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笑她的聲音是那么低沉,手掌是那么厚實有力,氣息是那么溫熱,讓柯蘊柔充分意識到這是男人的聲音、男人的手、男人的氣息。過去那群高中小女生眼中的酷哥,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真正酷帥的男人,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故意裝酷耍帥的男孩。
柯蘊柔原本稍稍平息的心跳,因為這突來的領悟又瘋狂加快,原來放松的身體,因為這意外接觸而緊繃,呼吸因此而變得紊亂。
“怎么了?”包裹在手中的小手不期然抖動了一下,霍思煒可以感覺到柯蘊柔的緊張。
“沒什么!笨绿N柔搖搖頭,下意識想逃,逃離這個她剛認識的“男人”
“我、我該回去了,還有好多工作沒做——”
“別動。”他按住她的手,不許她輕舉妄動,更不容她逃避。“你到底在急什么?我只不過讓你看見一小部分,你就急并沒有逃避,這樣是不行的哦!”
他一語雙關,表面上是在說動畫,實際上在表白,柯蘊柔可以感覺到他似乎在暗示什么,但還是故意裝作聽不懂。
“這話什么意思?”別慌,柯蘊柔,他只不過像往常一樣捉弄你,沒有什么涵義。
“你認為呢?”他側(cè)過身,單手撐信桌面,彎下腰在她耳邊低語?绿N柔全身的細胞瞬間堵塞,腦部頻頻缺氧。
“你不要跟我開玩笑!闭l來救救她?她快昏倒了。
“你老是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但是我從來不認為自己在跟你開玩笑!彼呀(jīng)說過千百遍,只要關系到她,他絕對認真。
“你明明就在開玩笑!”她無論如何都想堅持立場,霍思煒只得聳肩。
“隨便你怎么想,但我可以告訴你,無論你想什么都是錯的!彼踔链竽懙降皖^想吻她,柯蘊柔瞪眼睛,隨手拿起一本書擋在面前,才沒有慘遭狼吻。
“下次你再跟我開這種玩笑,就死定了!”她推開椅子匆匆忙忙起身,狼狽地逃離霍思煒。
窮寇勿追。
霍思煒也不阻止,只是在要柯蘊柔離去前說了一句:“天使娃娃!
柯蘊柔當場僵住,不確定自己聽見什么,緩緩轉(zhuǎn)過身。
霍思煒拿起卷宗,指了指企劃案的名稱。
柯蘊柔氣紅了小臉,以為他在故意諷刺她年紀太大,配不起“天使娃娃”這個稱號,事實正相反。
“你就是我的‘天使娃娃’!被羲紵槍χ諝忄哉Z,彷佛又回到第一次看見她的那一天,是他心底永遠的珍藏。
那年,他十五歲,正要邁向青少年,身上披著憂郁的外衣。
大他一歲的姐姐已經(jīng)上高中,對于美術的熱愛和天分,使得她無論走到哪里都是同學的焦點,俏麗的外表更贏得了大人們的寵愛,甚至連父親朋友出國去玩,都還會記得幫她帶禮物回來,相形之下,他就像只孤鳥,總是獨來獨往。
“哈哈哈……”
某一天的黃昏,接近晚餐時間,霍家的客廳傳來陣陣的笑聲,里頭的人似乎聊得非常開心。
霍思煒剛下課,正拖著長長的書包經(jīng)過客廳門口,不期然被他父親叫進客廳。
“思煒,進來一下,給你看一樣東西!被羲紵樀母赣H一直想跟正值青春期的兒子親近,但總沒有成功,趁著今天朋友來訪,拉近父子間的距離。
霍思煒面無表情地走進客廳,首先跟父親的朋友汪伯伯打招呼,然后轉(zhuǎn)向他父親。
“你要讓我看什么?”青春稚氣的臉龐盡是叛逆。
“你汪伯伯從德國帶回來一尊搪瓷娃娃給你姐姐,你看漂不漂亮?”霍思煒父親拉近父子距離的方法也很妙,竟然是要他幫忙看他姐姐的禮物,害送禮的朋友好尷尬。
“長得像不像你姐姐?”霍思煒的父親一直以他這對兒女為傲,認為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好的。
霍思煒將目光轉(zhuǎn)向搪瓷娃娃,只見六十公分高的搪瓷娃娃有著一頭烏溜溜的長頭發(fā),精致的臉龐上鑲著一對用玻璃燒制成的黑色眼睛,身穿純白蕾絲洋裝,背后裝飾著一對白色翅膀,儼然就是天使娃娃。
少年的心在這一刻陷落,愛上了天使娃娃。
“我要這尊娃娃。”
當他開口跟他父親要搪瓷娃娃,現(xiàn)場所有人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全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喜歡這尊搪瓷娃娃?”
霍思煒點頭。
“可是,這是汪伯伯送給你姐姐的禮物……”霍思煒父親很傷腦筋,這是他兒子第一次開口跟他要東西,可能的話,他真的很想給他……
“就送給思煒好了!被羲寂馔獾卮蠓。“反正我也不喜歡尊搪瓷娃娃,跟我一點也不像,我沒那么脆弱!”
很好!
“謝謝!被羲紵樁挷徽f,雙手捧起搪瓷娃娃,當著大家的面把它帶回房間,來去有如一陣風。
“他這種陰陽怪氣的脾氣到底像誰?”待霍思煒走后,他姐姐第一個站出來抱怨,覺得他好難相處。
“不要看我,我和你一樣納悶!备概畟z基本上屬于同一種脾氣,都拿霍思煒沒轍,就算有心溝通也無從下手。
成為大家討論對象的霍思煒壓根兒不管他們說什么,這個年紀的男孩名字叫憂郁。
他抱著搪瓷娃娃回到房間,將它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我一定是頭殼壞掉了,居然會想要這尊天使娃娃!被羲紵樛麓赏尥捺哉Z,也覺得自己不正常,居然學女孩子玩起洋娃娃。
即使如此,他還是很用心照顧搪瓷娃娃,維持它的美麗。
如果少年的名字叫憂郁,少女的名字就是花樣,花樣少年少女共同合力完成了愛的詩篇。
“霍思煒!”
他時常被突然殺出來的花樣少女擋住去路。
“這是給你的情書,請收下!”
他也總是冷冷地看著女孩們遞上來的情書,不曾伸手收過任何一封,頭也不回地走掉。
男孩是麻木的,憂郁是他的名字。
直到幾天以后,他放學回家,在滿園芳香的溫室,看見他姐姐的客人。
她帶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同學回家,在溫室招待她喝茶,看見他從溫室走過,順口叫了他的名字。
“思煒!
他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打量他姐姐。
“我給介紹我的新朋友,她叫柯蘊柔,是我的同班同學!被羲紵樥故舅钚碌膽(zhàn)利品,霍思煒把目光轉(zhuǎn)到柯蘊柔身上,她怯怯地跟打招呼。
“你好,我是柯蘊柔,打擾了!被羲寂男屡笥押苡卸Y貌,霍思煒第一眼看見她就愣住,她……她長得好像他房間里的那尊天使娃娃。
“蘊柔,他是我弟弟——思煒,小我們一個年級!彼麄儸F(xiàn)在讀高一,所以他就是國三,正值最會胡思亂想的年齡。
“我知道,我聽你提過他!笨绿N柔大方對霍思煒微笑,霍思煒心想他房里的天使娃娃如果能開口笑應該和她一樣甜美可愛,一樣打動他的心房。
這一刻少年愛上了真正的天使娃娃,開始擺脫。
“蘊柔長得很漂亮吧?”霍思暖得意地問她弟弟!拔骞偎揪碌孟駛洋娃娃,身材又嬌又小,每一個男生都會想要把她帶回去。”
“才沒這回事!”柯蘊柔被夸獎得羞紅了臉,看起來更漂亮了。
“哈,害羞了!被羲寂⌒绿N柔,兩個小女生打打鬧鬧,唯獨霍思煒沒反應。
“……丑死了……”
從他嘴里突然間爆出來的話,止住她們兩人的嬉鬧。
“?”霍思暖張大嘴巴,錯愕地看著他。
“她長得丑死了,好像丑小鴨!
霍思煒難得開口,一開口就能氣死人,至少霍思暖就想發(fā)飆。
“你說什么?”竟然敢說她的朋友是丑小鴨……咦?還說完話就走!拔,你有膽別走,回來把話說清楚,霍思煒,回來!別想逃!”
霍思煒才不管他老姐在他背后怎么叫囂,從容走回房間后急忙把門關起來,背靠在門板上不停地喘氣,心跳得像隨時會飛出體外。
他的視線轉(zhuǎn)向站立在矮柜上的搪瓷娃娃,不敢相信,他的夢想竟然實現(xiàn)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娃娃,而且距離他這么近,莫非這是上天的安排,他們注定要在一起?
是上天的刻意安排也好,是他自己一廂情愿也罷,無論如何,男孩戀愛了,雖然目前只是暗戀。
接下來幾天,霍思煒每天都私下期盼霍思暖能帶柯蘊柔到他們家玩,可始終見不著人影,他終于忍不住問霍思暖。
“老姐!”
“干嘛?”太陽打西邊出來,他居然會主動跟她打招呼。
“那個……”他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很難說出口!澳莻你那天帶回來的同學……”
“你是說蘊柔?”
他點頭。
“你怎么沒再請她來玩?”
“喂,你叫人家丑小鴨,哪個正常人會想再被侮辱一次?”她沒找他算賬已經(jīng)夠好了,他還好意思主動提起。
“我也常叫你巫婆!你知道我就是那副德行,又不是只針對她一個。”霍思煒反駁,霍思暖想想有道理,他難得開口,只要開口就是損人,她都快被他損得不成人形。
“好啦,我會再邀請她過來玩!表槺愀狼!跋日f好,你不能再欺負蘊柔了哦!”先約法三章。
“知道了,我不再欺負她就是!被羲紵槹邓梢豢跉,好高興又能再度見到柯蘊柔。
接下來他有意無意刺探一些有關柯蘊柔的事,霍思暖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堆以后,才發(fā)現(xiàn)事有蹊蹺。
“不對哦!”有問題。“你干嘛對蘊柔的事這么感興趣?”
“沒有啊,我只是隨便問問!彼岽鸬馈!半y得你能交到朋友,我很好奇她到底有什么超能力,才能夠忍受和你做朋友!
如果說他是怪咖,他老姐就是怪咖中的怪咖。明明可以保送名校的美術班她偏不要,堅持要上普通高中加入美術社,卻也因此而認識了跟她一樣熱愛美術的柯蘊柔,并進一步結成好朋友。
“你說什么?找死!”霍思暖作勢要打霍思煒,他趕緊逃之夭夭。
后來,霍思暖果然經(jīng)常邀請柯蘊柔到他們家做客,霍思煒雖然承諾不會再欺負柯蘊柔,但他除此之外就不懂別的示愛方式,只得每見她一次,就欺負她一次,差點沒氣壞霍思暖。
柯蘊柔起初不能適應,漸漸地,她也開始把他當成弟弟般回嘴。
弟弟。
霍思煒每次想到這兩個字就嘆氣,即使在多年后的今天,她依然不能擺脫那既有的陳舊思維。
究竟要到何年何月何日,他的天使娃娃才能明白他的心意呢?他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完全失去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