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排大樓都被白布條包圍,在深秋時分的黃昏中顯得格外蕭條,抗議的人群已散去,樓房旁破舊的運動場上留下幾名憤恨不平的青少年,趴在鐵絲網(wǎng)上以怨恨的眼神怒視著不遠處偌大的「歡樂星球」霓紅招牌。
微胖的男子漫步踱到他們身邊,抽著煙的樣子有些流氣,彌勒佛似的臉笑瞇瞇的,任何人見了他,都會不由自主地喊一聲:胖子。盡管胖得很干凈,甚至五官可以稱得上秀氣好看,但還是個胖子。
「笑屁!」一名十幾歲的少年發(fā)現(xiàn)了他,惡狠狠地朝他揮了揮拳!缸唛_啦!」
「我知道你們很生氣!古肿勇柭柤纾瑧醒笱蟮刈叩剿麄兩磉!改切┯绣X人啊,只顧著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哪會管你們的死活!
「你就不是有錢人了?這衣服不錯嘛!股倌陚儑蟻恚种复链聊凶臃史实男靥!刚l讓你進來的?這是我們社區(qū)專用的球場,你在這里啰唆個什么鬼!」
「喂喂喂,我是站在你們這邊的喔,我也很看不慣歡樂星球的作風啊,不然怎么會來聲援你們的抗議!顾吲e著雙手表示自己并無敵意。「而且啊我有消息要告訴你們!孤冻鲆荒樕衩氐男,仿佛知道宇宙中最大的秘密。
「什么消息?」
「你們一定很想知道到底是誰主導這次的事件對不對?」他又笑了,白嫩的臉皮笑起來更添光澤。
「屁啦!誰不了。坎痪褪菤g樂星球的大頭嗎!」
「是啊,可是你們知道誰是歡樂星球的大頭?」
少年們面面相覷。這他們當然不知道了,誰會知道歡樂星球的大頭到底是誰?要是知道的話,不早就沖過去扁他一頓了嗎!
「我當然知道!周朝樹嘛!蛊渲幸幻倌晖ζ鹦靥,驕傲地回答,他可終于知道這些同伴們都不知道的事了。
「周朝樹死了十幾年了!古肿有Φ貌铧c岔氣。
「笑屁!誰會知道他死了!他死了又怎么樣嘛!」少年惱羞成怒地朝他揮舞著拳。
男子笑吟吟地、兄弟似的拍拍他們其中一人的肩!笡]關(guān)系,你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他住在哪里……」
十分鐘之后,義憤填膺的少年們手持球棒,怒火沖天地離開了破舊球場,微胖男子面帶微笑目送他們離開。
深秋的夜來得很快,才不過十幾分鐘,整座球場就在夜幕中淪陷,男子吹著口哨往門外走,卻被等在鐵網(wǎng)外的身影給嚇了一跳!
「嘩!嚇死人了。」
「好卑鄙的手段,用這種手段的人比較嚇人吧?」
男子不太自在,連忙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巧克力,緊張地剝了一大塊塞進嘴里,半晌之后才嘟囔著開口:「都不知道妳在講什么的……」
「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只有你會做,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天生就這么壞,還是某種奇怪的補償心態(tài)?提前暴露這些公寓要被拆掉的內(nèi)幕、教唆他們?nèi)ゴ蛑苓_非。真搞不懂耶,這對你有什么好處?」
胖子聳聳肩!肝覜]教唆他們?nèi)プ鍪裁窗,我只是好心、而且不?jīng)意的提供一些資訊罷了!
「所以你是天生就這么壞!顾龂@口氣。
「妳什么時候回來的?」胖子扯開話題,他才不想繼續(xù)在這種什么鬼人性的話題上打轉(zhuǎn)!肝覀兌己芟電。」
「你們?」她終于輕輕笑了!甘悄惆?」
他不太情愿地點點頭!肝易钕,其他人應該也很想吧……喂,妳脾氣應該發(fā)完了吧?妳不是脾氣那么壞的人啊,什么時候回來?」
「我不會回去的!顾龂@口氣搖搖頭。他們總是聽不懂拒絕,這伙人就是這個樣子,字典里找不到「不」這個字。
「為什么?」他又問。
「你問過了!顾嵝眩骸府敵跷乙不卮疬^你很多次。」
「胖子記憶力不佳,多喝一點妳煮的迷迭香花茶或許有得救!顾瓜阎卮稹
「那我希望你永遠失憶。」她微笑著嘆息,那雙晶亮動人的雙眸在黑暗中顯得那樣清朗善良!赣肋h忘記你有多壞,對這個世界是好事!
「又不是只有我這么壞……大家都這么壞啊!古肿佑行┎环䴕獾鼗卮穑骸府敵鯅吷踔帘任腋鼔!
「我知道!古咏K于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那里!杆晕腋牧。」
「喂!妳到底什么時候才要回來?我很餓!」她的背影在路燈下拖得老長,胖子忍不住又吼了一次;「妳有沒有聽到?!我真的很餓!連老人都瘦了一整圈了!他再瘦下去會被風刮走的!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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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妳怎么還在這里?」岳樂音一踏進未開幕的咖啡吧,就瞧見樂舞正把頭塞在她的冰箱里。
「不然我要去哪里?」樂舞從冰箱里鉆出來,食物抱了滿懷!高@些都可以吃吧?又還沒開幕,準備這么多東西給誰吃?喔對了,剛剛裝潢的師傅走了,他說明天就來做最后收尾的工作!
岳樂音搖搖頭。「把那些東西放下。什么時候了妳還有心情吃?快去周達非那里吧!
「去那里做什么?」樂舞心情壞極了,抱著食物一屁股把自己塞進咖啡廳的舒適沙發(fā)座里開始吃。
「今晚會有事情發(fā)生。我以為妳跟他在一起的,唉!妳怎么沒跟他在一起?還吃啊,快起來!箻芬舨挥煞终f將她從沙發(fā)上拉起。「快去吧快去吧,現(xiàn)在是來不及了,不過還是得去。」
「去做什么嘛!到底會發(fā)生什么事?」
「如果我沒猜錯,他現(xiàn)在應該正被人圍毆吧!
「嚇?!」樂舞嚇了一跳,這下不用樂音推,她已經(jīng)跳了起來。「厚!在哪里?被誰圍毆?拜托妳!這種事妳就不能說快一點嗎!」
「我說了很多次了,誰叫妳吃個不停?烊ニ,他一定不會上醫(yī)院,妳現(xiàn)在去應該還來得及替他貼幾張OK繃——岳樂舞!妳還不放下食物……」
岳樂舞卻只是跑出門,滿懷的食物卻始終不放下,這本來就是她來的目的,除了她自己想吃,她還想替周達非來偷東西吃。
今天一整天,他什么也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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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到他時,樂舞完全驚呆了!周達非渾身是血,搖搖晃晃地進門。
「天哪!你怎么弄成這樣……」連忙沖上去試圖攙扶,周達非卻搖搖頭示意她別靠近。
「我先去弄干凈,這一身血——」
「別鬧了!現(xiàn)在不是要潔癖的時候!」樂舞板起臉握住他拒絕的手,讓他的身子靠在自己肩上,慢慢走向沙發(fā)!柑欤≌娴谋淮虻煤脩K!」
「不是。誰告訴你我被打?其實是我自己摔進水溝里!
「這時候還有心情講笑話!」扶著他在沙發(fā)上躺下,樂舞又氣又急,同時還得努力告訴自己要鎮(zhèn)定,這點小傷死不了的!肝胰ツ盟,你乖乖躺著不要動。」
周達非苦笑兩聲。「我這樣子還能去哪?醫(yī)院?」
「你要是愿意去醫(yī)院那倒是好辦了。」
去醫(yī)院其實是個不錯的辦法,搞得人盡皆知,他拆那些建筑就更名正言順了,除去那些藏污納垢的地方可謂為地方除害,可是他卻一點意愿也沒有,躺在這里看樂舞著急的模樣感覺還挺享受的。
冰涼的毛巾覆蓋上他的臉,手勁極為輕柔地擦拭著他臉上的血跡,隨后一聲驚呼讓他知道額頭上那一擊的確造成了預料中的傷害。
「天哪!這一定要去醫(yī)院縫合!好大一個洞!」
「別緊張,不會留下疤痕的,只是看起來嚴重而已!顾p笑,聽到她聲音中的憂慮竟讓他感到愉快。
「誰管你會不會留下疤痕!我是怕你得破傷風!被K成這樣你居然還關(guān)心會不會留下疤痕!」
「我擔心自己破了相就不能用美色引誘妳了啊!
四周空氣安靜了下來,冰毛巾繼續(xù)動作,她輕輕地擦拭著他身上的傷口,動作跟方才一樣輕柔,但氣氛卻完全不同,他可以明顯感受到她的壓抑。
微微睜開一只眼睛偷瞄,原以為會看到一張氣嘟嘟的臉,卻瞧見她沉凝的神色,周達非有些意外。
替他脫掉身上染血的衣衫,替?zhèn)谏虾盟,樂舞收拾好東西起身準備要離開。「冰箱里有一些食物,餓了自己去找來吃!
「要走了?」
「這有什么吩咐嗎?總經(jīng)理!
「不打算押我去醫(yī)院?」
「總經(jīng)理想去嗎?」
這漠然的態(tài)度令人生氣,甚至比被打一頓還要更生氣,周達非從沙發(fā)上起身!缸拢f。」
「沒什么好說的!惯@次決斷地轉(zhuǎn)身離開,不留半點余地。
「嘿!」他的速度比她更快,背抵住門,眼前一陣昏黑,他晃了晃。
岳樂舞緊張地扶住他!缚旎厝ヌ上拢
「妳不說為什么生氣,我不躺,就這么站著讓血流光。」實在累了,索性耍賴。
「喂!」樂舞惱怒起來!改銈冞@些人為什么都這樣?!什么都可以開玩笑!受什么樣的傷都不要緊、都無所謂!在你們身邊的人感覺多恐怖!」
「妳感覺恐怖?」眼前的影像還是晃動著,他感覺有些喘,情況似乎不太對……
「我當然感覺恐怖!我會擔心、會害怕!我只是個正常人!」
「原來妳為我感到擔心害怕啊……」
「不準再嘲笑我了!」
「我不會……」說著,沉重的軀體慢慢往下滑,岳樂舞的驚呼聲再度響起,但他的唇角卻浮起一絲詭異的笑。
她為他擔心受怕呢。真奇怪,為何他竟為此感到愉快?為何他竟覺得這點傷……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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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傷心了,感覺自己像是被蜘蛛網(wǎng)困住的蝴蝶,飛不出去又摔不下來,眼睜睜看著蜘蛛網(wǎng)越纏越緊,卻無能為力。
「如果醒來之后有暈眩嘔吐的情況一定要馬上送醫(yī)院,知道嗎?」阿美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有沒有聽到?」
「有……那他什么時候會醒過來?」
「不一定?梢院煤盟弦挥X也不錯,但要是睡超過八個小時還沒醒來,那也要送醫(yī)院!
「妳說得好恐怖。」
「我是婦產(chǎn)科醫(yī)生,不是外科!拱⒚绹@口氣!肝矣X得他可能是腦震蕩,幸虧只是暈倒沒有休克,目前看起來沒大礙,但我可不能保證他真的沒事!
「就是因為不能送醫(yī)院才找妳來!
「等妳要生小孩再找我來會不會比較妥當?我是婦產(chǎn)科醫(yī)生嘛!拱⒚婪籽!感g(shù)業(yè)有專攻的。J
「我知道啦,對不起……誰叫妳是我死黨!
「就算我是妳死黨,也沒辦法立刻變成外科醫(yī)生!箍粗俱驳纳袂,阿美不忍苛責,只能拍拍她的肩!阜判睦玻瑧摏]什么事,不過我剛剛說的都要注意喔。妳沒事吧?」
搖搖頭。
「要我留下來陪妳?」
「不用了,妳快回去吧,老公孩子都在家里等妳呢!
「有問題要立刻送醫(yī)院,不要拖!
「嗯!
送走了阿美,床上的周達非依然毫無動靜,他現(xiàn)在到底是暈倒了?睡著了?還是昏迷了?她沒有半點概念,她只知道她必須留下,但她卻渴望著離開。
她的心尖叫著想逃亡,繼續(xù)留在這里會發(fā)生什么事?或許就會發(fā)生心被偷走的慘事。
不知不覺中,她凝視著他;不知不覺中,她漸漸進入他的世界,滿懷熱情漸漸變質(zhì);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發(fā)生,一切都有點來不及阻止。
真不可愛的情況。
她知道自己在哭,很傷心當然要哭,反正他還沒有知覺,就痛快哭一場也無妨。但她只是無聲落淚,因為她只是心里覺得悲傷,卻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難過什么,她到底在難過些什么呢?因為愛嗎?
突然,她意識到他的目光。
「為什么哭?因為我受傷?」
「當然不是,因為……是因為我討厭這里的音樂!
「音樂?」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對啊,這些……這些叮叮當當水晶、風聲、雨聲、樹葉聲,簡直聲聲催魂!」
周達非錯愕地睜大了眼睛!高@只是New Age……」
「就是討厭!那么喜歡的話不如裝一串風鈴、不如離開城市住到森林里去,為何要假惺惺的在屋子里放這種音樂,還找不到開關(guān)可以關(guān)掉!」她終于停住淚水,不滿意地抱怨。
「總開關(guān)在玄關(guān),如果妳那么討厭的話可以去關(guān)掉它!
「這是你住的地方,又不是我住的地方,你不喜歡的話可以自己去關(guān)!孤犉饋矶嗝慈涡詯垡,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周達非凝視著她,突然微笑著開口:「那妳喜歡什么樣的音樂?」
「平井堅、周杰倫、中島美嘉、孫燕姿,誰都好!
「該不會是因為他們真的在『唱歌』?」
「為什么不?他們的確真的在唱歌,雖然經(jīng)常聽不懂,可是他們真的在唱!快樂的、哀愁的、戀愛的、失戀的,都是真實的音樂!
「比起那些叮叮咚咚不知所云的音樂要來得好!
「當然!
「就像我現(xiàn)在這樣,真真實實的活著跟妳拌嘴一樣,起碼真的活著!
嘴一扁,眼看淚水又要落下,岳樂舞瞪著眼睛看他!改銢]事了?可以這樣跟我拌嘴一定是沒事,頭暈不暈?想不想吐?」
「我沒事,頭不暈,也不想吐!
「要不要吃東西?」
「好!顾!肝艺娴酿I了!
沉默中她服侍他吃著從樂音那里搶奪來的食物,他吃得津津有味,仿佛一生一世沒吃過如此美味的食物。沉默中她替他脫下那一身染了血的臟衣服,然后讓他躺下。
「我要走了!
周達非只握住她的手,他閉著雙眼,但那模樣卻比凝視著她時更教人心跳加速。他沙啞地開口:「等我睡著妳再走!
她沒有回答,聲音哽在喉間,淚水眼看又要泉涌而出。
「我不送妳回家會不會很沒有紳士風度?」
「會啊。不過沒有關(guān)系。」努力壓抑著淚水,她試圖用調(diào)皮的語氣回答。
毫無預警地,他將她拉下來趴在胸前,聆聽著他穩(wěn)定的心跳,滾燙的淚水終于落下,阻塞了她的聲音跟她所有的思緒。
「輕閉雙眼,在心中描繪你的樣子,這樣就好,盡管季節(jié)將我置于不顧,自顧自地改變顏色。我搜尋記憶中的你,這樣就好,超越了失落而獲得的堅強,是你給我的!顾硢〉剌p輕唱著,有些荒腔走板,發(fā)音也有點可笑,唱完后他已經(jīng)陷入半睡眠狀態(tài),但他卻依然喃喃自語似地在她耳畔說著:「我不相信愛情可以超越失落,我不相信失去妳可以讓人變得更堅強……我才不相信……」
她哭得不能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感動還是感傷?是開心還是難過?
蜘蛛網(wǎng)上的蝴蝶已經(jīng)奄奄一息,不等蜘蛛過來享用大餐,她已經(jīng)即將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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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聽到媽媽與妹妹的談話,就在老家的花園里。那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是爸媽最喜歡的氣候。在父親忌日的這一天,照例他們?nèi)司墼谝黄稹?br />
祭拜完父親,媽媽與妹妹在庭院里閑聊。
「他對妳好嗎?」
「很好,妳不用擔心我啦,妳女兒難道是那種被欺負卻不敢聲張的人嗎?」
「那很難說。在愛情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
「噗!是是,媽說得是。媽當年可不就為了愛才會下嫁爸爸那個窮小子嗎?」
「他不止窮。窮只是一種狀態(tài),狀態(tài)是可以隨時改變的;最嚴重的是他長不大,幾十歲的人了還跟孩子一樣!箣屵@樣說著,臉上流露出溫柔的神情。
「爸爸一輩子都像個大孩子,可是妳也沒什么好抱怨的啦。哥哥從小就是個小老頭,照顧妳比照顧誰都更仔細,妳一樣有一個兒子、一個老公,只是他們的角色不小心對調(diào)了而已。」
媽媽笑了起來,忍不住出手打了妹妹幾下!笂吢爦呎f的!胡說八道,亂七八糟!
「哥哥有對象了嗎?」
「要是有,那我可就放心了,唉。」
「妳這么擔心哦?」
「當然啊。妳哥哥幾歲的人了,到現(xiàn)在還沒打算成家,老媽媽年紀不小啦,妳以為我能一輩子等你們兩個結(jié)婚生子?」
「哇!不得了,使出撒手锏了!
媽媽一臉又好氣又好笑的神情!笂呧,只有對著我的時候會這么調(diào)皮。幸虧如此,在外頭還像個大家閨秀。」
「我無所謂啊,反正我已經(jīng)有對象了嘛。倒是哥哥,妳幫他介紹一個對象嘛。妳只要告訴他,娶了這個女人對家族企業(yè)有益,我保證他半夜都會去約會!
「我就怕這樣!箣寢寚@口氣!笂吀绺缫恍囊灰庀刖S持住妳爸爸的事業(yè),不但如此,他還想完成所有妳爸爸來不及完成的夢想;為了這件事,他什么都肯做、什么都愿意犧牲,我怎么能讓他連終身大事都賠進去?」
「言下之意,媽媽是希望哥哥娶個可愛小村姑之類的,享受家庭溫暖!
「當然,他應得的。不過……也不能說是小村姑,人家可不是什么小村姑,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
「很好很好?用了兩個『很好』,媽媽一定很中意她!姑妹玫纳碜酉蚯皟A,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唉,我喜歡有什么用啊?我又不能娶她!箣寢層謬@氣!杆郧捎譄崆,性子是暴躁了點,有時候看起來好像沒什么腦筋,可重要的是她有一顆善良的心跟豐沛的感情!
「是媽媽公司里的人?」
「嗯,人事主任,她最適合這個位置了,誰見了她都會感覺好像自己的親人一樣,又善良又熱情。」
「媽,善良的心很多人都有,光靠這一點想打動哥哥有點難耶……」
「這就是了,妳哥哥才不稀罕什么善良的心,我多擔心他會娶個蛇蝎女郎擺在枕頭邊。唉,聰明反被聰明誤啊,想到這一點……我會死不瞑目。」
「媽,沒那么嚴重啦,哥哥雖然在這方面呆了點,可是他不會真的違背自己的感情!
「他真的不會嗎?」媽又嘆息了,才短短幾分鐘的談話,她居然嘆息了那么多次,他隱約感到有些不安,而妹妹的表情甚至比他更不安,她眼睛雖然看不見,感覺卻比任何人都要靈敏。
「媽,別說了,我們進去休息好不好?我有點累了。」
穿過落地窗,他看到媽媽起身,看著媽媽倒下,他聽到妹妹驚慌的呼叫,他的世界頓時變成一片空白——
猛然睜開雙眼!室內(nèi)安靜得他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
握住的手已經(jīng)空了,岳樂舞早已離開,這里只剩下他一個人,墻上巨幅海報上的兩個人沉默地凝視著空氣中看不見的某一點。
他喘息著閉上眼睛,感覺頭上傳來一陣陣劇烈疼痛。
會痛是好事,會痛表示他還活著、還有能力思考。
在這種時候夢見母親病倒時的景象代表什么樣的意涵?這原是他會有興趣探討的問題,但此時他卻只注意到自己空空的手掌,不久前他握住岳樂舞的手,那是一雙軟若無骨的柔荑。真奇怪,性格那樣固執(zhí)的女人卻有那樣一雙手;真奇怪,廚藝那樣好的女人卻——
是了,這就是問題所在。
周達非恍然大悟,這頓悟讓他不由得露出一臉苦笑。
他居然笨到看不出來啊……他居然笨到被那樣一個小女人耍弄!
他一直知道媽媽跟妹妹是故意在他面前演那出戲,而他也蓄意跳入她們設(shè)下的陷阱,想知道她們究竟在打什么主意,F(xiàn)在他終于知道了!她們挖了一個坑讓他跳,而他高傲地跳了進去,如今卻爬不出來。
這不正是媽媽所說的嗎?他從來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