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藍的天,白白的云,多美麗的世界。
“唉!”在這美麗到連白云都會跳起來飛舞的日子里,江盈陽卻哀聲嘆氣,看著窗外發(fā)呆。
“你干麻嘆氣?”小朋友一邊啃零食,一邊按遙控器選臺,轉來轉去,就是選不到一臺他滿意的。
“你知道嗎?”她聞言轉向小朋友,表情哀怨。“我那天挑照片的時候,在你把拔的相簿里面看見一個長得好漂亮、五官好細致的女人,那個女人是你馬麻嗎?”
那天她就想問了,但沒機會問,也不好意思問,今天總算逮到機會打聽。
“那不是我馬麻,我家沒有馬麻的照片!毙∨笥押鋈晦D沈的臉色和哀傷的語氣,使得江盈陽不知道該說什么。
“小勛……”她伸手摸他的頭,對于這個家庭的事一件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父母已經離婚。
小朋友落寞的表情讓她不舍,她才想說幾句好話安慰他,小朋友卻搶先一步消遺她。
“你比不上她的啦!”小朋友粉壞心!八雌饋砭拖裱笸尥,你只是長得還可以而已,我把拔不會喜歡你!
小朋友本來只是要跟她開玩笑,沒想到她真的被刺傷,老是笑臉迎人的小臉第一次沒有了笑容。
“喂,你干嘛那個表情?長得不漂亮就不漂亮,又不會怎樣!”
正中紅心。
一直以自己的外表自豪的江盈陽,此刻總算領教到“自卑”的滋味,照片中的那個女孩美到不像凡人,不如說是洋娃娃還比較貼切,在她面前,自己什么也不是。
“地板好臟,該清掃一下了,我來擦地板!”不愿再去想自己和人家差多遠,江盈陽想藉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以免自己越想越難過。
“你好奇怪,這么愛做家事。”小朋友無法體會她的心情,只覺得沒和她斗嘴很無聊,干脆上樓寫功課。
江盈陽確實很喜歡做家事,因為這能夠讓她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每當她遇見不如意的事,都會找事情做,算是另類的逃避方式。
由于盧禹孟的房子幾乎都是采用原木建成,地板想當然也都鋪上原木,而清理原木地板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手擦拭,江盈陽于是去提了一桶水放在樓梯邊,打算從樓梯慢慢擦起。
連續(xù)假期最后一天,還到別人家里做苦工,認真說起來是有些狼狽。然而江盈陽卻很感謝有事情做讓她分散注意力,她才不會一直想著照片上的女人。
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江盈陽拚了命在擦地板,沒注意到大門傳來開了又關的聲音,只是一心一意想把自卑威從內心趕走,為什么她沒有那個女孩那么漂亮……
“江盈陽小姐?”盧禹孟一進入客廳就看見她背對他在擦樓梯,他放下公事包悄悄走到樓梯口,疑惑地叫她。
江盈陽沒聽見,或說不習慣聽人這么喊她,她比較習慣人家叫她——
“盈陽!
她一聽見自己的名字便立刻回頭,卻沒想到一個腳滑不小心踩空,整個人往后仰——
砰!
她以為自己這回必死無疑,但是她福大命大,盧禹孟總是能夠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接住她,擺明了就是她的貴人。
“你每次都用這招吸引我的注意力,我都快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的了!北R禹孟輕聲跟她開玩笑,由身后傳來的溫熱氣息,使得她忍不住臉紅。他的肩膀好寬,手臂好有力量,真希望自己能夠就這么讓他抱一輩子。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跌倒的!彼艁y地道歉,不希望自己在他的眼中真的是一個那么厚臉皮的人,她也有自尊的。
盧禹孟確定她站穩(wěn)之后放開她,發(fā)現(xiàn)她的表情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樣,不曉得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還好嗎?”他擔心地摸摸她的額頭,皺眉說!澳樅芗t呢!”該不會是發(fā)燒了吧!
額頭不期然被他的大手覆蓋,江盈陽嚇一跳,開始說些五四三,盧禹孟一句也聽不懂,只覺得她很有趣。
她看起來很大膽,也時常說些令人噴飯的話,可實際上卻相當純情,他只不過摸了她一下額頭,她就慌亂到胡說八道,真正大膽的女孩子應該不會這樣吧!
盧禹孟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地打量她,江盈陽左躲右閃極不自在,心想他今天怎么了?這么喜歡捉弄她?好奇怪。
“注意你腳下的水桶!”為了化解尷尬,她隨便找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這招果然奏效。
“謝謝你的提醒!彼纛^看差點被他踢倒的水桶!安贿^你實在不應該做這些事的,我每個星期都有請專人打掃,用不著你動手!
“喔,我知道了!彪y怪他家永遠那么整齊干凈,她早就該想到。
“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幫我打掃房子!币娝,他趕緊安慰她,江盈陽原本暗淡的小臉頓時全亮起來。
“不客氣。”她好開心能對他有所幫助,即使一點點都好。
盧禹孟又一次發(fā)現(xiàn)她的笑臉很迷人,或許跟她單純的個性有關,這個世界上充斥著太多虛偽的笑容,從來沒有一張笑臉能像她一樣打動他的心,帶給他如春風般舒服的戚受。
“對了,你真的該去大賣場采購了!苯柊阉男掳l(fā)現(xiàn)告訴他!澳愕谋淅锩媸裁词澄锒紱]有,家庭用品也不夠,衛(wèi)生紙也剩下一包,連洗碗精都只剩下最后那幾滴,根本不夠洗一次碗!
她真的可以稱做大總管,自己的家管不夠,還管到別人家來,一整個就是雞婆。
“你說得對,我是該走一趟大賣場了,但都找不出時間。”他微笑,很感謝她的雞婆,可以幫他分擔許多生活上的瑣事。
“可是這些該買的東西還是得買,畢竟是每天都要用到的!彼龔母咭黄鹁烷_始一個人生活,知道有些事情就算再忙也得做,比如說衛(wèi)生紙,更是非買不可。
“如果你下嫌麻煩的話,可以和我們一起去采購嗎?”盧禹孟突然開口邀請江盈陽,她張大嘴,很是驚訝。
“我跟你們一起去逛大賣場?”
“嗯!北R禹孟點頭。“我們先去吃午餐,吃完飯后再去逛大賣場,你可以教我怎么采購,我真的很不會買東西!
男人都是這個樣子,采購永遠都是他們的弱項,她很樂意為他補強。
“好,我和你們去逛大賣場!边@是他第一次主動邀她,無論如何她都要答應,就算買到兩手提不動了,她都得點頭。
“我去叫建勛下來!笔艿剿挠绊,盧禹孟的心情變得很好,原本他還因為報告難產而煩惱,現(xiàn)在突然覺得那根本不重要了。
父子兩人以及臨時插花的江盈陽,三個人就這么浩浩蕩蕩殺去壽司店吃回轉壽司。原本盧禹孟還期望能安安靜靜吃完壽司的,怎料江盈陽和小朋友到哪里都能開戰(zhàn),一會兒她搶他的壽司,一會兒他搶她的壽司,兩人搶來搶去,玩到所有人的視線都聚往他們這邊。
“你們兩個,不要玩了。”盧禹孟丟臉到想鉆個地洞埋進去,不過他在訓誡兩個人的當頭,內心亦同時涌上一股暖流。
他可以感覺到小朋友變開朗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江盈陽的關系。她開朗樂觀又不矯揉造作的個性,讓一向不信任人的建勛也不由得卸下心防,他真的很感謝她。
盧禹孟沒發(fā)現(xiàn)到一件事,那就是他自己的笑容也變多了。雖然他一向就笑臉迎人,但那是基于教養(yǎng),并非發(fā)自內心,但如今他卻發(fā)自內心開心地笑。
“還我!”
“不還!”
“拜托你們兩個小聲點……”
午餐在熱鬧的氣氛下結束,盧禹孟幾乎是蒙著臉走出壽司店。
“接著去大賣場!”江盈陽的興致倒高昂,一點也不認為自己做了什么丟臉的事。
盧禹孟搖搖頭,真羨慕她的不知不覺,他要是能夠那么大方,不知道該有多好。
江盈陽不愧是家事高手,采買功夫一把罩。盧禹孟每次都要在大賣場耗半天還買不到什么東西,她清單拿出來,對照清單三、兩下就買好所有東西,幫他節(jié)省了不少時間。
“大豐收!苯栆荒樀靡獾乜粗麧M了購物車的戰(zhàn)利品,表情大滿足。
盧禹孟則是一臉敬畏地打量一車的民生用品,生平第一次參與購物戰(zhàn)爭,他甚至被她拖去參加限時五分鐘的鮮乳大拍賣,買了好幾瓶便宜的鮮乳回家。
感謝她的超高效率,他們比原先預訂的時間還提早半個鐘頭采購完畢,小朋友于是提議到大賣場對面的冰淇淋店吃冰淇淋。
“贊成!”江盈陽和小朋友玩give me five,盧禹孟看他們這么開心只得點頭說好,就是不想破壞氣氛。
他們把購物車推到大賣場的停車場,將買來的民生用品一一放進白色休旅車的后車廂,關上車門上鎖。
“大功告成,去吃冰淇淋嘍!”江盈陽高舉雙手擺出“萬歲”的姿勢,小朋友有樣學樣,和她比誰的手舉得高,看得一旁的盧禹孟不禁失笑。
三個人一起過馬路,江盈陽突然想到,在外人的眼里,會不會認為他們是一家人——爸爸、媽媽、和小孩,如果是的話,那就太好了。
“你心情好像很好!彼⒁獾剿宦繁谋奶,嘴里還哼著輕快的歌曲。
“我的心情一向就不錯!彼厮粋燦爛的笑容,盧禹孟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有理,他幾乎沒看她垂頭喪氣過。
“啦啦啦——糟糕,忘記買雞蛋了!”她怎么會這么粗心大意,該打。
“沒關系,以后再買就好了……”
“不行,我答應小勛回去后要做烘蛋給他吃,不能等到以后!彼梢彩且粋守承諾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想令小朋友失望。
“這樣子好了,你們先進去冰淇淋店等我,我回大賣場買蛋,買完了以后再去冰淇淋店和你們碰面!狈凑u場就在對面,很方便。
“好吧!”盧禹孟看她態(tài)度十分堅決,也就不再勸她。
江盈陽隨口說了聲“掰”,轉身穿越馬路。
盧禹孟目送江盈陽直到她消失在大賣場的入口,才放下心手牽著小朋友繼續(xù)往前定。
他才走了兩步,忽地停下來,兩眼直視著前方某道竊窕身影。
“把拔?”小朋友不明白盧禹孟為何直直盯著前面的阿姨看,直到那位阿姨稍稍轉過臉,他才知道盧禹孟為何動都不動,照片上那位洋娃娃阿姨就背對他們站在前面。
時間仿佛凝結、無聲了,在他們身邊來來去去的行人,仿佛也化作一道道黑影,在鏡頭前流竄。
是她,真的是她,他沒有在作夢。
盧禹孟沒辦法把視線從前方女子的身上移開,那位女子恰巧是他錯失的情人——柯蘊柔,他內心最深沉的遺憾。
他的目光如此灼熱,執(zhí)意追逐著她,執(zhí)意問她:敢不敢轉身?
在他目光的引領下,她轉身了。
春風拂欄的花季,曾經宣告了他們的分離。而今春風又起,時光帶走了青澀歲月,卻沒帶走他們的記憶,至少,帶不走他的。
意外的重逢有如巨石壓住他的胸口,讓盧禹孟喘不過氣來。
他該走向她嗎,走向曾經被他傷害過的女人?即使當時他內心有千百個不愿意,他最后還是傷害她了,也許他該轉身離開。
然而,他終究壓抑不住內心的渴望,牽著小朋友朝她走去。
意外地,她并未逃避或是露出輕蔑的表情,只是瞠大一雙美眸,臉上寫滿了不相信。
都說世界很小,都說他們無緣。但緣分就是這么奇妙的東西,在你覺得能夠掌握的時候,它溜走:在你覺得不可能擁有的時候,它又突然降臨。
盧禹孟不知道自己該感謝還是怨恨上蒼,這場景在他夢中上演過千百回,每一次他都心跳加速,害怕她會當著他的面拂袖而去。
對她,他曾經充滿自信,而今他什么信心也沒有,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第一句話。
“好久不見了,最近好嗎?”他很孬種地選了一個最安全的話題,她微笑,彷佛他們本來就該如此。
“很好,沒想到會再遇見你!
是啊,誰料得到呢?
“我也沒想到,只能說這世界真小。”他回她一個溫和的笑容,她的一雙眼睛直盯著他身邊的小朋友看。
“這位小朋友是你的兒子嗎?”她問。
“對,他是我兒子!彼麥厝岬乜粗∨笥,很驕傲能擁有他這么一個出色的兒子。
“真可愛!彼终f,表情有些不自然。
時隔八年的意外相逢讓彼此都亂了陣腳,雙方都不知該說什么。
“你一點都沒變,氣質依舊還是那么清新脫俗。”這是他的真心話,八年沒有改變她的外表,只是多增添了一些都會氣息。
“哪有,經過這么多年,早就老嘍!”她不太自在地跟他說笑,可見她也受到不小影響。
他們曾經交往了兩年,對彼此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也都有一定程度的期待。
沉默在他們之間流轉,盧禹孟瞄了一眼她的手,發(fā)現(xiàn)她沒戴戒指,內心燃起一絲希望。
“你結婚了嗎?”他忍不住沖出口。
這個問題來得太快、太唐突,連盧禹孟自己都還沒有準備好,可她卻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當然結婚了。”她的笑容美得令人心碎!澳愕膬鹤佣歼@么大了,我怎么可能還沒結婚?”
是啊,他在問什么傻問題?她當然結婚了。
“我想也是!彼麩o奈地笑一笑,罵自己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