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模糊了視線,易香瓷忍不住哽咽起來,這么多天來,無論白天黑夜,她都在期盼聽到這句話,她終于等到了,等到他來找她,等到他來道歉,可是一想到姐姐親手寫的那封信,她又退縮了……
“你不用如此委屈自己!彼龔娮詨合侣曇衾锏目抟!胺凑龑δ銈儊碚f,我只是一個可信任的保姆,失去我,你還可以找到更好的不是嗎?”
像是被她說中似的,一時間他竟不知該怎么反應(yīng)。
“我看到姐姐給夏生、秋生的信了,所以我終于明白你為什么會喜歡我,又為什么會那么輕易就丟掉我,既然你對我根本沒有一點愛,又何必再來找我?”
姐姐信上的字不斷的在眼前放大,字字都刺痛了她的心。
“小瓷!”耿柏飛詫異又震驚!拔腋緵]看過什么信……”
“夠了!我不想再聽!”易香瓷掙脫他的手臂,熱淚順著緊閉的雙眼落下。
她好氣他,氣他對她如此無情,氣他如此輕易的割舍掉她,可是她沒辦法恨他,就算他曾那樣的傷害過她,她還是一直在等他。
但是……易香瓷深吸了一口氣,即使面對他會讓她心軟,會讓她意志動搖,她還是抬起頭,目光堅定的直視著他。
小船已經(jīng)靠岸,兩旁的燈光映照在他的瞳眸里。
她冷靜的說:“我不想再見到你……”即使會后悔莫及,即使這輩子她再也無法去愛,她也不會改變此刻的決定。
回到民宿后,易香瓷打開相機檢查今天所拍攝的照片,有神秘的樹中佛寺、有趣的泰拳公園、熱鬧的水上市場和點點螢光河岸風(fēng)光……
但易香瓷的思緒卻飄得老遠(yuǎn),眼前凈是他無措失落的眼神。
他的模樣看來好脆弱,讓她差點就棄守,可是她不能就這樣妥協(xié),她不是玩具或?qū)櫸,可以任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有感覺、會受傷,會痛苦!這種可怕的痛,她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辦法再承受。
長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經(jīng)分開,就別再回頭了……
但為什么此刻的她卻感到這么傷心?心里的痛楚比他趕走她的那天更強烈?易香瓷因此徹夜未眠。
第二天她戴上太陽眼鏡,若無其事的來到門口和阿緣回合。
阿緣有點不安的看著她!耙仔〗,關(guān)于昨天的事……”
易香瓷把臉轉(zhuǎn)過來,以眼睛隱去她眼中的情緒!白蛱欤课灮鹣x很美,我拍到不少好照片!闭f完又把臉轉(zhuǎn)開。
阿緣知道她不想多談,識相的閉上嘴巴,而接下來的行程就在一團(tuán)混亂中度過,耿柏飛也沒再出現(xiàn)。
即使她嘴里說得再強硬,拒絕再與他復(fù)合,但易香瓷可悲的心卻始終高高的吊著--她很怕他會出現(xiàn),又很怕他再也不出現(xiàn)!
一路上她隨時注意著四周,擔(dān)心耿柏飛會像那天一樣突然再現(xiàn)身,但她的擔(dān)心顯然是多余的,因為自那日之后,他再沒出現(xiàn)過。
易香瓷松了一口氣,卻又難過得想哭,為什么她的男人都是如此果斷的放棄她,以前的劉承安是,現(xiàn)在的耿柏飛亦是……
她心冷了。
回曼谷的前一晚,易香瓷在放假收拾行李,窗外淅瀝瀝的下著雨,空氣又悶又濕,這是南國特有的氣候,即使待再久也無法習(xí)慣。
就像孤單與寂寞……誰會真的習(xí)慣?只是因為不得已,只能對自己說謊,好讓自己甘心接受罷了。
為了讓房間里有點聲音,她讓電視機開著。
易香瓷習(xí)慣性轉(zhuǎn)到新聞臺,即使聽不懂當(dāng)?shù)卣Z言,看看畫面也是好的。
衣服折到一半,忽然傳來陣陣槍響,她看到新聞主播的神情緊張,開始以沉重的聲音播報著新聞,而畫面亦出現(xiàn)了數(shù)百個身穿紅衣的抗議群眾與警方展開激烈的沖突。
易香瓷略感不安,明天就要回曼谷繼續(xù)行程,那……他呢?那晚她是那樣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他,他應(yīng)該會立刻飛回臺灣了吧!
毋庸置疑的,耿柏飛是“雙子星”所有人兼執(zhí)行長,他日理萬機,怎么可能會花時間在她的身上?
易香瓷,別傻了,他早已經(jīng)走了,別再期盼了……她不停的告訴自己。
此時手機響了,應(yīng)該是阿緣,她剛好可以問他有關(guān)新聞上的沖突事件!鞍⒕,明天回曼谷安全嗎?”
對方不答話,讓她略感不安!鞍⒕墸俊
“是我……”耿柏飛只說了兩個字。
易香瓷抓緊話筒,心劇烈的跳動著,不!不可以抱持任何期待,她不要再受傷了。
“我現(xiàn)在正在曼谷,待會兒要搭晚上的班機回臺灣了!彼穆曇艉鲞h(yuǎn)忽近,背后有著雜亂的噪音。
她聽得很仔細(xì),深怕漏掉他所說的每一個字。
“我明白你還在生氣,你有該生氣的理由,我是罪有應(yīng)得,我知道是我給得不夠,也不懂得表達(dá),才會讓你感受不到我的真心;是我太粗心,才會不懂你對我的心意,但我很清楚自己有多么的在乎你,否則我不會那么輕易就失控,那么輕率就傷了你,你可以不原諒我,但是請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
他很輕很輕的嘆了一口氣!拔覍δ恪钦娴摹!
易香瓷緊緊握住話筒,仿佛像是握住他的手似的,緊到手指發(fā)痛。
她的喉嚨干澀,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的眼眶燒灼,眼前模糊一片;她的鼻頭發(fā)酸,痛得想掉淚,但是她全身輕飄飄的的,心里暖絲絲的,她知道自己不該傻得又被他騙,但是她就是無法控制。
她想回到他身邊……很不爭氣、很沒用,但是她沒辦法違背自己的心。
喉嚨熱烘烘的,像是梗著一團(tuán)火似的,易香瓷正想開口說話,手機里卻傳來一陣爆竹似的槍響,電話也突然斷訊!
“喂?飛、飛!”易香瓷焦急的喊著!澳慊卮鹞野!喂……”
他是怎么了?為什么會斷訊?他說他人在曼谷……易香瓷想起來那群穿紅衫的抗議群眾,還有荷槍實彈的警察。
他在槍戰(zhàn)現(xiàn)場嗎?!不!易香瓷火速沖出房門外,手抖得都快拿不住電話,像是跌入冰窖般渾身發(fā)冷。
阿緣此時恰巧從外面快步進(jìn)來,看到她冒雨沖出來,不禁一愣,趕緊問道:“易小姐,你怎么了?”
“曼谷……曼谷……”她語無倫次,神情慌亂。
“我剛才和旅館老板正在討論這件事,聽在現(xiàn)場的朋友說,抗議群眾和警察發(fā)生了沖突,很多人被搶打中,而且里面還有外國人。”阿緣臉帶憂色。
易香瓷腦中嗡的一聲,身子晃了幾晃;阿緣見狀,趕緊上前攙扶住她。
“我要回曼谷,快帶我回曼谷!”易香瓷像是失了魂似的喃喃說著。
“易小姐,司機已經(jīng)去休息了……”
“我要回去,馬上!”她尖叫起來,甚至站不住,緩緩的滑坐在地上。
耿柏飛一定要平安!她不能失去他,無論他怎么傷害她,都已不重要了,只要他能好好站在她面前,她什么都愿意答應(yīng)、什么都可以原諒。
悲傷其實是一種愛,那代表著你正愛著某個人……有多么深的悲傷就有多么深的愛。
她突然好氣自己,耿柏飛千里迢迢跑來找她,為什么她要推開他?就為了那無聊的意氣,就為了怕自己再受傷?
直到此刻易香瓷才知道,耿柏飛是在乎她的,但為什么到現(xiàn)在她才明白這一點?她后悔的心好似要淌出血似的。
“他對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嗎?”扶住她的手松開了,大掌落在她的肩膀上!八(jīng)那樣的傷害你,讓你傷心落淚,這一路上,我知道你常常在哭……”
“因為我愛他!雖然他傷我這么深,可我還是忘不了他!币紫愦蓚牡貌荒茏约!捌鋵嵨乙恢痹诘人,等他回心轉(zhuǎn)意,回到我身邊。”
失去耿柏飛的巨大恐懼籠罩住她,都快要將她給吞噬,她無法想像自己能活在沒有他的世界里。
她不要再孤孤單單一個人了……
“不要哭,我明白了!”
瞬時間,她瘦弱的肩膀陷入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中,那略帶鼻音的嗓音有如天籟般在她耳邊響起。
易香瓷驚愕的停止了哭泣,緩緩放下自己的雙手,卻見到抱住她的不是阿緣,而是她朝思暮想的耿柏飛。
“你……你為什么在這里?!”她看著他,又望著不遠(yuǎn)處正在笑的阿緣,霎時間,她全都明白了。
“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氣,所以我沒有立刻來找你;我拜托我的老友阿緣一路上照顧你,并讓我知道你的一舉一動!彼侵陌l(fā)際,愛憐的說:“因為我不放心,只要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我的心就無法安穩(wěn)、平靜。”
“你騙我!”易香瓷氣得伸手推他的胸膛!白唛_!我不要見到你!
耿柏飛看著她,眸中凈是無奈!耙恢钡浆F(xiàn)在我才明白,女人真是難懂!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易香瓷賭氣的別過臉。
“因為你心里明明就愛我,嘴巴卻又逞強,等我真的走了,你又哭哭啼啼給別人聽!彼媚粗甘萌ニa上的淚。
易香瓷羞得滿臉通紅!澳鞘俏乙詾椤詾槟惆l(fā)生意外了……我剛剛明明在電話里聽到槍聲……”
“你是說這個嗎?”耿柏飛拿出手機按了播放鍵,一連串槍響如爆豆般響起!斑@是我們代理游戲‘CS’的音效……”
CS?易香瓷聽得直發(fā)呆。
見她一臉茫然,阿緣在旁邊幫忙解釋!啊瓹S’是一款以恐怖分子與反恐小組對決的第一人稱射擊游戲,非常受歡迎的!”
什么?她竟被游戲音效給騙了!
易香瓷想生氣,卻又不知該從何氣起,憶起多日來的委屈,淚意又涌了上來!拔揖瓦@樣不值得你相信嗎?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你知不知道我好難過、好痛苦,我的心像針刺一樣,好疼、好疼!我不原諒你那樣傷害我,若不是一味你在搶陣中,我才不會再理你……”
“既然這樣,為什么你就不干脆坦率一點呢?”耿柏飛握住她小小的手,“為什么非得等到失去我,你才愿意放下矜持,坦白你真正的心情?”
“因為我怕受傷、我怕被拒絕,我更怕你會后悔……”易香瓷抽噎的說:“我怕你只是把我當(dāng)做工具人,把我當(dāng)做是個盡責(zé)的保姆,是你不得不應(yīng)付的對象!
“你是啊!”耿柏飛故意逗她。
見她瞠大瞳眸,一臉愕然樣,他促狹的捏捏她的小鼻頭。“因為我要你服侍我、我母親、夏生和秋生,所以當(dāng)然是工具人;因為我要你幫我生孩子、養(yǎng)孩子,所以當(dāng)然是保姆,還有……”
他將唇湊近她耳邊,低聲說:“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得不應(yīng)付你!”
無邊無際的淚意涌上心頭,但是易香瓷卻笑了,因為這一次涌出的淚水是幸福的、是開心的,是等到多年終于夙愿以償?shù)臍g欣之淚。
“謝謝天,你終于笑了!”耿柏飛憐愛的為她拭去淚水,接著感性的說:“哭過了就該振作起來,沒什么事是不能解決的,好人常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xiàn),就像我!”
易香瓷呆住了,她驚訝的望著耿柏飛!澳銊倓傉f什么?”
“別板著一張臉,你笑起來比較好看哦!”他促狹的對她眨眨眼。
“你……你認(rèn)得我是誰?”她簡直不敢置信。
經(jīng)過這些日子,她早就放棄耿柏飛能憶起他倆的往事,只要得到他的愛,她可以忽視很多事--即使是他們那值得記憶的初遇。
她一直以為他忘了,但他竟然記得,他是什么時候認(rèn)出她的?
雨又下大了,耿柏飛從身后撿起一把雨傘,那是他來時所撐的傘。他打開傘,讓粉紅色的花栗鼠掩蓋了墨黑色的天空。
“不知道,也許是從前生開始,我就認(rèn)得你了……”他低下頭,溫柔的吻上了她草莓般的瑰唇!拔铱蓯鄣膶W(xué)妹!
夜愈深,岸邊的螢火蟲益發(fā)亮了,一閃一閃的,像是天空墜落的星,也像是情人互許終身的見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