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二皇子只是棋子,二皇子為何愿意跟對方合作?”
“合作?”
“二皇子再軟弱無能,終究是皇子,有機會爭奪那張椅子,又豈會甘心屈服在他人之下?對方想使喚二皇子為其效力,必是達成某種合作協議!
仔細想想,還真有道理,可是云錦山覺得這些都是次要的,趕緊將此事捅到皇上跟前更為重要!盁o論如何,二皇子與南越人有所勾結圖謀這是事實,至于他在此事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真的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嗎?還有,他們究竟圖謀什么,這些應該向皇上稟報,相信皇上可以查得水落石出!
李允晟沉默了。人人皆知祖父曾經狀告麗妃娘娘,但是卻不清楚其中的內幕。當時先皇因為越來越寵愛六皇子,祖父急了,有人便在此時設了一個麗妃娘娘勾結南越的假證據送到祖父手上,因為是信得過之人送來的,祖父未曾多想,便急匆匆的跑去先皇面前告狀,后來證明證據是假的,先皇痛責祖父昏聵、居心不良,祖父因此病倒了,自責拖累太子,再也無法下床,一世英名從此蒙上污點。臨死之前,祖父告誡李家子孫從此不準涉入皇子之爭,若非當今皇上最后得以繼位,即使鎮國公府沒有在奪嫡之爭中傾覆,也會淪落為二流或三流權貴。
見他悶不吭聲,云錦山心急的道:“難道你要繼續保持沉默嗎?”
“我還要想想!
“你為何猶豫不決?”
“我總覺得此事并非如此簡單。”
頓了一下,云錦山顯然也想起老鎮國公的遭遇,“你是擔心遭人利用?”
“倒也不是,只是不能不防。”
“你也太小心了,你一向不管事,誰會利用你?”
“正因為我不管事,一旦我站出來,豈不是更有說服力?”
“你只是就事論事,是真是假,當然要由皇上自個兒判斷啊!
李允晟嘲弄的唇角一勾,“若是皇上像你一樣心思單純,我就不必再三琢磨了。”
云錦山不服氣的跳腳,“你是說我缺心眼嗎?”
“難道不是嗎?”
“我……我是比不上你這只老狐貍,但也不至于像你說的一點心眼都沒有。”從小,他娘最愛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沒見過心眼比他多的人,可是自從遇到明曦之后,他總是懷疑自個兒沒長腦子。
“我并非說你沒心眼,只是皇上何等身分,豈能用尋常人的心思思量?”
云錦山不甘心的道:“皇上的身分確實不同于尋常人,可是你確實太過小心翼翼了,在我看來,與其算計你,還不如算計鎮國公!
“大哥比我更看重祖父遺言,完全不跟幾個皇子往來!
云錦山嘆了口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雖說是祖父的遺言讓他不能不謹慎,可是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態度。說白了,他對皇上信心不足,皇上自從繼位之后,不時打壓權貴,極力將權力牢牢抓在手上,也因此皇上更重用他,而不是他大哥。
“若是關系到云家的生死存亡,你怕還是不怕?”
張著嘴巴半晌,云錦山投降了,“好好好,都是你有理,仔細想想還真好笑,你都不急了,我何必如此著急?”
其實李允晟此時根本沒有心思管二皇子的事,二皇子就算要謀反,也不是這幾個月的事,可是如何讓穆姌在學院考核拿到第一,卻是兩個多月之后就要面對的,今日他在一品樓隨口問她準備得如何了,她竟然反問他什么事,可見這丫頭完全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行,這丫頭根本沒搞清楚自個兒面臨多大的勁敵,接下來他得緊緊盯著她,給她加強訓練,要不,他真的要帶她浪跡天涯了。
面對李允晟的指控,穆姌覺得很無辜。她不是不緊張,而是事到如今,除了盡力,又能如何?她原本就不是一個喜歡給自個兒壓力的人,因此原主盼著再來一世,只求安安穩穩,她樂得很,沒想到為了存私房錢,一時手癢開啟了寫作生涯,又畫了下《猿鳴山》,導致李允晟從此對她糾纏不清,而她終究不得不踏上跟這個時代的庶女一樣的路——爭第一。
如今,每日下學還得被李允晟挎著去李府練騎馬射箭,她已經很嬌小的身子更顯瘦弱,任誰看了她都覺得她好可憐,唯有他狠了心使勁折騰她。說真格的,要拿第二不難,可是要拿第一她真的沒有信心,算了,誰教她喜歡上一個身分如此特別的男人,現在她只期盼一年一度的考核趕緊塵埃落定,就算之后真的要跟他浪跡天涯她也認了。
還好,等待的日子很快就結束,轉眼已是京華女子學院一年一度考核的日子,長達五日的考核,不到最后一刻成績揭曉,誰也不曉得其他人的積分。
穆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專心應考,還好她不貪心,五日中只安排三日應考,不像某些天天應考的人,跟參加春闈的學子一樣,往往五日結束后,回家連洗澡都沒力氣,倒在床土便能整整睡上一日。
今年的競爭真的很激烈,最后穆姌和兵部尚書家的戚姑娘同列第一,于是兩人先從相同的科目抽簽,抽出了騎術,再針對考試內容抽簽,最后以騎馬射箭決勝負。
這一刻,穆姌不得不說李允晟實在太神了,他早就推算出她最大的競爭對手是戚姑娘,而她們兩人相同的科目是騎術和棋藝,前者,戚姑娘在她之上,后者,她在戚姑娘之上,因此她最需要加強的就是騎術。
李允晟對她的加強訓練果然發揮效果,在距離百尺之內,于奔馳的馬上連續對箭靶射出十箭,箭落在箭靶不同的地方會有不同的成績,十支箭加總起來的成績高者勝出。
號角聲響起,兩人同時上馬、縱馬奔馳、射箭。
全場眾人屏息以待,最后,穆姌以一分險勝,在大魏的傳奇史上寫下一筆。
穆熱根本聽不見歡聲雷動的聲音,一結束就迫不及待回家。
回到武陽侯府,她才發現自個兒全身都軟了,第一次洗澡更衣全靠丫鬟,直到隔日皇上賜婚的圣旨來了,她還沒回過神。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武陽侯穆靖明之女穆氏名姌,機敏聰慧,德才兼備,今賜婚義勇侯李允晟,五月十五完婚,欽此!
五月十五……穆姌還在想這個日子不太對勁,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李允晟就出現了,還囂張的當著穆家眾長輩的面將她帶走。
“李允晟,你欠扁嗎?”穆姌永遠會記住剛剛穆家長輩目瞪口呆的樣子,他們絕對沒想到風華絕代的國舅爺根本是個野蠻人。
“洞房花燭夜,我隨你折騰!崩钤赎傻拖骂^,曖昧的朝她一笑。
穆姌氣得抬起頭、踮起腳,朝他脖子狠咬一口。
他吃痛的皺了皺眉,卻笑得很開心!拔沂遣唤橐饽阍诠馓旎罩抡{戲我,但是教人瞧見了,影響了你的名聲,那可不能怪到我頭上。”她不管不顧的對他撒潑他可樂了,這表示她完全忘了其他人,只想著他。
她頓時蔫了,這才偷偷的左看右瞄。他們行經之路并非熱鬧的街市,但京城處處是人,何況他如此大刺刺的縱馬過街,誰都會瞧上一眼,不過還好速度很快,應該不會有人看見她剛剛大膽的驚人行徑吧……
懷里的嬌人兒安靜下來,李允晟將她摟得更緊,加快馬速出城,一路直奔屬于他們的猿鳴山。
穆姌不解的看著他,為何帶她來這兒?
“今日你在這兒重新為我畫一幅《猿鳴山》!苯袢諏λ允且粋新的開始,從今以后他的生命多了一份眷戀、一份牽掛、一份責任,再也不能像過去一樣,總想著死了就死了,沒什么大不了。
“為何要重畫一幅?”
“你畫上的荷葉船上不再只有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了!
頓了一下,穆姌反應過來了,覺得很好笑,“這是小事,改日再畫就好了,何必今日急著拉我來這兒?”
“我要看著你畫,就在這兒。”
她唇角抽動了一下,“你是小孩子嗎?”
“永泰他們都準備好了!
穆姌這才發現幾名侍衛早就搭了一個棚子,備了書案,案上有文房四寶,而案后的地上鋪了皮毛,雖然春末了,但是山上寒意未散。
既然人家都準備好了,她也懶得在這種小事上跟他爭執不下,考核第一都拚死拚活的為他拿到了,難道還不能滿足他這小小的要求嗎?
第二次畫猿鳴山,而且就在其中,不是遠在狹小的書房,穆姌揮灑得更自由奔放、暢快淋漓。
上一世她最喜歡的就是戶外寫生,可是很奇怪,她不喜歡水彩畫,而是偏愛水墨畫,覺得黑白的意境更能讓觀賞者發揮想象力,這就好比當初她畫《猿鳴山》,心情是晦暗的,因為自覺前途不明,而如今是明亮的,因為荷葉上有個相互扶持的同伴,江流再湍急,也有個人拉住她。
李允晟看著她一筆一畫,激動而震撼,單是想象這幅畫出自她的手,就很不可思議了,沒想到竟能親眼目睹她重新呈現,比起原來的《猿鳴山》,這幅畫更顯得澎湃激昂、恣意快活,也更令他動容。是啊,因為畫中有她,也有他。
見她開始畫荷葉上的人,李允晟連忙提醒,“我們的手要握在一起。”
穆姌笑嗔他一眼,按著一開始的構思完成畫作。
他孩子氣的指控道:“為何我們的手沒有握在一起?”
她站起身,賞他一個白眼,“你不覺得在這樣的船上還要牽著對方的手,兩人死得更快嗎?”兩人愿意一起站在危險萬分的荷葉上,這已經說明彼此心意相同,何必畫蛇添足?
“你怕什么?要死,也有我陪著你一起死!
雖然他很有義氣,穆姌卻不領情,“我要長命百歲!
李允晟可不高興了,“我死了,你還要長命百歲嗎?”
她斜睨著他,“你就是個禍害,保證比我活得更長更久!
“不行,我們要一起死。”
“你不知道生死不由人嗎?”
“我不管,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這個男人是在搞笑嗎?穆姌正想教他別鬧了,可是發現他的表情異常認真,不由得脫口問:“為何?”
李允晟再度看著畫上的兩人,“以前我不在乎生死,如今有你,無論是生是死,我都不要一個人!
她這下子明白了,他一直活得很沒有安全感,所以論到生死,他可以不當一回事……她突然覺得很心疼,別人看他是國舅爺,何其尊貴,可是事實上,他猶如走鋼索的人,君權制度下,越靠近帝王的人,人前越志得意滿,內心越是難以平靜。
穆姌上前主動抱住他,“我答應你,無論是生是死,我都陪著你。”
“騙人的是小狗!
“是,騙人的是小狗。”她突然生出一股猶豫,是不是對他太心軟了?這個男人寵不得,他不會感動,只會順著竿子往上爬,然后在她頭上撒野……總之,對他太好根本是自找麻煩。
“再畫一幅,我們的手要握在一起!崩钤赎梢呀浰愫昧,一幅收藏,一幅懸掛在外書房,一幅懸掛在瀟湘院。
她就說嘛,這個男人寵不得!穆姌嘆了口氣,再度執筆開始畫起第三幅《猿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