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并無文具,于是朱行云帶著她進了書房,讓她自己到書桌去寫。
惜玉穿越至今都在裝農婦,沒拿過筆,何況是毛筆,戰戰兢兢的沾墨,寫完后連自己都覺得慘不忍睹,太丑了。
朱行云看她敲著眉,走過來一看,忍不住大笑,文筆流暢,可見是讀過書的,只是這字怎么丑得這樣厲害。
惜玉被他笑得不好意思,搶過信——卻不曉得朱行云瞧她耳紅微慍,更覺有趣。
“既然讀了書,怎么不練字?”
“練字多麻煩!
“一天練個半個時辰,三個月便能練起來!
“我又不考狀元,寫那么好看做什么,何況你既然跟任遠相交,自然知道他最討厭練大字,我要字寫得好看,那不等于把他的大字往自己身上攬嗎?”
朱行云笑了出來,“哦,說了半日,原來是偷懶!
“那可冤枉我了。”大抵是知曉關心的人都無恙,因此惜玉心情十分輕松,說起話來漸漸露出本性,“丫頭的工作便是陪著主子說話解悶,我在這點上可是萬分杰出,既能哄得了潤玥,又能說動任遠,聽過各司其職有沒有,就是大家都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廚娘煮飯,柴工劈柴,每個人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世界大同了,所以呢,我不是偷懶,我只是沒去做分外的事情!
“分內跟分外啊……”
“你不用這么深究,總之我知道郡公主跟溫家那里你都花了心思打點,能力所及,我會盡力的——但就像我跟你提過,其實我什么都不會,所以你也不要對我抱有太大的期待……”
朱行云還真是好人,她沒稱他少爺,沒自稱奴婢,他也沒糾正,那……那她就打算裝死了。
“說了半日,到底是行還是不行?”
“這不是行不行的問題,是能力及不及的問題,譬如說要我掃地當然沒問題啦,可是如果要我去摘星,那可怎么樣都辦不到了。”
“本少爺像是那種野蠻之人嗎?”
“譬喻啦!惫湃擞袝r候對于用字遣詞挺執著,惜玉只好強調一番,“譬喻,要人能做到的事情我才能盡力!
“好吧,本少爺就先讓你做一件事情。”朱行云故意停了一下,接著才說,“練大字!
“唉?”
“得練得跟本少爺的字有八分像才行!
青天霹靂。
“若你不喜歡便去學剌繡,本少爺的近身丫頭要是連繡個荷包也不會,說出去實在有失顏面。”
刺繡太技術了,她過去十幾年也沒學會……
“哦,不喜歡刺繡?但這剌繡可是人人都會的!
“可是剌繡沒學個三五年,也看不出結果!毕в窈芘幦〔灰堇C的權利,“而且府中繡娘個個出色,就連披風那么繁瑣的東西也是一日便能合力趕出,哪用得著我呢!
“也是。”
喔耶,惜玉心中歡呼。
“不然,那就學琴吧!
喔不,惜玉內心吶喊。
“我府中有宣和琴,伏羲琴,從現在開始天天苦練五個時辰,到秋天賞月之時便能彈給本少爺聽!
彈琴比剌繡好一點,但還是很討厭,“若少爺不介意……我想學……劈柴…”朱行云聞言大笑。
初曉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那死丫頭坐在案上,少爺在她身后笑得神色飛揚,眼底眉梢盡是笑意。
她忍住氣,上前行了禮,“少爺您找我?”
朱行云見是她,笑容便斂了下來,道,“溫惜玉是我的丫頭,只服侍我,以后別讓她做事情。”
“……是!
“下去吧!
“是。”
惜玉再次確認,朱行云真的是在給她拉仇恨的沒錯——初曉那眼神哦,激光四射。
之后朱行云幫她封了信,又把信交給小廝后便沖著她笑,笑得惜玉心中毛毛的——一定是在溫府的日子過得太爽了,導致她的智慧沒有成長,居然看不透這家伙在想什么……
“你……下午過后去找晚晴吧!
“找晚晴做什么?”
“跟她說我讓你去的,她便明白!
待她找到晚晴,原封不動的說了那句話,就見晚晴一笑,“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惜玉想大叫,為什么只有她不知道?
“我要準備些東西,要一兩個時辰,你先回房間吧,好了我再讓人去叫你。”
看著那飄著花瓣的浴桶,惜玉心想,好,她也知道了。
近身丫頭的工作之一就是暖床,看來今日便是暖床日。
要跟個沒感情的人做那種事情實在是……實在是……
但朱行云既然幫她安置好潤玥,告知康氏消息又打聽了太夫人的狀況,她的要求他都照做了,而她又是自己說要當近身丫頭,該做什么也理當明白,現在推辭也說不過去,不過最本質的就是她根本沒立場說不。
晚晴見她一臉糾結,笑道,“跟著少爺是多好的福分,府里的未婚丫頭都求之不得呢!
可我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啊啊啊。
“還是覺得緊張?你跟溫姑娘那樣親,將來肯定是要當陪嫁的,嬤嬤沒跟你說過這些是嗎?有沒有看過畫冊還是小像?”
唉,這些事她懂啦,她還知道染色體,危險期跟安全期,重點是對象,對象!她跟朱行云只見過幾次面啊。
而且讓晚晴來給她準備這些,她覺得好不舒服,有種大老婆幫小三洗香香給丈夫暖床的尷尬感。
看初曉一副想殺了她的樣子,晚晴心中應該也很復雜吧,不能叫別的丫頭來幫她梳頭穿衣嗎?對啦,她知道是因為晚晴穩重,脾氣又好,對她也沒敵意,但也不能這樣啊,這種事情怎么可以叫晚晴來做……
饒是心中不太愿意又糾結,惜玉還是在晚晴的幫助下乖乖洗好澡,梳好頭發,穿上古代人的性感睡衣坐在床沿等待。
房內暖香裊裊,燭火搖曳。
事已至此,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至少朱行云外型不錯,做人也算干脆,她要求的都給做了,古人本來就是三妻四妾,有錢人家對待近身丫頭就是如此,賣斷的丫頭哪來的人權,以這時代的價值觀,他很正常。
對,他很正常,他很正常,是自己很奇怪……
門咿呀一聲打開。
惜玉背一僵,來了。
朱行云反手關上門,經過紫檀桌時順手滅了紅燭火,惜玉莫名覺得好些——黑毀瞎火的比較不尷尬,過了一下,又覺得自己真是阿達,什么時候了,居然還想說此舉紳士,要給他加五分……
朱行云靠著透入窗子的隱隱月光走到床邊坐下,“惜玉。”
惜玉也不知道該怎么應,只好發出一個單音當作回答。
他伸手把她拉入懷里,發覺她身體僵硬,輕輕一笑,“別怕。”
接著拍拍她的背,安撫起來。
她想,不是怕啊,是不想……不喜歡這種被物化的感覺,她是人耶,但居然可以被買賣,然后最討厭的就是買賣她的還是她自己,這一切的一切都造成她的不喜歡,不想要,不情愿。
“今日上午,你在書房那樣跟我說話,我很高興!
女人懵了,她說了啥,不就是抵死抗拒不想學刺繡跟彈琴嗎?
“以后,你不用稱我為少爺,也不用自稱奴婢,我們之間,便是“你”跟“我”便可!
喔,原來是說這個啊……
“還有一件事情,從今天開始你是我朱家的人,以后可不準你直呼任遠的名字,得稱他溫少爺!
古人不可理喻,這種醋也吃,不可愛。
“回答?”
她點點頭,內心再度感嘆,真的不可愛。
“我知道你在溫家待久了,你與溫家人的感情著實深厚,郡公主府邸跟杉天府那兒我自會找人照看,朱家在港口有商號,任遠若是行海歸來便會派人來報,你不用擔心。”
“……謝謝。”
朱行云輕笑一聲,“果然說到溫家你才肯開口。”
惜玉一想,也笑了,莫名的不再感覺那樣緊張。
接下來……反正就……唉……
媽啊……
痛死人……
女媧造人時怎么沒想過要對女性同胞好一點,最可怕的是因為她身分卑微,還不能有所抵抗,也不能叫他緩一緩,只能咬住下唇死命忍忍忍忍忍。
等朱行云盡興,惜玉覺得自己已經是垂死邊緣。
“惜玉,惜玉。”男人抱著她,在她耳邊磨磨蹭蹭喚著她的名字。
“嗯?”
“累了?”
累死了,“嗯。”
“惜玉,我很高興!
是啊,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