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有一家賣白糕的鋪子,總是用時令的水果、干果和在糕里蒸,口味有甜有咸,好吃得不得了,你陪我吃。”
“你……專程去為我買的嗎?”
食盒里有十來顆蒸得松軟的白糕,糕上綴著彩果、干實,清甜的糕香伴隨著氤氳熱氣,讓人忍不住想嘗嘗味道。
“嗯。我聽下人這么說,就想你一定是吃不慣府里的膳食;再依你的壞習(xí)慣推斷,便猜測這段時日,沐大哥一定沒好好照顧自個兒的肚皮。所以天一亮,我就去排隊買糕了!
在山里醫(yī)廬那段期間,她已摸透了他的性子,再加上被他餓暈自己嚇過一回,所以即便爹爹叮囑,她還是不顧一切的偷偷溜出門,替他買甜糕。
“你天一亮就出門了?”
想像她纖柔的身子,跟著買糕的人擠在熹微的晨光中,他的心,就不由得為她的心意叫囂、鼓噪著。
閻韌思頷了頷首,眼底眉梢盡帶著醉人的甜笑!笆前!那家白糕果鋪生意好極了,不早些出門絕對買不到,原本丫頭想代我去的,可她不知道沐大哥愛吃些什么,我只好讓她帶我走一趟嘍!
她將事情的始末交待得清清楚楚,毫不掩飾對他的關(guān)切。
他的心,被她單純又堅定的情意給一圈一圈地繞緊、掙脫不掉,不論身心、魂,全都給她勾走了。
“韌兒……”情緒已無法壓抑,沐平鴻難以自制地將她攬進(jìn)懷里!澳氵@個傻姑娘,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他身上特有的清冽藥香,一竄入鼻間,她就自動偎進(jìn)他懷里,讓他的溫暖緊緊將她包圍。
沐平鴻愛憐的擁緊她,語重心長道:“以后別再為我做這些事了,累著你……我很過意不去!
“不會累,我要沐大哥吃得飽、睡得好、穿得暖!”
她的話惹得他低笑出聲!拔抑皇桥紶柼^專注,以致忘了該用膳,你怎么當(dāng)起小管家婆了?”
閻韌思不以為意的輕哼了一聲,接著出其不易地捧起他的臉,壓下,讓兩人的唇密密貼在一起。
突然間被軟嫩香甜的溫暖氣息給包圍,沐平鴻一愣,好半晌才發(fā)覺,自己又被她給偷襲了。
她的唇柔軟甜蜜,初嘗便勾引他忘了所有顧忌,放肆地深深探進(jìn)、重重吮吻,貪婪的想汲取更多屬于她的蜜味。
待彼此氣息都紊亂不已時,他才放開她。
當(dāng)他視線落在她被吻得紅艷艷的粉臉上時,頓時心緒不穩(wěn)、懊悔至極。
他不是應(yīng)該狠心割開兩人間的羈絆嗎?怎么反而被她牽著鼻子走?
不知他的憂心,閻韌思甜滋滋的張開藤蔓似的藕臂,緊緊圈住他的鯁,仿佛恨不得兩人黏在一塊似的。
她那充滿占有欲的動作,教沐平鴻心里五味雜陳。
這是最后一次放任自己這么做了……
他靜靜地?fù)碇,暗暗在心里告誡自己。
轉(zhuǎn)眼,時節(jié)便進(jìn)入晚秋,在沐平鴻的對癥下藥之后,王妃的身體已大有起色。
“沐大夫,你果然沒讓本王失望!遍惽瓭M意地開口,臉上難掩喜悅之情。
沐平鴻號完脈后,不卑不亢地謙虛抱拳!安菝裰皇潜M己所學(xué),不敢居功!
閻黔看他模樣謙和內(nèi)斂,心里大嘆遺憾。
暗地觀察沐平鴻多時,他不得不承認(rèn),他是個不錯的女婿人選。
可惜,沐平鴻的個性淡泊、胸?zé)o大志,即便他想利用官場上的勢力,提拔對方進(jìn)宮當(dāng)御醫(yī),那人說不定還不愿意呢。
沒有仕途官位的保障,女兒若下嫁于他,有可能過上好日子嗎?
只要思及女兒跟著他吃苦的可能,就算對他有再多的好感,也會在瞬間消失。
暗暗拉回岔神的思緒,閻黔接著問:“沐大夫,依你看,王妃還得服多久的藥才能下榻走動?”
“這一帖藥得再服半個月,之后靠藥膳調(diào)理身子即可!
換言之,他留在王府的時間,只剩半個月。
思及此,他心里有股莫名的惆悵升起。
“好!那本王索性就將冬宴延至半個月后再舉行。”
冬宴?
尚不及思索閻黔為何要將冬宴延半個月,對方已開口!巴甓,本王都會宴請官場摯友入府小酌,今年除了借機(jī)替我家閨女覓婿外,也要順道慶賀王妃久病康復(fù),更重要的是,得替沐大夫您餞行!
聽閻黔這么一說,沐平鴻剎那失神。
覓婿……他沒想過閻黔會這么快,就動手為閻韌思找尋婚配對象。
“我家韌兒年紀(jì)很輕、玩心又重,如果能讓她早些挑上個看合眼的,也不怕蹉跎了時光、誤了青春……”
像是要讓他認(rèn)清事實似的,閻黔以喃喃自語似的語氣兀自說著,但其中的用意已昭然若揭。
沐平鴻靜靜聽著,不動聲色地藏妥波動的情緒。
沐平鴻的靖俊面容十分平靜,閻黔窺不得半點情緒,愈說愈覺得納悶。
為何不見沐平鴻臉上有半分激動?難不成,他真的如此淡欲寡情,徹底放下了與女兒之間的羈絆,所以無動于衷?
閻黔正百般思不透,這時,沐平鴻淡淡然的聲音,卻徐徐落入他耳底。
“若王爺沒其他事,草民先行告退了!
他的嗓音,不帶一絲遲疑。
“你下去吧!”閻黔揚了揚手,示意他退下,一雙銳目因為無法洞穿他此刻的心思,而不死心地凝著他的背影,直至對方消失在眼前。
其實,在閻黔以為的波瀾不興下,沐平鴻的心已痛到了極點。
他壓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王妃寢房的,唯一的感受,就是心如受重捶,痛得像被誰握拳猛擊似的。
在他茫茫然回到東院,進(jìn)入制藥房時,卻見到閻韌思百般無聊地坐在一旁,仿佛候了他許久。
“沐大哥,你去替我娘號脈嗎?”一見著他,她就像覓著蜜的蝴蝶,興奮地?fù)溥M(jìn)他懷里甜甜地問。
沐平鴻幽幽回過神,凝著她單純?nèi)崦赖奶鹦,心不由得一澀?br />
再過不了多久,她的美好便會屬于別的男子……只要思及這一點,他心中的妒意就像是要將心給蝕穿似的,讓他無法呼吸、喘不過氣。
就算理智一再冒出,說服著自己,他配不上她、不該妄想與她長相廝守,但心還是難以抑制地痛著、擰著、渴望著。
閻韌思發(fā)覺他臉色蒼白,納悶地覷著他,憂心地問:“沭大哥,你不舒服嗎?臉色看起來好差……”
說著,她墊起腳尖,想摸摸他的臉,再探探他額上的溫度,沒想到,沐平鴻卻一把抓住她的手,痛苦地看著她,內(nèi)心百味雜陳。
往后,有誰會為他心疼?
再一次,胸口沒來由的刺痛,讓他沉定的性子竄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蠻橫。
他一把將她壓在擱滿藥草的木桌上,低頭吻住她如花般嬌嫩的軟唇。
突然被他吻住,閻韌思驚呼出聲:“沐——”
話已到嘴邊,但她卻瞬間定下了心,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
確定了這一點,她閉上雙眸,柔順的張開唇,迎接他的掠奪;一雙藕臂也輕輕的攀上他的寬肩,與他親密糾纏。
她的順從,讓他體內(nèi)渴望的火迅速失控,將他的自制力徹底燃燒。
他悍然狂肆地吻著她,讓前所未有的暖昧狂熱,將兩人密密籠罩。
閻韌思從未有過如此強(qiáng)烈的感受。
沐平鴻的吻充滿侵略感,粗重低沉的鼻息拂在她膚上,讓她渾身發(fā)熱、心跳加快,連呼吸也變得喘促。
當(dāng)他的唇離開她的,落在她玉白的頸子上時,她忍不住顫栗。
他熾熱的唇像銜著火苗,被他吻過的地方,都像是火燒過似的,熱著、燙著,讓她胸口涌上難以忍受的騷動。
狂烈陌生的感覺,讓她無助地嚶嚀出聲!斑,沐大哥……”
閻韌思無助的輕吟及攀住他肩頭的力道,讓沐平鴻猛地回過神。
不到片刻的工夫,她的小嘴已被自己吻得紅艷,粉頰也染上動情紅暈,再看看她衣衫不整、發(fā)絲微亂的模樣,他不由得厭惡起自己。
將失去她的恐懼讓他心慌,因激情而興起的占有欲,則幾乎讓他失去控制。
“對……對不住!便迤进櫈樽约旱氖Э氐椭淞寺,速速拉起她被他撩開的衣襟。
他不能要她,也要不起她。
所以,他更加不能碰她。
仿佛沒聽見沐平鴻說了什么,閻韌思眨了眨長睫,羞紅的臉蛋上,有著激情未褪的恍惚迷醉。
雖然他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但她的身心與情緒,仍處在被他撩撥起的震撼悸動當(dāng)中。
“我要開始制藥了,你走吧!”他冷著嗓開口,一股身為大夫的威嚴(yán),讓他瞧起來更為冷肅難以親近。
閻韌思恍惚的思緒被他驟轉(zhuǎn)的態(tài)度拉回,頓時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疑惑地問:“沐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他深眸中的熾熱已褪,痛苦凝著她嫣紅的臉,心思復(fù)雜的目光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情緒。
“沐大哥……”
“你回去吧,不要再過來東院找我!便迤进櫚挡卦谛渲械拇笳莆粘扇,深吸了口氣,逼自己與她劃清界線。
“為什么?”
“你這樣會打擾到我。”
閻韌思雙眸眨呀眨,天真地沖著他笑。“沐大哥,你放心,我不會打擾到你;若真忙不過來,你也可以指派一些小雜事讓我做!
就像以前在深山中的醫(yī)廬一樣,她希望能夠幫他分擔(dān)雜務(wù),好讓他心無旁騖地專心研究醫(yī)藥。
“雜事有閻?梢詭臀。”
沒被他的冷言冷語嚇到,閻韌思思索了片刻,甜笑道:“說得也是,說起來閻福真的很能干,應(yīng)該幫了沐大哥不少忙才是!
原本他想再說些強(qiáng)硬的話,但看著她的笑,他怎么樣也說不出口,更不忍見笑容由她清麗的臉龐褪去。
每每思及此,沐平鴻就更加氣自己、惱自己。
結(jié)局已經(jīng)清清楚楚擺在眼前,他居然還癡傻的在心里最柔軟的一角,為她留了個位置。
等到該離開時,他還有辦法淡然灑脫嗎?
見他恍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閻韌思親密地挨到他身邊,用嬌軟的可愛語氣問道:“沐大哥我不吵你了,我去和娘聊聊天,晚些再帶夜宵來找你,好不好?”
沐平鴻沉痛地望著她,一顆心苦澀難當(dāng);若再繼續(xù)與她糾纏下去,對彼此都不是好事。
他可以感覺得出來,閻韌思是真心喜歡他、真心待他好……但即便如此,仍改變不了兩人身份懸殊的現(xiàn)實。
他深吸了口氣,以極冷淡的語氣說:“不要再為我費心神了,半個月后我就會回山里去,你……盡早忘了我,以后別來管我、別來找我,這樣比較好!
因為他冷情的言語,閻韌思赫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沐平鴻像變了個人似的,原本柔和的臉上盡是冷漠矜淡。
那全然陌生的表情,讓她感到不安。
唇畔的甜笑倏然沒去,她惶恐不安地問:“沐大哥,為什么要這么說……”
不過是眨眼的瞬間,為什么他臉上的熱情、柔軟,竟全部消失無蹤?
“我們不會有未來的。替你娘治好病后,我會自己回山里。我想你爹應(yīng)該會給我一筆很豐厚的賞銀才是!
他試圖露出歡喜的笑,但嘴角揚起的,卻是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你治好了我娘,我爹理應(yīng)給你豐厚的賞銀,但沐大哥……那日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們要一起回山里——”
他揚聲打斷她的話!罢f僅是說,根本代表不了什么,隨時都可以反悔!
閻韌思總帶著甜笑的嘴角一斂,她突然張開雙臂,把他抱得好緊。“不,不能反悔!說好了就不能反悔!
她同娘親說過悄悄話。
她說,她喜歡上了一個男子,想嫁給他,跟他一起過日子。
躺在病榻上的娘親,笑著摸她的臉說,她終于長大了……
她以為,治好娘親的病,她就可以陪他回到山里,過著簡單的生活。
為什么才過不久,他竟改變了主意,竟讓她的美夢就這么碎了……
“我們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勉強(qiáng)在一起,根本不會有幸福的。”沐平鴻用盡全身的力氣拉開她,說出連自己都覺得疼痛的話。
他不能讓她知道,說這些話時,他的心正在泣血。
一股說不出的傷痛情緒涌上,閻韌思忍不住怨掉眼淚!盀槭裁矗裤宕蟾缒銥槭裁匆椿?”
“不要再問為什么了,事情就是這樣!
語畢,不待她反應(yīng),他旋身走出研藥房。
看他背影迅速消失在眼前,閻韌思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般宕蟾!你等等我啊!”
她不知道沐平鴻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當(dāng)然要問個明白,卻沒想到因為腳步太急,踩著了裙擺,被自個兒給絆倒。
狼狽地半跪在地,閻韌思心里又急又氣;她想起身繼續(xù)追,但被石子地磨破皮的嬌嫩膝頭,卻沁出血來,染紅了絲裙,教她疼得紅了眼眶。
她用力地深吸一口氣,想眨掉眼眶里的熱意,但豆大的淚珠,卻自有意識地一顆顆滾落。
直到看見衫裙沁出的血絲,被淚水染成一朵朵水紅,她才驚覺自個兒流了淚。
她搞不懂此時此刻自己流淚的原因,是因為膝上的痛,還是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