推出來當替死鬼!
“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以為我怎么會知道你犯案的手法?自然是有人向我透露,而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你,還有誰,你自個兒心里應當有數!
楊捕頭這話一出口,就見賴川臉色變,憤怒之下一句話脫口而出,“不可能,二少爺怎可能會說?”
楊捕頭心中一愣,這二少爺是誰?但臉上卻老道的沒露出痕跡來,嘲笑道:“呵,你都被人賣了,還傻傻的替那人說話!
不知楊捕頭是在詐他,聞言,賴川大怒的詰問,“二少爺為什么要出賣我?”
楊捕頭不知這位二少爺究竟是誰,但默然佇足在暗處,看著楊捕頭審問賴川的路挽風一思量,卻是已想到此人是誰,心中有幾分驚訝,再使喚獄卒,帶幾句話給楊捕頭。
楊捕頭聽完,眼底露出一抹詫異,原來這位二少爺竟是……他看向賴川,試探的問:“你老實說,婁家二少爺當初為何要指使你去殺害自個的妹妹?”
“這種事我哪知道,當初他派人找上我,給我一千兩,讓我替他去殺一個人。”那可是一千兩呀,這些年來他手上沒少沾染人命,所以毫不猶豫的接下這樁買賣,潛進莊子里,依婁梓綱所交代的方法,活活悶死那位婁家四姑娘,再帶去池子里拋尸。
他替他神不知鬼不覺的辦好這事,他竟然向官府告發他,他就不怕他也反咬出他來嗎?這么做對他有什么好處?
賴川接著滿臉憤恨的想到一個理由,“他是不是怕我泄露出這件事,所以才想借著你的手,來殺我滅口?”
楊捕頭沒料到他竟會這么想,冷笑了聲,“我可是捕頭,這里是官府的監牢,我豈能做出這種事來!
既然他都招了,楊捕頭讓他畫了押,準備將此事呈稟知府大人,請他裁決,那幕后主使婁梓綱可是婁家二少爺,婁家有皇商的身分,他不敢擅自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