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娶妻了。
師父的卜卦果然靈驗,今年他果然犯桃花;而她,只要能保他毫發無傷,就能提早回到笑笑谷,并習得「疾光殘影」,只是為何,她卻快樂不起來?皇甫韜的動作很快,自那日回宮,便迅速擬旨放出詔旨。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點選名單上的官家小姐、屬國佳麗,皆已進入京城候命,只待詔旨再下,便會進入王府進行點選。
為了皇甫嗥月,皇甫韜可說是用盡心思,名單上的女子無不身世良好、才貌雙全,而府內,也為了這等盛事,到處忙碌著。
在總管的指揮下,每間客房,都被打掃得煥然一新,每個院落,也都植上奇花異草,增添氣氛。
除此之外,總管甚至細心的請來幾名異國大廚,這幾日一直待在灶房內,與雷大娘一同試煮當日菜色,以保「選妻宴」當日,能讓名單上的屬國佳麗賓至如歸。雖然忙碌,但全府上下全都洋溢著快樂,唯獨她,始終走不入那喜氣洋洋的氣氛中——咻!就在印歡斂眉沉思的同時,空氣中一抹突如其來的異樣,卻讓她陡地回神。無須轉首,她立刻聽聲判位,俐落的將破空而來的「暗器」用兩指接下,并在下一瞬間,將暗器反彈回去。
咚!
眨眼間,花生米大的碎銀,竟硬生生的嵌入了石墻里,成了墻上的裝飾之一。坐在石墻前,差點就被碎銀擊中的上官傾云,先是一愣,接著才扯開嘴唇。「哎呀,原來你還有反應啊,我還當你睡著了呢!」
他似笑非笑的打趣著,印歡卻是冷著一張臉,嚴肅的警告。
「下回別再做這種事。」
「呵呵,印姑娘別不高興,龍某只是想試試傳聞中的刺客,有多少能耐!顾淅涞捻,像是評估著什么。
此人乃是皇甫皡月的商場伙伴,人稱龍爺,聽說是個厲害的角色。為了商談生意,兩人經常相約在外頭見面,她幾次跟著,早察覺到他有武功底子,只是程度尚不如她。
「足以置你于死!顾渎曊f著,語氣認真。
「呃?」上官傾云不禁一愣,似乎無法相信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竟然可以面不改色的,說出如此血腥冰冷的話。
難得看好友露出錯愕的表情,坐在一旁看好戲的皇甫嗥月,不禁低笑出聲!杆_實有這份能耐!顾幫腔附和,證明印歡所言不假。
適才,若不是她察覺到那偷襲不帶任何殺意,他相信,那顆碎銀,此刻應該嵌在好友的眉心,而不是他身后的石墻上。
「看來睿王爺倒是挺信得過這丫環的!姑鎸矢Π呍碌膸颓,上官傾云只能露出古怪的笑容。
「她不是丫環。」
「喔?」看出皇甫嗥月眼底的認真,他立刻領悟的挑起眉尾!冈瓉砣绱,莫怪『那人』會如此煩惱了,看來王爺的眼光實在『特別』的好啊!
「龍爺過獎了!够矢︵圃履睦锫牪怀龊糜巡卦谠掗g的調侃。
表面上,他倆雖是生意伙伴,可在「官場上」,他們的關系也算是匪淺。不過正所謂在商言商,此趟出門,既是為了生意,他也不想浪費時間在其他事上。將桌上的銀票收妥,他將話題重新回到正題上。
「第一批珠寶首飾的尾款,在下在此簽收無誤,至于剩余的珍珠、香料,還有勞龍爺了。」
「睿王爺言重,咱們倆的關系可謂魚水,不過是相互合作,何來勞煩之說?」皇甫嗥月微微一笑,沒有反駁。
「時候不早,在下也不好繼續打擾,那就在此別過了!
「也好!股瞎賰A云沒有多挽留,仍舊傭懶地坐在舒服的圈椅上,似乎沒有起身送客的打算。
倒是一旁的印歡,早在皇甫皡月起身的瞬間,便迅速拿起掛在屏風上的披風,拉開客棧的房門,走到外頭候著。
這幾日樓西不在,一直是她跟在他的身邊伺候,以前不懂的事,如今做起來,卻是特別的得心應手。
不知不覺間,她竟也逐漸融入他的生活,摸熟了他的脾性。他的習慣、他的喜好、他的口味,甚至他每一個動作、眼神所代表的意思,她總能自然而然的領悟。就在皇甫嗥月欲跨過門檻,走出廂房的瞬間,廂房內的上官傾云卻忽然出聲!割M鯛!够矢︵圃聸]有停下腳步,更沒有回頭,而是筆直的來到印歡身邊,抽走她手中的披風,輕輕的將披風圍住她纖柔的身子。
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印歡愣了一下,正想開口詢問,卻被他搶走了先機!庚垹斶有事?」說話的同時,他也順手拉過領口兩側的藍色穗帶子,替她仔細的打了個漂亮的結。
為他量身訂作的湛黑貂毛披風,披在她的身上,非但不顯得滑稽,反而將她襯托得更加纖弱柔白。
他看著她一會兒,接著忽然伸手拂上她眉間的輕顰,她又是一愣,一時之間也說下出心中的那股震蕩是怎么回事,卻深深的體會到,他的溫柔與憐惜。披風內那柔軟的絨毛,是那么的暖和,屬于他的氣息,像是空氣般團團的將她圍繞,選妻宴的事,似乎已變得不再重要,橫在心中的那股悶窒感,也在瞬間煙消云散。
印歡不禁再度露出淺笑,但隨之而來的羞澀,卻讓她連忙伸手解下披風,誰知他卻阻止了她,并細細的、綿密的,將她小手握入掌心。
眼看兩人你儂我儂,舉止親昵過了頭,上官傾云先是翻了個白眼,接著才打趣的再度出聲:「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龍某只想問問,要是『那人』曉得自己非但被人欺騙,就連苦心安排的事,也只是被用來賺錢,不曉得會有什么反應?」
聽著好友的弦外之音,皇甫嗥月卻只是噙著微笑,緩緩轉身。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龍爺若不開口,『他』又豈會有任何反應!埂赴パ剑粫缘米匀槐容^好,只不過就是無趣啊!股瞎賰A云賞玩著瓷杯上的花紋,閃爍的眼神似乎在算計著什么。
然而皇甫嗥月卻還是淡淡、溫和的微笑著,和善得就像是茹素多年、從未殺生的出家人。
「無趣總比節外生枝的好,龍爺生意繁忙,恐怕不會樂意有麻煩上門!
「麻煩?」他好奇的眨了下眼睛。
「是數不清的麻煩!够矢︵圃碌,并沒有說明,是怎樣的麻煩,然而他的眼神,卻讓上官傾云知趣的不再開口。
握著印歡的小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客棧,待兩人走遠,上官傾云才不悅的嘀咕出聲。
「嘖!竟然反過來威脅我?這男人還是這般陰沉霸道,怎么就是沒人發現他的真面目?」
☆
「適才在想什么?」才上了馬車,皇甫嗥月便輕輕開口問。
沒料到他在談生意之余,還能注意到她,印歡長睫一顫,眼底迅速閃過一抹慌亂。
「沒什么!顾Я艘麓剑谝淮卧谒媲罢f了謊。
他要娶妻,照理說,她該開心的為他祝福,可偏偏,她卻高興不起來。
她為劍譜而來,她該關心的,應該只有他的安全,然而這幾日,盤旋在她腦海中的,卻都是選妻宴的事。
她不斷猜著,為何他要答應皇上的胡鬧?是因為他與皇上情同手足,無法拒絕?還是因為,他心儀的女子,就在點選的名單中?若是,那會是什么樣的女子?而他,是否也會溫柔的凝望著她?自相遇以來,她什么事都不瞞他,唯有這些她自己也弄不懂的復雜心緒,她怎樣也不愿泄漏,因為那種感覺,彷佛……就像是她不樂意他娶妻似的。
就在印歡心慌的想要別過頭時,皇甫嗥月卻忽然伸手執握住她的下巴,阻止她逃避。
「別說謊。」他低著頭,深深的凝望著她。「這幾日你經常心不在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關心地問,可銳利的黑眸,卻似乎在搜尋著什么蛛絲馬跡。他的目光,讓印歡更加心慌了,習慣了他的溫和,他偶發的霸道,總讓她特別不知所措。
霸道時的他,眼神總是太過銳利,仿佛可以看穿她的每一樁心事,時常讓她有種無所遁形的窘迫感。
垂下眼睫,她略微施力,掙開了他的束縛,然后像是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退到了馬車一角,將兩人之間拉出一段距離。
「沒有,我只是……有些悶罷了!顾ゾo裙擺低下頭,說謊的心虛,讓她無法直視他。
她這明顯的回避,自然無法取信于皇甫皡月,不過他卻不再逼問。
面對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他憐惜都來不及了,哪里還舍得讓她再露出更多慌亂的表情?更何況,她向來是不懂得掩藏心事的人,雖然性子淡漠,平常話也不多,但一有心事,卻總是清楚的全寫在臉上,她那一點心思,他還會不懂嗎?她的天真懵懂、她的美麗無邪,足以讓所有的男子為她癡狂,就連他,也在許久之前,就已徹底的被她征服。
自一開始,選妻宴不過就是一個策略,生意上的收益,不過是順水推舟,自始至終,他要的只是一個能夠順理成章得到她的契機。
他早已眷上她的相伴、戀上她那清雅淡郁的桃花香,如今,他又怎會允許她自身邊逃開?畢竟「選妻宴」,就是為了選「妻」哪。
黑眸深處閃過暗光,皇甫嗥月卻是若無其事的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