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朱品言聽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倒很瀟灑,急忙制止,“不行,不行!什么叫有機會一起喝喝茶?什么時候才能再有機會。俊
“不然你想怎樣?”好好的氣氛被打破,卓海棠白了朱品言一眼。
“不怎樣!彼D向周連傅,“周兄今晚就是要一同住在這里,雖說咱們之前是毫無淵源的人,但既然一起聊了這么多,大家便已經成了朋友,朋友之間還講什么謝不謝的,朋友有難時幫一把不更是理所當然的事。我看既然你目前也沒有一個定向,干脆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先在我家的鋪子幫忙,等你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咱們再說分別不遲!
別說周連傅,連卓海棠都愣了半晌。
“恕我拒絕。”
“不能拒絕!”朱品言竟然一急下臉色煞白,把周連傅完全震住。
卓海棠卻似乎見怪不怪,雖然也是被嚇了一跳,但亦能第一時間攙扶住朱品言,快速從衣襟里掏出個小藥瓶,將幾粒藥丸送進他的口中。
朱品言也是看也沒看一眼反射性吞下,隨后卓海棠不住撫摸他的胸前為他縷順呼吸,好一會后朱品言的臉色總算恢復了正常。
周連傅注意到當朱品言的呼吸恢復正常后,卓海棠才輕輕呼出一口氣來。
“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朱品言手壓在心臟的位置,對周連傅抱歉一笑。
“你的身體……”周連傅早就覺得比起一般男子,朱品言的臉顯得過于缺乏血色,起先只以為是舟車勞頓所至,也只以為在他說每一句話,做每一個表情時,卓海棠所投在他身上的那種關注只是一種純粹女子的情感關注。
“不礙,老毛病了!敝炱费跃拖駝偛攀裁炊紱]發生過一樣,接著說:“周兄不要以為我是在施舍,讓你去我家鋪子幫忙可并不是什么美差,而且無用的人我也不會用,大可以給你些銀兩也算是種幫助,但我是覺得以周兄的人品和才華,浪費了實在可惜,不如用來助我,也算是我的私心!
“咱們相識不過半日,你只聽我說了些瑣事就這樣相信我,可以嗎?”周連傅問他。
朱品言笑得很自信,卻并不回答。
兩個男人的心照不宣看得卓海棠很暴躁,她上前一把抓住周連傅的那只還算完整的袖子,將他向客棧大門拉了拉,“走啦,晚上站在外面很冷耶!
朱品言笑笑,沒管他們兩個,徑自轉身進了客棧。
被卓海棠拉著的周連傅還是動也不動,也沒去管走掉的朱品言,用沉默表示抗議。
卓海棠看看那邊的男人,又看看這邊的男人,覺得自己怎么成了牽線的紅娘一樣,一個要走,一個要留,到底關她什么事了?
她嘆氣,又輕輕拉了拉他,“就當是給朱品言個面子,他很少主動向人示好的,或者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他覺得和你投機,今天說了很多的話,如果再不休息怕身體要垮掉了!
“多說話身體就會垮?”周連傅看她,卓海棠無奈地笑笑,頗有幾分神傷。
客棧里掌柜正在接待朱品言,見后面兩人進來又忙著去招呼。
“我們是一起的。”朱品言說:“準備三間房,只住一天。”
小二忙去準備,卓海棠不忘吩咐道:“其中兩間必須是挨在一起的!闭f時不覺得什么,說完后就覺得頸后有些發熱,轉頭去看,卻見身后的周連傅若有深意地盯著她。
這家伙做什么?卓海棠反射性摸摸自己脖后,確定沒中什么暗器,怎么會無故發熱?
“周兄不要誤會,海棠守著我只是怕我半夜發病而已,從小時起海棠就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的生活,我們之間就像親人一樣!
“誤會?有什么可誤會的?”卓海棠不知朱品言這話從何而起,莫名其妙地看他,“再說我可不敢當你的什么親人,我是生來命苦要給你朱家做牛做馬,怨不得別人。”
“哦?那還真是委屈了我的海棠妹子啊!
“大少爺切莫折了小女子的壽,海棠可受不起!弊亢L倪假惺惺地給朱品言作了個揖,惹得朱品言大笑起來。
這沒大沒小打鬧拌嘴的兩人,真的只是主仆關系?
周連傅并沒收回自己盯在卓海棠身上的目光,看她對朱品言拱起鼻子做鬼臉,再一想這一路上她的大呼小叫,實在無法想象大戶人家的下人可以這樣。
他原本以為他們是兄妹,或者是別的什么,只是這一路上聽朱品言說才知道,原來他們原本家就在京城,而且還是京城有名的綢緞商,這趟回去是要去接家中的生意。
他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他們兩個本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卻能乘一輛馬車相伴,這本就是怪事一樁,何況他還要自己去朱家商鋪幫忙,說他是個人才,這怎么可能呢?
周連傅自嘲,他雖然讀過幾年書,但對綢緞這種有錢人才穿得起的東西,可是一竅不通的。
這一覺周連傅躺在久別的床鋪上,卻翻來覆去怎么也無法入睡,雖然心里已經打定主意,朱品言的事與他無關,他必定不會接受他人的施舍,可心里就是有個結怎么也解不開,輾轉數次也弄不清那個結是什么,更是煩得難以入睡。
一閉眼,想到明天就各走各的路,腦中總會閃過什么,然后心頭就是一堵,待驚慌地睜開眼想看清那瞬間的影像,那影像又早已消失了。
就這樣,大半宿過去后,周連傅起身打算喝點水平靜一下,剛放下茶杯,就聽外面走廊響起門推動的聲音,在這深夜格外刺耳。
周連傅立刻意識到那是卓海棠的房門,也不知為何放下了杯子,自己卻遲遲沒有躺回床上,反而越發靠近門,留意起走廊的動靜,可是沒有人走動的聲音,也沒有另一扇門開啟的聲音。
難道是聽錯了?周連傅沒發現自己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去了剛才那一聲響上,他下意識地拉開房門,朝走廊看去。
只見對面朱品言的房門前果然站了一個女人,那女人鬼鬼祟祟地將耳朵貼在朱品言的門上,專注的沒有發現他,要不是他早有準備,怕會被這詭異的場景嚇著。
“妳在做什么?”他忍不住問,對于女子這樣的行為無法接受。
卓海棠嚇得差點撲進朱品言的房里,硬是捂著自己嘴巴才沒失聲叫出,看到是他,瞪圓的眼眨了眨,這才慢慢將手放下,呼出口氣來。
“你嚇死我了。”她以氣音抱怨道:“我是來看看他有沒有發病,結果也差點被你嚇出心臟病,到時候都不知道誰照顧誰了!
“也?”周連傅想到這一路朱品言的行為和卓海棠的話,不難推想出朱品言是得了心病。
“是啊,他自幼心臟就比一般人弱,有時睡到半夜會突然發病,所以我都會這個時間來聽聽看,這些年已經好多了,但是都已經習慣了,沒辦法啦。”
卓海棠倒沒有瞞他的意思,好像這并不是件不能說的事,簡單說完就朝他甩甩手,趕蒼蠅一樣叫他趕快回去睡覺,不要在這嚇人。
周連傅皺眉,覺得自己也未免太多管閑事了,于是關上房門回到屋里,只不過沒回床上睡覺,而是坐在桌邊喝起了茶,直到過了好一會,又聽到卓海棠房間的門發出一聲響,才將茶杯一放,也回床繼續休息。
隔天一早,周連傅被來送早飯的小二叫醒,總覺得自己剛睡天就亮了,迷迷糊糊地起來洗漱用餐,期間卓海棠很沒男女之別地推開他的房門,招呼他快點吃,馬上就要出發了。
他沒理她,在卓海棠下樓去看馬車時仍靜靜吃著包子,邊想怎樣拒絕繼續和他們同行。
也許是這個清晨來得過于微妙,以至于當他聽到卓海棠的那聲驚叫,還有著短時間的無法適應。
那個叫聲周連傅無法形容,但他確定自己聽過,在自己家鄉那個已變為瘟疫之鄉的地方,曾經這種叫聲不絕于耳。
當他不顧一切地闖進朱品言的房間,看到的是卓海棠跪坐在地上,朱品言躺在她腿上毫無動靜,發紫的嘴唇此時一動也不動,和那張煞白的臉一起凝固了一樣。
周連傅心中似有什么異常重的東西落了下來,彷佛砸在他的腳上讓他動彈不得。
“怎么會這樣?”卓海棠緩慢抬起頭,彷佛費了好大的勁才看到他一樣,然后輕輕地問他:“我下樓時他還好好的,怎么會就這樣了……”
聞聲趕來的店小二一見,也失了魂一樣慘叫起來,頓時整間客棧沸騰了,只有處于沸騰中心的人對此無動于衷。
按卓海棠的說法,她在下去檢查馬車前還跟朱品言斗了會嘴,那時他看起來還好好的,還說他餓了,等他吃飽再走。可當她備好馬車回來時,朱品言已經像這樣躺在桌子下面,臉上毫無血色,無論她怎么叫,他都沒有回應了……
就算他有心病,但這也未免太沒征兆,太過突然了,卓海棠想不明白。
卓海棠失魂落魄時,周連傅覺得哪里有些不太對勁,他蹲下來去看地上滾落的包子,包子餡的顏色總覺得跟自己剛吃過的有些不同,好像要略微地……發藍?
他撿起來聞了聞,味道并沒什么不同,大概只是自己多心而已。
卓海棠被他古怪的行為引去注意,一問之下臉色大變,她拿過那個包子,只稍微一看人就像被貼了符咒般動彈不得。
“是回清露……你們為什么要在食物里放這種東西?”她忽地質問嚇壞了伙計和掌柜的,對方連連搖頭,都稱不知道什么露,聽都沒聽過。
“回清露是什么東西?妳確定?”周連傅見卓海棠臉色陰沉,知道她不是亂說。
她點頭,“回清露是一種針對心病的救急藥物,可以加速心臟的跳動,對心衰的人有奇效,詳細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之所以知道這種東西,是因為同樣是治心病的藥,但對朱品言這種間歇性心跳過速的人來說,這種藥簡直比毒藥還厲害!
掌柜的一聽都快哭出來了,連聲叫冤道:“我們真不知道這什么露啊,這位客官病發死在小店,小店已經夠倒霉的了,姑娘妳千萬不要栽贓小店,廚房里只有油鹽醬醋,怎么會有什么藥啊!
“說得對,廚房里不會有那些東西!弊亢L亩ǘǖ乜粗鴳阎幸褵o生息的朱品言,說:“所以只會是有人故意放在他的早飯里的,而那個人也知道朱品言不能碰這種東西,目的就是要讓他死……”
掌柜的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呼真的不可能有這種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恐自己的生意遭其連累。
周連傅抓住給他送飯的店小二,店小二也連連搖頭,說給朱品言送飯的人不是他,而是新來的一個伙計。但問起那伙計人呢,所有人都傻了眼,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都有了結論。
“要不……還是報官吧!闭乒竦南袷撬懒诵。
誰知卓海棠卻慢慢地搖了搖頭,道:“不能報官,這件事絕不能透露出去!
在眾人疑惑之際,她抬頭,用一種周連傅從未見過的表情淡淡地看著他,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