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煒家位于海邊的別墅,距離臺北其實只需要花兩個鐘頭,他們卻足足花了快三倍的時間才到達別墅。
霍思烽帶了幾位公司同仁一起來,表面上是為了慶祝殺青,實際上的目的他也不清楚,盧禹孟猜想應(yīng)該是當(dāng)活動人肉盾牌。然而無論他們負責(zé)什么角色,他們都扮演得很好,把氣氛炒得很熱鬧。
“來來來,都到這里來,分配鑰匙了!”
他們一抵達別墅,第一件事就是分配房間,負責(zé)發(fā)鑰匙的人不是霍思煒,而是他們公司的同仁,他明顯是這次外宿活動的主辦人。
“一號跟三號住一間,四號跟七號住一間,我要一個人住……”他有效地分配房間,雖然過程中引發(fā)動用特權(quán)的爭議,最終還是順利分配好房間。
“盧先生自己住一間、大哥和大嫂住一間。”
當(dāng)他把鑰匙分別交給他和霍思煒時,現(xiàn)場立即響起尖銳的口哨聲,就看見霍思煒親熱地用手環(huán)住柯蘊柔的肩膀,得意洋洋地用眼神跟他炫耀。
既然是夫妻,同住在一個房間本是理所當(dāng)然,這有什么好炫耀的?
盧禹孟覺得霍思煒真的很孩子氣,如果這個舉動能夠刺激他,他早就發(fā)飆了。
大家拿到房間鑰匙后,如鳥獸散各自回到房間,盧禹孟連忙掏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回家,最掛念的還是家里的狀況。
電話響了好幾聲一直沒有人接,他開始擔(dān)心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否則江盈陽為什么到現(xiàn)在都沒有來接電話?越等心越急。
“喂?”
等于好一會兒,電話那頭終于傳來江盈陽的聲音,他一顆懸著的心,這個時候才放下來。
“是我。”他清清喉嚨:心跳開始加快。
“老師!”江盈陽跑得喘吁吁,都快忙死了。
“小勛乖不乖,一切都還好吧?”他不知不覺也跟她用同一個稱呼,忘了小朋友最討厭人家亂幫他取綽號。
“他很乖——不準玩我的仙人掌盆栽,放下!”
她嘴里剛說小朋友乖,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她的驚呼聲,盧禹孟越聽嘴角咧得越開,好想念他們兩個人,真想趕快回去。
“他真的很乖,你不必擔(dān)心——小勛,你不要到處跑來跑去,當(dāng)心滑倒!”
接下來電話那頭一直不斷傳出,小朋友在木質(zhì)地板上跑步的聲音,盧禹孟邊聽邊皺眉,心想這樣他要怎么放心。
“我要去追小勛沒空講電話了,老師再見!”江盈陽啪一聲掛斷電話,專心去和小朋友搏斗。
盧禹孟看著嘟嘟響的手機,重重嘆了一口氣,將手機合起來收好。
他暫時還不想回房間,于是走到落地窗邊,眺望遠處的風(fēng)景。
窗外的陽光耀眼,強烈的海風(fēng)激起浪濤。
盧禹孟的內(nèi)心頓時涌上一股不知道為何而戰(zhàn)、為誰而戰(zhàn)的凄涼感。
他為何在這里?又在這里做什么?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家,陪小朋友看書、玩游戲,或是在一旁靜靜看小朋友和江盈陽嬉鬧,這都比來此地和人湊熱鬧幸福得多,可他竟然還是來了。
盧禹孟想著想著,花瓣突然間從他的頭頂緩緩落下,隨著幽然乍現(xiàn)的幻影,他又回到八年前他向柯蘊柔提出分手那一幕。
他在桐花盛開的季節(jié)離開她,因為擔(dān)心會傷她更深不敢讓她知道事實。他沒有辦法告訴她,他是因為誤入陷阱不得不跟對方結(jié)婚,后來雖然證實是謊言,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他已經(jīng)永遠失去她。
花瓣停止了飛舞,一如他凍結(jié)了時間,將自己的心留在最愧疚的一刻。
他為何在這里?又在這里做什么?
因為他太愧疚,因為他無法遺忘。所以明知道往日戀情難追回,卻依然執(zhí)意悼念過去的亡魂,憑吊逝去的青春。
盧禹孟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始終放不下柯蘊柔,全因為愧疚。
八年前沉重的愧疚感取代曾經(jīng)擁有的愛情,一天一天占據(jù)他的心頭,使他夜夜難眠,只想當(dāng)面跟她道歉,請她原諒他這個不得已必須傷害她的男人。
這端情已逝,彼端愛正濃。
不管霍思煒跟柯蘊柔之間有什么協(xié)定或秘密,他們瘋狂地相愛已經(jīng)是個不爭的事實,而他自己的戀情呢?似乎正要開始,只要他能夠克服自己內(nèi)心的障凝和說服江盈月,他和江盈陽隨時可能變成戀人。
原本他是為了爭一口氣,才答應(yīng)來到海邊參加party,沒想到竟然陰錯陽差打開心頭多年的死結(jié),真的是大有斬獲!
他提起行李正打算回房間的時候,霍思煒公司那群同仁正狂敲霍思煒的房門瞎起哄。
他搖搖頭:心想他們未免也太不識相,當(dāng)心主人翻臉。
他才這么想,柯蘊柔果然就臉色陰沈地沖出房間。
小柔?
盧禹孟眼看著柯蘊柔從他的身邊經(jīng)過,想阻止她錯身。她的動作太快、情緒太激動,竟然看不見他,盧禹孟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她沖出大門。
“發(fā)、發(fā)生了什么事?”大伙兒不明就里地問霍思煒。
“只是夫妻吵架,沒什么了不起。”霍思煒聳肩。
“那我們怎么辦?”超尷尬的,居然會碰上兩個人吵架。
“做原本該做的事啊!”霍思煒又聳肩!胺凑人龤庀艘院髸约夯貋恚蠹覄e擔(dān)心!
一群男人于是把柯蘊柔的奪門而出定調(diào)為鬧別扭,自顧自地準備晚上的party,直到黑夜降臨,大家才開始擔(dān)心。
“大嫂她……會不會迷路了?”
“應(yīng)該不會!被羲紵樆氐!八郧熬蛠磉^這棟別墅,對附近一帶很熟,應(yīng)該還不至于迷路才對。”
“那大嫂她……會不會出事了?”
霍思煒狂call柯蘊柔的手機,她沒接,擺明了還在生氣。
“我去找她。”盧禹孟再也無法坐視不管。都是他的錯,那個時候他要是及時攔住她就好了,也不會發(fā)生現(xiàn)在的事。
“不必你多事。”霍思煒火大地伸出手臂,攔住盧禹孟的去路!疤N柔是我的責(zé)任,她是我的,從來就是我的。我愛她的時間比你久,注視她的時問比你長,你不過是她生命中的過客,我才是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人!”
話畢,霍思煒回房拿起車鑰匙,不理會任何人便開車去找柯蘊柔,留下盧禹孟尷尬地站在原地,回想他的話。
我愛她的時間比你久,注視她的時間比你長,你不過是她生命中的過客,我才是—直守護在她身邊的人!
是!他才是真正一路陪在她身邊守護她的人,自己只不過是個曾經(jīng)背叛她的男人,又有什么資格跟他爭呢?
在這瞬間,盧禹孟終于認清,自己和柯蘊柔的感情已經(jīng)是過去式,F(xiàn)在她身邊有一個比他更愛她的男人,這次他真的死心了。
盧禹孟決定等霍思煒和柯蘊柔兩個人回來,跟他們打聲招呼后就走。
他拿出手機,再打一次電話回家,本想跟江盈陽說他不過夜了,沒想到竟會聽見江盈陽病倒的消息。
“老師,我好像發(fā)燒了!苯柕穆曇魸M是歉意!安贿^你不必擔(dān)心,我已經(jīng)打電話請我姊姊和姊夫過來,小勛會有人照顧……”
砰!
接著就聽見某種東西倒下的聲音,他懷疑是江盈陽,于是匆匆掛斷電話。
“不好意思,家里臨時有事,我必須立刻回臺北。等一下他們回來,麻煩幫我跟他們打聲招呼!”說完,他沖回房間提行李,跳上白色休旅車以最快的速度飆回臺北,沿途不知道闖過幾個紅燈、要被開幾張罰單,但他一點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江盈陽,他在乎的是她此刻正在生病,他必須待在她身邊照顧她。
等我,盈陽!
他這輩子從來沒像此刻如此緊張過,一想到她躺在床上難過呻吟的模樣,他的胸口好像要燒起來一樣痛苦,他想,他真的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江盈陽,喜歡上這個像陽光似的女孩!
盧禹孟在最荒謬的時刻頓悟,只是當(dāng)他回到家里,看見屋內(nèi)屋外一片漆黑,便了解自己慢了一步,江盈月已經(jīng)把江盈陽和小朋友接走,于是再度發(fā)動引擎,直接開往林壽成家。
到達林家門口,他狂按電鈴。
開門的人是江盈月,她一看見盧禹孟就火冒三丈。
“盈陽她還好吧?”他搶在江盈月之前開口,被她炮轟回來。
“我妹妹怎么樣不關(guān)你的事,你快把建勛帶走,以后大家老死不相往來!”她是真的很火大,火大到要和盧禹孟絕交,他卻無法怪她。
“拜托你讓我見盈陽一面,我必須親眼看到她才能安心!北R禹孟懇求江盈月。
“你現(xiàn)在才良心發(fā)現(xiàn)會不會太晚了?”江盈月冷冷拒絕。“在你決定追著柯蘊柔屁股后面跑之前,就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
“盈月!”
“我拜托你放過盈陽,你還要傷害她幾次才甘心?”江盈月越想越火大!凹热煌坏羯類鄣呐耍鸵幸惠呑赢(dāng)和尚的覺悟。你當(dāng)你的和尚,沒事干嘛來招惹我妹妹?她那么盡心盡力地幫你,結(jié)果得到什么?你只會一次又一次不斷傷害她,人的心是肉做的,盈陽再開朗,也有承受不住壓力的時候,可你做了什么?把小孩子丟給她、去見過去的舊情人?我以為你只是一個癡情的傻瓜,沒想到還是一個狠毒的男人!難道,你不知道你的行為,會給盈陽帶來多大的傷害?你卻還是硬著頭皮做
江盈月罵起來就是一大串,盧禹孟完全沒有回嘴的余地。
“我和小柔,從來沒有一次是單獨見面!奔词谷绱耍是嘗試把話說清楚,不希望江盈月誤會。
“有差嗎?”江盈月啐道。“你還不是希望能挽回柯蘊柔,不然何必去?”
“我和小柔已經(jīng)是過去式。”他已經(jīng)看得很清楚。
“你和盈陽也不能是現(xiàn)在進行式或未來式,我絕不允許你們交往。”她想得沒錯,他只會讓女人哭泣,現(xiàn)在還讓女人倒下,壓根兒是衰神。
“你要怎么決定都無所謂,只要讓我看看盈陽,我真的很擔(dān)心她!北R禹孟哀求,
“不可能!苯孪攵疾幌氲鼐芙^!拔也豢赡茏屇恪
“你進來吧,禹孟。”
“老公!”
正當(dāng)江盈月準備撂更狠的話時,林壽成適時出現(xiàn)幫他解圍,盧禹孟驚訝地看著林壽成,不確定地問他。
“真的可以嗎?”他不想害他們夫妻失和。
“老公——”
“我是一家之主,我決定怎么做就怎么做!”
夠氣魄,即使只是逞一時之快看起來也很帥。江盈月不曉得是不是被林壽成嚇傻了,竟讓出一條路給盧禹孟走,他把握機會沖進客房探望江盈陽。
“盈陽——”
她已經(jīng)睡著,安穩(wěn)的睡臉看起來就像一位小公主,他悄悄走近床邊,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發(fā)燒。”他不知道她發(fā)燒的真正原因,但無論是什么原因他都難辭其咎。
如果不是他太自私、太不關(guān)心她,他便會發(fā)現(xiàn)在她看似開朗的外表下,其實隱藏著一顆容易受傷的心,比任何人都更敏戚脆弱。
“我真的很混帳!彼麪科鹚氖郑f道。“我沒有資格獲得你的愛,但是盈陽,你知道嗎?我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你!
這是來自他內(nèi)心深處最真切的告白,只是女主角正在睡覺,什么也聽不見。
“睡吧,盈陽。”他的小公主。“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心意!敝皇窃诖酥八仨毰G斬棘,通過各種關(guān)卡,才能贏得公主。
但是,他有決心,在他好不容易醒悟之后。
低下頭在她額頭印上深深一吻,他對她承諾。
他會發(fā)揮比過去八年更大的耐心,贏得所有人的諒解和支持,他發(fā)誓。
。
江盈陽次日醒來,高燒已經(jīng)完全消退,她又和平常一樣活躍。
“小勛呢?”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關(guān)心小朋友,遭到她姊姊白眼。
“盧禹孟帶走了。”白癡,只會關(guān)心別人!拔乙呀(jīng)跟盧禹孟說好你不必再去他那里補習(xí),你可不要傻傻自己跑去。”丟她的臉。
“我知道了!苯柧趩实卮瓜骂^,沒反駁江盈月。
“我以為你會大聲反對!彼姆磻(yīng)出乎江盈月的意料之外,遂意外地看著她。
“我又不是真的那么笨,平常雖然愛作夢,但我也知道有些夢是無法達成的!北热绫R禹孟,他就是她最不切實際的美夢,永遠不可能實現(xiàn)。
“你懂就好了!彼谷环炊罱虏恢。“我早警告過你,盧禹孟是一個只會讓女人哭泣的男人,你偏不聽。”
她不是不聽,而是躲不掉。她的心要那么輕易淪陷,她有什么辦法?總不可能人人像她姊姊一樣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