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當晏予書走進海邊小鎮(zhèn)的圖書館時,引起了不少側目。
原因?很簡單,他的外型太過搶眼。
短而有型的發(fā)黑得發(fā)亮,前額部分還微微彎曲,令女人手指發(fā)癢,想要去撫摸那好像還帶點濕意的短發(fā)。兩道濃眉極為神氣,琥珀色的眼眸仿佛在宣告著他血統(tǒng)的特殊,也在他深刻如刀鑿般的五官中得到印證。
就更別說他高大、精壯的身材了,除非是職業(yè)運動員,否則,平常人哪夾這么漂亮的肌肉線條、修長挺拔的體格,以及被陽光徹底洗禮過的淺褐色的膚色?
他上身穿了件寬松白色麻質襯衫,很皺;一條軍綠色的休閑長褲,也很皺;涼鞋是真皮的,簡簡單單,毫無取巧之處,整個搭配起來,卻硬是有股好瀟灑、好休閑的雅痞味道。
最罪惡的是,襯衫扣子還少扣好幾顆,那令人垂涎的健美寬闊胸膛若隱若現(xiàn),也難怪為了避暑、躲太陽而待在圖書館里的閑雜人等,都忍不住對他行注目禮了。
“嗨,你好!睂τ谀切┭酃夂敛辉谝,好像非常習慣被盯著看似的,晏予書走到柜臺前,對坐在那兒的館員說:“我早上打過電話,敝姓晏,想請問之前預約的書和資料……”
“我不是管理員!倍⒅娔X螢幕的那人抬頭,平靜回答。
晏予書一窒,有幾秒鐘的時間,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三十歲的他,雖不能說是獵艷無數(shù)、遍訪群芳,但是在女人面前,向來是談笑風生,非常有魅力的。
今日,卻在一個臨海小鎮(zhèn)的小小圖書館里,突然詞窮。
因為那張雪白的小臉上,有雙好深幽、好寂寥的黑瞳,仿佛要把他吸進去似的,讓他心跳加快,口干舌燥。
“我只是來幫忙修電腦的。”那女孩很年輕,不會超過二十五歲,她看著不發(fā)一語的晏予書,淡淡解釋,“你要找的是沈小姐,她去洗手間了,馬上回來。”
“呃,謝謝!标逃钑貌蝗菀讛D出這幾個字。
道過謝,他故作優(yōu)閑地踱到旁邊等候,一面伺機打量那又繼續(xù)盯著螢幕的女孩。
下午的陽光灑落室內,她卻不像普通女孩一樣避之唯恐不及,反而像是完全沒察覺毒辣紫外線的存在。因為坐在柜臺后面,看不見全身,但從她漂亮的頸子、裸露的手臂看來,她的肌膚極為雪白柔嫩,肩頭、鼻尖、臉頰有淡淡的紅暈,好像水蜜桃一樣誘人。
晏予書無法抑遏自己狂野的想象。
就像看一本好書、一部好電影一樣,看了開頭,甚至只是一部分,就會忍不住想看完全部。
照他眼睛所見來推測,她應該全身上下都是那樣吹彈可破、掐得出水來似的好皮膚吧。她的身材怎么樣?是凹凸有致,還是削瘦纖弱?是高,還是矮?
想到這兒,晏予書硬生生把已經(jīng)太過活躍的想象、以及盯在人家身上的視線給拉了回來。奇怪了,他明明見過不少各種類型的美女,也從沒這么失態(tài)過,今天是怎么回事?熱昏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漫步到公布欄前,瀏覽著上面或釘或貼的許多公告、啟事甚至是廣告。
看似優(yōu)閑放松,但只有自己知道,他全身上下都充滿一種微妙的緊張感。英文叫Chemisty化學作用,中文叫來電,就是這個樣子。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全身細胞都活過來,充滿生命力;之前,他大概真是被新工作、新環(huán)境、新挑戰(zhàn)給占據(jù)了所有心神,根本沒時間也沒余裕去注意異性。
而今天……
去洗手間的沈小姐回來了。她戴著金絲邊眼鏡,有著秀氣的臉蛋、溫暖的微笑,不像另一位小姐,猛盯著電腦,連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似的。
電腦螢幕有這么好看?晏予書忍不住不服氣。
“是晏先生嗎?”沈小姐立刻猜到,原因很簡單,海邊的小鎮(zhèn)并不常有陌生人來借書,而這鎮(zhèn)上大多是熟面孔,像晏予書這樣的人,在群眾之中,太突出了。
“因為電腦出了一點問題,所以你預約的書跟資料都還沒找齊,我們正在修了。”沈小姐指指電腦,以及坐在電腦前專注工作,對身旁發(fā)生的事恍若未聞的“她”。
“大概還要多久?”晏予書客氣的詢問,帶著無懈可擊的微笑,電力十足。
沈小姐傻住,半晌才推推眼鏡,有些困難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要看海悅的進度。你很急嗎?”
“海悅?”晏予書不答反問,好看的濃眉一挑。
“就是她,在幫我們修電腦的特約人員!鄙蛐〗憬忉屩,又低頭翻閱剛拿起的筆記本,研究一下,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凝重。
她抬眼,細金框后的小眼睛銳利的盯著他!澳阋业氖潜镜氐墓偶Y料?尤其是傅家?為什么?”
晏予書困惑了。為什么來借資料,還要被這樣盤問?
而且,問題一出,他敏銳地發(fā)現(xiàn),室內的氣溫陡降,休閑氣氛頓失,變得有點緊繃起來。
專注盯著電腦螢幕的“海悅”小姐,怔了一下,雪白的雙手在鍵盤上停住,過了幾秒鐘之后,才繼續(xù)噼啪打字。
晏予書還是很放松,靠在柜臺邊,閑閑回答,“是。我查過了,貴館保存了很多本地文物的史料,包括已經(jīng)拆掉的傅家宅院!
傅家宅院,據(jù)說有數(shù)百年歷史,卻因為家族早已沒落,殘破而乏人維持。在一片古跡保存的熱潮中,根本搭不上邊,除了附近大學建筑系的師生曾經(jīng)當作專題研究,紀錄了一些零星史料之外,傅宅的過往,就像是一顆不起眼的細沙,消失在歷史洪流中。
“傅家破落很久了,房子在十幾年前都拆光,現(xiàn)在那塊地也荒廢,根本沒人管了,你找資料做什么?你是記者嗎?”沈小姐還是皺著眉問。
晏予書對圖書館小姐的質問態(tài)度不予置評,但仍是很有風度地微微笑,口氣溫和有禮,“不是的,我只是來這兒度假,想順便多深入了解、研究一下而已。”
“哦!深度旅游嘛!”沈小姐恍然,隨即興奮了起來,對于能貢獻資訊給帥哥這件事非常得意!澳莿倓偤,你正好可以找——”
“沈姊,已經(jīng)可以了!迸赃叡緛硪恢睂W⒃陔娔X上的女孩,在此時突兀開口,打斷兩人交談。她起身,對著沈小姐解釋,“病毒已經(jīng)殺干凈,連線也重新建立了,應該沒有問題。要是又有狀況,再跟我聯(lián)絡。”
平靜說完,她連多看兩人一眼也沒有,只是低眉斂目,一樣安靜地離去。
當然,她沒有察覺到,那跟隨著她背影、燃燒在琥珀色眼眸中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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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認識他。
應該說,她認得他的臉。事實上,就算只看過一次,應該也就很難忘記。
他有一張俊美到幾乎罪惡的臉。
而最近他在媒體上曝光的機率不少。拜競爭激烈的媒體之故,轉到哪一臺,都可以在新聞里看見這位金融財團少主的消息。
在眾多接班人、第二代第三代、青年才俊中,晏予書最近脫穎而出,成為曝光率很高的代表人物。
近看,他琥珀色的眼眸閃爍著難解的光芒,性感的唇扯起慵懶弧度,懶洋洋的笑意隱約在那線條剛硬、膚色淺褐的俊臉上彌漫。整個人散發(fā)出來一種強烈的、驚人的男性魅力,從姿勢到表情,從他客氣的言談到審視的眼光……無一例外。
他能讓身邊的男人都為之氣短,讓女人都忍不住要心跳加快,屏息注意他。
像這樣耀眼的天之驕子,到他們海邊的小鎮(zhèn)做什么?
傅海悅承認,她有些詫異,也瞄了他好幾眼——好奇之心人人有之,加上他又是那么耀眼、吸引人。
直至他提到來意……傅海悅的心,在聽見“傅家宅院”這幾個熟悉的字眼之后,便重重沉下去。
已經(jīng)有多久了?早已不記得是何時開始,只要聽見有人說起她家,傅海悅全身都會突然一僵,然后防御機能立刻啟動,像變色龍一樣,立刻轉化成背景,躲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
今天尤其嚴重,她特別緊張、不悅。
走出圖書館時,傅海悅覺得自己像是一根琴弦,繃得緊緊的,只要稍稍用力些,就會繃斷。
他們在她面前,大刺刺談論著她家的破落,然后沈小姐還想要把她像供品一樣,獻給一個來查資料的陌生人——看看!真是剛好,這就是傅家的女兒!有問題的話,別客氣,趕快問,問他們家是怎樣把家產敗光?房子被拆除、被迫遷移的感覺是如何?
她不知道別人會怎樣反應,不過,她的反應和以往一樣,就是低下頭,裝作聽不懂、不關心,盡量不引起注意地離開現(xiàn)場。
出了涼爽的圖書館,在熾熱陽光下走向自己的腳踏車,傅海悅被曬得全身發(fā)燙,心里卻是涼涼的。她清麗細致的臉蛋上,神色寂寥。
都這么久了,為什么還有人要追究調查呢?這兒又不是什么大地方,傅家也不過曾經(jīng)是所謂地方望族,而今沒落了而已,到底有什么好說的?
而且,要追究她家的歷史,就一定會翻出她父親的事。
啊,不要再想了。傅海悅告訴自己。開了鎖,騎上她代步的工具——有些年紀卻依然堅固耐用的二手腳踏車——她毫不在乎地在午后大太陽底下慢慢騎著。
柏油路上,來往車子不多,行人更是少,鎮(zhèn)上相當安靜。她的腳踏車發(fā)出的喀啦喀啦響,成為這懶洋洋午后,蟬鳴之外的唯一聲響。
細細汗珠在額上、后頸聚集,她的薄T恤背后也濕了,但她不在乎,相反地,還很喜歡被太陽狂曬、狂流汗的感覺,好像可以蒸發(fā)掉一些不純凈的思緒似的。
騎啊騎,反正沒人沒車,她干脆騎到馬路正中央,直到察覺似乎擋到人家的路了,她才謹慎地回到右側,讓后方來車通過。
不料后方來車沒有通過。
她放慢了速度,后面的車子也慢下來了,性能優(yōu)異的引擎聲在她身后低低響著。
傅海悅又往旁邊靠了靠,簡直快騎進別人騎樓下。這路,讓得夠寬了吧?
車子還是沒越過,繼續(xù)跟在她后面。
騎著騎著,越騎越慢,最后,干脆玉腿一踩,停下腳踏車。
她一回頭,就看見一輛非常、非常、非常騷包的名貴跑車也跟著停下。那車是囂張的敞篷車,還黑得發(fā)亮。
駕駛座上坐著一名俊男,在燦爛到刺目的陽光下,簡直像是廣告片或電影場景一樣。
此刻,那張讓人印象深刻的俊臉上,有著淺淺的笑意。見她回頭,他舉起手,閑適地揚了揚,開口招呼,“嗨!
傅海悅突然覺得有一瞬間的暈眩,可能太陽真的太大,曬得她要中暑了。
“天氣真好,對不對?”晏予書的嗓音相當有磁性,不用大聲或用力強調,便有一種勾人的魔力,讓人聽了,余音裊裊在耳中震動。
“呃……對!背送,傅海悅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算是打過招呼之后,她繼續(xù)往前騎,努力忽略突然飆得更高的體溫,以及又開始不規(guī)律的心跳。
騎騎騎……不管騎得多快,鐵馬當然還是快不過歐洲名貴跑車,不可能遠遠甩開,所以那輛囂張的車還是不快不慢地,繼續(xù)跟在她身后,或者該說是身旁。
“你真的不怕曬太陽?”閑聊似的語氣中有著不敢置信,和一點點笑意!安挥梅罆瘢恳膊挥么髅弊、撐傘?”
傅海悅費力騎著腳踏車,微微皺眉,沒有回答。
初次見面,這人怎么回事?裝熟裝得這么自然?
“聽說你從小在這里長大,怎么皮膚還能這么白?有什么秘訣嗎?”晏予書不介意,繼續(xù)閑聊問著。
聽起來,剛剛沈姊已經(jīng)告知過她的身分,既然這樣的話……
“你跟著我,有什么事?”她索性直接問了。
慵懶的笑意在晏予書的嘴角浮現(xiàn),眸光懶洋洋的,“也沒什么重要的事!
“那……”那就接不下去了。傅海悅覺得一肚子悶氣。
喀啦喀啦的腳踏車聲,和低沉咆哮的跑車引擎聲應和,傅海悅的臉已經(jīng)染上了健康紅暈,但她咬緊牙關,不發(fā)一語。
“你住在前面公園那邊?”晏予書又問了,還是一樣輕松的口氣,似乎不把她明顯不悅、不想搭腔的態(tài)度放在心上。“這鎮(zhèn)上我不太熟,不知道能不能——”
“不能!备岛偛坏人f完,立刻俐落打斷。
“咦?我以為你沒在聽我說話。”俊男笑吟吟的,毫不介意。
她懊惱地咬住唇,不肯再說。埋頭繼續(xù)奮力踩著腳踏車,不管他再講什么,都不回應了。反正就假裝旁邊沒這個人、這輛車。
好不容易回到住處附近,她已經(jīng)出了一身的汗。傅海悅準備左轉,于是對著身旁的囂張跑車揮揮手,做個手勢,要晏予書往前開。
當然,他也跟著停下來——就停在馬路正中央。
“我要左轉!彼鏌o表情,簡單明了地說。
“我知道。”他微笑,抬起眼四下看看,瀏覽著附近景物,好像在認路一樣。然后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又回到她臉上,久久都沒有開口,就那樣含笑望著她。
“你到底還有什么事?”被看得不自在極了,傅海悅皺著眉說:“找資料,請回圖書館;想逛逛這附近,請找別人當向導,一定會有自愿者;如果迷路了,繼續(xù)往前開,過了公園再五百公尺就有警察局!
晏予書笑了。他的白牙在陽光下閃了閃,笑容燦爛得可媲美艷陽。
“如果說……我是想認識你呢?”
略帶戲譫的反問如此直接,讓傅海悅暗暗倒抽一口冷氣。
最可惡的是,傅海悅雖然自認很清楚他的動機——他并不是單純想交朋友、對她有興趣吧——但她的心還是很沒出息地小鹿亂撞了好幾下。
“我剛剛聽見你和沈姊的談話,你想了解傅家的歷史。不過,相信我,沒什么好了解的!彼涞鼗卮,毫不客氣地潑他冷水!澳菈K地也沒多大,更沒什么用處,實在不用多費心。”
說完,伸長了撐在地上的玉腿一點地,順勢猛踩踏板,迅速從跑車前打橫越過,騎進了昂貴跑車開不進去的窄窄小巷里。
真的,沒什么好說的。何況,傅家的地,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博家的歷史,她根本不想管、不想解釋!
火辣的陽光依然帶著高溫照射在她身上,而背后流下的汗,居然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