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熱鬧夜市一旁的小路,彎過兩個街角,一間小小的咖啡店座落其中。
玻璃窗門,木頭邊框,刷著憂郁的普魯士藍,門上掛著一個小小的白色招牌。
玻璃窗前地上擺放幾個各種顏色造型的盆栽,種著薄荷、迷迭香、波斯菊、短葉虎尾蘭跟不知名的紫色小花,盆栽都被照顧得很好,綠意盎然,活力十足。
這間咖啡店叫作“偷偷釀”,老板叫作白清風,是個古典美人,蓄著一頭美麗的烏黑長發,面容姣好,肌膚白皙,說話時輕聲細語。
當她低頭認真沖咖啡時,那濃密的睫毛是多么的迷人,當她聽到門上的風鈴響起時,她會旋過身,帶著甜美的微笑說:“歡迎光臨!
若是客人沒有心理準備,一定會先被她的美貌驚艷,緊接著會被她脖子跟右手臂的猙獰火吻痕跡嚇著。
但閻修穗沒有,她跟白清風是在編織課認識的,兩人的個性挺像的,繼而成為好朋友。
白清風有個凄慘的童年,父親酗酒家暴,在她國小六年級那一年,父親喝到完全失去理智,竟然在家里引火自焚,母親為了救她跟她哥哥葬身火窟,而她當時也受了重傷,脖子、右胸部跟右手都嚴重灼傷,在加護病房整整住了一個多月才出院,后來她被社會局安置,一對好心的夫妻收養了她,這才讓她有了安穩的成長過程。
女孩子通常都會很在意自己身上有沒有傷痕、有沒有疤,但是白清風并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缺陷,反倒很樂觀的面對,這也是閻修穗很欣賞她的地方。
“喲喲,難得看你臭著一張臉,怎么啦,是誰惹你了?”今天是星期三,不是閻修穗會出現的日子,可是她卻一下班就來了,不太對勁喔!
“今天真是倒霉,遇到莫名其妙的事,還有莫名其妙到了極點的人!遍愋匏胪膳_前的位子一坐,在好友面前不用刻意隱藏情緒,一張小臉“奧堵堵”。
白清風幫閻修穗倒了一杯她最愛的咖啡,遞到她面前,還有一塊她自己烤的蘋果派。“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事跟人?”
她還算了解閻修穗的個性,在職場上的她習慣武裝自己,不太會有情緒起伏,跟任何人都維持表面上的和睦,到底是誰這么有能耐,讓她這么惱怒?
“謝謝!鼻榫w低落時,甜點真的能撫慰人心,閻修穗吃了幾口蘋果派,喝了口咖啡后,便將今天的遭遇說了,“……那個全身包得烏漆抹黑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完全不能靠近,不小心碰到了還立刻被推開,你都沒瞧見那個將我推開的男人,他一臉驚恐,好像我是一沾到就會重病身亡的細菌!
白清風聽了覺得好笑!斑@世上還真是無奇不有,什么樣的人都有!
閻修穗好沒氣的道:“你還笑,有沒有朋友道義。 )回辦公室后她在扭到的左腳踝貼了貼布,現在才感覺好多了。
“好,不笑不笑,晚上留下來吃飯,白酒蛤蠣義大利面?”白清風安慰的拍拍她的肩。
“當然好,我需要美食來安撫我受傷的心靈!
白清風朝閻修穗比了個OK的手勢,就先轉身忙去了,閻修穗繼續享用能夠令她放松心情的甜點。
這時,門上掛著的風鈴又響了,推門而入的是穿著一身火紅,全身披披掛掛一堆銀飾的徐冉冉。
“咦?你怎么在這里?”
“你怎么會來這里?”
閻修穗跟徐冉冉看著對方,同時疑惑開口。
“這是我朋友的店!
“是清風姊嗎?她前陣子透過臉書跟我聯系過,要我以后每個禮拜三晚上到她的咖啡店來幫客人算命!
白清風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到一身吉普賽打扮的女人,立即就認出她是她新請過來的命理老師徐冉冉,現在看徐冉冉跟閻修穗好像認識,她一問之下才知道徐冉冉跟閻修穗竟然是大學同學,目前是室友關系。
“實在太巧了。”白清風笑道。
閻修穗幫忙徐冉冉布置待會兒要用的桌椅,看到她將寶貝晶晶拿出來放到桌上時,訝異的揚起眉。
“清風姊覺得我用水晶球算命實在太酷了,她要我用晶晶來幫客人算命,還說什么塔羅牌、紫微跟星座太普通了!
閻修穗笑看白清風一眼,再看向徐冉冉!澳銈儍蓚就不怕客人在咖啡店里直接翻桌嗎?”)畢竟用水晶球算命實在太虛無縹渺了,毫無根據。
“我店里的熟客倒是挺理智的,況且算命這種事,信者恒信,若不信就別算了。”白清風倒是很有信心。
徐冉冉擺好晶晶以后說道:“來,修穗,你坐下!
“不了,我……”
“唉呦,快啦,坐下坐下!毙烊饺讲焕頃愋匏氲木芙^,拉著她的手覆上水晶球。
徐冉冉才剛要閉上眼睛感應,卻突然打了一個冷顫,她猛地瞪大雙眼。“來了來了來了……”
聞言,白清風難掩好奇,到底是什么來了?
“修穗,你最近有遇到什么特別的事嗎?”徐冉冉激動的抓住閻修穗的手。
“沒有什么事。”閻修穗早習慣徐冉冉的激動。
白清風馬上幫忙補充,“有,她今天遇到一個疑似有嚴重潔癖又無法以真面目示人的奇怪黑衣男!
“呃……嚴重潔癖?無法以真面目示人?”徐冉冉的眉頭皺得死緊,搖頭晃腦地低聲道:“不對啊,不應該是如此,這對象……”
修穗遇到的男人跟她感應到的那個男人不一樣吶。
“本來就不是!遍愋匏霊c幸,如果徐冉冉這時候說那個詭異黑衣男就是她的真命天子的話,她肯定會當場封住徐冉冉的嘴!澳銈凁埩宋野桑覍幵赋黾耶斈峁,也不愿跟那個男人有半點關系!”
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這可怕的一天能不能快點過去。
“發生了什么事?”岡田山抓住流川兩兄弟,臉色凝重的問。
早上跟臺灣企業簽約一事,還有前往銀行拜訪都是小事,流川裕之和流川慎之這對雙胞胎兄弟能力一流,有他們跟在櫻庭朗身旁,本不會有問題。
誰知意外卻在要離開銀行時突然發生了,若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其他人身上,那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小事,但發生在櫻庭朗身上卻是大意外。
流川裕之代替櫻庭朗婉拒晚上的宴會邀約,一行人返回苗栗的途中,他跟流川慎之兩個人可是戰戰兢兢,他們好怕少爺下一秒就怎么了,還好一路上都沒事。
進到別墅后,流川裕之壯起膽子問少爺需不需要請醫師過來看看,剛好被岡田山聽到了,他才急著問,而櫻庭朗一頭鉆進臥房,吩咐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進入,更令岡田山憂心。
“少爺他……被女人碰到了!”流川慎之硬著頭皮說。
這實在是他們的疏忽,反應不及,沒有在第一時間把那個女人給架開。
“什么?!”岡田山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要不是流川裕之即時撐住他,他早就因為腿軟跌坐在地了。
少爺不能接近女人這件事,在整個櫻庭家族,除了老太爺跟夫人知道以外,就只有他們三個貼身伺候少爺的人曉得。
他們都是在少爺七歲那年病好了之后被老太爺挑中的人,當時他二十七歲,裕之跟慎之才九歲,他們都被老太爺極為慎重嚴厲的告誡過,不許讓任何女人靠近少爺。
“你們還愣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快點請鈴木醫師過來!”
他們每到一個國家都會在當地找一位可靠的醫師,鈴木醫師是日本人,娶了臺灣老婆后便跟著搬到臺灣定居,他也是櫻庭朗的朋友。
“可是少爺說……不必!
“什么?不必?”岡田山這下子也慌了,他們必須服從少爺的命令,可是少爺發生了意外,他們怎能眼睜睜……
“岡田,你進來。”櫻庭朗的聲音突然從臥室傳出來。
“是!睂锷綉艘宦,趕緊恭敬的彎身進到房內。
櫻庭朗已經換下外出的訂制西裝,穿著黑色的V領針織衫跟同色系休閑長褲,長發隨意地披在背后,赤腳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頭的景致。
“少爺,請讓我馬上打電話請鈴木醫師過來!睂锷街倍⒅贍,就怕他下一秒會發生什么狀況。
“岡田,不用慌,沒事!睓淹ダ实穆曇敉钢┰S的疑惑,他抬高左手,再將袖子緩緩拉高,示意岡田山靠近一點。“你看,沒事!
岡田山往前挪了幾步,這一看,忍不住訝異的挑高眉,他又再往前靠近幾步,再看,最后干脆直盯著少爺的手臂不放。
真的沒事!沒有紅腫,沒有斑點,少爺看起來也沒有任何不適。
“怎么可能?”岡田山驚愕極了!盀槭裁磿@樣?”
他跟在少爺身邊服侍已經二十三年了,盡管少爺受到嚴密的保護,但總還是免不了發生“意外”。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夫人按捺不住想要抱抱少爺,結果少爺全身紅腫長斑點,甚至還一度呼吸衰竭。
至于其他的意外倒沒有這么嚴重,有些女人企圖接近少爺,但都在還沒來得及碰觸到少爺前就被遠遠隔開,盡管如此,少爺的身體還是會出現一些小狀況。
方才他聽慎之說,那個女人是直接撲到少爺身上,雙手還緊抓著少爺的手臂,少爺怎么會一點事也沒有?
櫻庭朗清亮的黑眸中也寫著困惑,他撫著自己的手臂,像在說給自己聽似的輕聲低喃,“我也不知道……”
了無的告誡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他七歲時,了無說若想活命就遠離女人;他二十歲時,了無說只要找到他該找的那個人,就能擺脫只能活到四十歲的宿命。
這兩者是相關的嗎?讓他沒有任何不適的女人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嗎?他不知道,因為了無從來沒有說過。
岡田山也陷入思索當中。不管那個女人是不是少爺要找的那個人,但至少她讓少爺異常的沒有出現不良反應,這就是個好消息,想到這里,他雙眸發亮,好像看到了康莊大道。
“無論如何,我們應該先找到那個女人。”岡田山說完,看向少爺,見少爺并沒有反對,他立刻又道:“我馬上去辦。”他鞠躬后快步走出臥房。
雖然他也不知道找到這個女人之后要怎么辦,但是找了十年,他們好不容易意外發現了一絲頭緒,就必須好好掌握。
櫻庭朗的視線又回到自己的手臂上。他真的沒事,而且完全沒有惡心不適的感覺……
被碰觸的當下他感到震怒,緊接著是擔憂身體又出狀況,上車后流川裕之還一直懇求他立即到醫院去,只是到醫院有用嗎?他的狀況不是一般醫學可以解決的,他于是說了不必,但心思還是放在自己的身體狀況上。
櫻庭朗瞇起眼,這才發現自己對那個女人的長相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是他要找的那個人嗎?如果是的話,當下他不是應該會有不一樣的感受嗎?思及此,他自嘲的笑了,曾幾何時他也這么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