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
陣陣寒風吹起,將人行道上的落葉吹得沙沙作響,道旁綿延不絕的斑駁石墻也讓人感到冷寂不已,頗有一種蒼涼蕭瑟的深秋之意。
沿著斑駁石墻繼續往前走,終于來到古樸的門口,深褐色的痕跡顯現出這木門的歷史悠久,古色古香,只可惜……卻被大門上貼得一張粉色大海報給完全破壞掉美感!
站在門前,曹芷倩納悶的瞧著這張海報,只見非常娟秀的毛筆筆跡寫下了一串讓她即將再度暴走的“征人啟事”──
曹家有女初長成,待字閨中覓良人,誠征入贅者,只要身心健康、無婚約、無不良嗜好者,皆歡迎你來入贅,意者請洽……
“洽、洽你的頭啦!”
這是什么鬼?曹芷倩雙手齊上,趕緊將這張招贅啟事給撕了下來,接著馬上推開大門走進去,準備找人算帳!
“這張到底是誰的鬼主意?哈!我在說廢話,一定是那個……”
才剛走進曹園的入園長道,就隱約聽到遠方傳來她非常熟悉的昆曲樂聲,這讓她納悶的頓下腳步,不懂這些聲音到底是哪里來的。有人會放CD放到滿園都聽得到昆曲音樂?
“不對呀,這種感覺……分明就像是現場表演,要不然音色不會這樣……嗄?”
有昆曲劇團在園內現場表演?不會吧?
內心突然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源源不絕的冒了出來,她趕緊走往曹園最深處,因為那里最有可能會是“事發地點”。
以簡直是跑百米的速度奔進古色古香的齋院里,赫然驚見隔著一方蓮池對面的戲亭上,正有粉墨登場的昆曲演員甩著水袖,唱著牡丹亭,旁邊樂師排排坐,就像古代有錢大宅請人唱戲的情景!
“天、天哪……”
戲亭的正對面,也就是曹芷倩目前所站之處,正是讓人坐著觀戲的地方,就見她的不良父母正陶醉在柔軟的絲竹樂音當中,連自己的女兒出現了都不知道。而他們身旁,還有第三個嬌小的身影,她的打扮也和戲亭上的演員有得拚。
一襲桃紅色的鑲邊旗袍式寬長襖,下穿淡黃長裙,長發往后盤成了一個往左右兩方翹的長髻,髻上插著幾朵粉色小花,活脫脫就像是從清朝蹦到二十一世紀的古代人。
只見她捧著古裝劇才能看得到的小茶碗,姿態優雅的喝了一口茶,然后一臉幸福的贊嘆,“唉……果然是一罐要好幾萬元的冠軍春茶,喝起來口感就是和普通的茶葉不一樣啊!
“什么?!你拆了別人送來的珍貴冠軍春茶來喝!”
這一記驚聲尖叫,終于讓看戲三人組發現曹芷倩的存在了,但曹父、曹母一見到她那氣到臉色發青的表情,馬上假裝什么都沒看到,繼續看戲,硬是裝傻。
就只有那個看起來像是從清朝蹦過來的嬌小女人,完全不把她的怒火當作一回事,還非常熱絡的來到她面前!败瀑,你回來啦,正好一起來看……”
兩道燃燒著熊熊怒火的眼神,讓那小女人原本要挽住曹芷倩的手微微頓了一下,似乎終于發現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有些委屈的柳眉輕皺,好像小媳婦一樣!败瀑,我……又哪里做錯了嗎?”
“我的小祖宗呀!”曹芷倩挫敗的大嘆一口氣,指著對面戲臺還在演的昆曲劇團,“你知道請一組劇團來演戲要花多少錢嗎?那些錢可以讓你去國家劇院買最貴的票,連看幾十場都還有剩呀!”
嗚嗚嗚……這個小祖宗還真的是花錢如流水,連一點概念也沒有,她的心好痛呀!
只見小女人有些尷尬的輕吐舌尖。“我……我真的不知道嘛,因為從來就不是我在付錢的,這都是管家在處理!
“……”當家主母當成這樣還需要混嗎?等你哪天被吃里扒外的管家給賣了再來哭吧!
對這個小祖宗沒轍,曹芷倩只好把目標轉往自家父母身上!鞍、媽,我已經說了不下幾百次,沒辦法開源也就算了,但至少要節流呀,小祖宗隨便亂花錢,你們怎么都不阻止?”
“人家她是祖宗呀。”曹父非常無奈的扁著嘴,“祖宗最大,我們這些后輩子孫也只有乖乖聽話的份,不是嗎?”
是,這個看起來只有十八歲左右,被他們稱為小祖宗的女人,就是一個月前被曹芷倩從柳蔭大池里撈出來,差點就要溺死的那個嚇人家伙。
曹芷倩一開始真的以為她是水鬼,但看她身上有溫度,又有影子,分明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但她穿著超古代,言行舉止超古板,讓她不得不懷疑,這個女人到底是哪里來的怪胎?
經過他們家所有人絞盡腦汁的猜測,再加上這個女人后來自報姓名,終于讓他們發現了一件事,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是──
居然是他們家十代前的祖先,族譜上記載得清清楚楚,曹堇睿的正宮妻子柳丹詩!
一開始他們是打死都不相信的,但從她的言行舉止及其他方面觀察下來,卻又不得不相信,這個女人真的是他們的祖宗,而且還是不小心從兩百多年前的曹園池子里,跌到二十一世紀的曹園來的。
“你少拿她的身份當借口,我才不吃這一……”
“好啦,芷倩你別生氣了。”柳丹詩趕緊擋住她,以免她直接跑去曹父面前狂噴火,“下次我不會再亂花錢,不會再替你添麻煩了,我保證。”
“你的保證能相信那才有鬼……”曹芷倩頓了一下,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馬上把在門上撕下的海報攤在柳丹詩面前,“你說,這是不是你搞的鬼?”
只見柳丹詩先是無辜的眨眨眼,才開口回答,“是呀,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么問題嗎?”
“有什么問題?問題可大了!”她指著海報上的字,都快氣到發抖了,“招贅,而且要招贅的人還是我,現在都什么時代了,哪里還有人招贅呀?”
“可是……這……”柳丹詩的嘴一扁,突然伸手指向一旁的不良夫妻,“這都要怪你們,居然只生出一個女兒,連個兒子都蹦不出來,如果不招贅,咱們曹家的香火就要斷了啦!
曹家一直以來就是人丁單薄,一脈傳一脈,倒也安安穩穩的延續了幾百年,可沒想到現在更慘了,連個男丁都沒有,只剩下女兒,也難怪有老舊思想的柳丹詩會急得直跳腳。
不良夫妻互相瞧了彼此一眼,只好繼續默默喝茶,連半點聲音都不敢吭一下。
一提到香火的問題,柳丹詩馬上拿起絲帕,捂住口鼻開始啜泣,“嗚……沒想到我相公所打下的基業,居然會被后世子孫一點一滴慢慢敗光,變成了現在這等冷清景況呀!”
“又開始了。”曹芷倩很無奈的嘆了一聲,“喂,我說小祖……”
“嗚嗚……更慘的是,連后繼的香火都要沒有了,這要我怎么向曹家列祖列宗交代呢?”
曹芷倩瞪了不良夫婦一眼。要交代也是他們倆去交代吧,小祖宗有事沒事干么老愛把這種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呀?
“嗚嗚嗚……所以讓你招贅也是不得已的呀,如果你不想當個不孝的子孫,讓曹家在你這一代之后就絕子絕孫沒人掃墓兼祭祖的話,那你大可以……”
“停,已經夠了!”曹芷倩挫敗的大嘆口氣,已經完全拿這個小祖宗沒辦法,“算了,你要貼就貼吧,我懶得理。”
反正貼了也一定沒人會來入贅,只是自己會覺得很丟臉而已,就讓小祖宗去作她的春秋大夢,反正只要她開心就好。
“真的?”一聽到曹芷倩松口,柳丹詩馬上開心的從她手中拿過海報,連戲都不看了,直接想走到前門重新將海報貼上去,“那不管我貼多久,你都不能拆下來哦!
看著吧,她一定會貼到有人來入贅為止,一定的!
“隨便你。”
最好這張爛海報今晚就被狂風給吹走、被大雨給打爛,就什么都沒有啦!
兩個各懷心思的女人一前一后慢慢的在園內行走,感覺極不協調。曹芷倩不知道說過多少遍要柳丹詩換下身上那套衣服,她死就是不要,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會以為她在發什么神經病呢。
走著走著,柳丹詩又忍不住開始碎念起來,“你看看你,二十五歲了都還沒嫁人,再嫁不出去就沒人要了,人家我可是十七歲就嫁給……”
聽著聽著,曹芷倩忍不住就開始翻起白眼。時代不同了,這不能比的,要是在現代,十七歲是未成年耶,那她的祖先曹堇睿就等于是誘拐未成年少女,要被抓去關哦,哈……
她突然非常曖昧的瞧著柳丹詩!靶∽孀,既然你已經結婚了,那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和你相公的閨房之樂……”
柳丹詩驀地雙頰竄紅,害羞得像是未經人事的清純少女一樣!靶『⒆觿e問這種問題,真是一點都不害臊!
到底誰比較小呀?明明就是這一個“小”祖宗吧?
好不容易終于走到前門,柳丹詩開心的準備再次把海報貼起,然而她才剛踏出門檻,就見到一名陌生男子站在曹園的大門前,眉頭微鎖,像是在想些什么困難問題一樣。
柳丹詩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馬上漾起開心的笑容,興奮到了極點。
她有預感,就是他了!
“小祖宗,你怎么不走……嗄,把海報塞給我干么?”
柳丹詩將海報往曹芷倩懷中一塞,就來到那名男子面前。
男人到這一刻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馬上被眼前女人奇特的裝扮嚇得微挑了下眉,只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他有禮的笑著,“對不起,打擾了,我馬上離開。”
“啊,等等!你不能走!
柳丹詩一抓住他的手,就將他往園內拉,讓他連說不的機會都沒有。
曹芷倩錯愕的趕緊追上他們的腳步,搞不懂她家祖宗腦子里又在想些什么。
將男人帶到招待客人的大廳內坐好,柳丹詩的笑容更是燦爛得讓人感到有些害怕,但那男人相當鎮定,似乎打算以不變應萬變,就等著看她打算搞什么鬼。
曹芷倩接著沖入廳內,真擔心她會做出什么駭人的事情來!靶∽孀冢阍趺纯梢噪S便拉個人就進來,這種舉動很……”
“你安靜!绷ぴ姷闪怂谎,才又回過頭來對著陌生男子笑,“請問先生貴姓大名?”
身家調查?不過他倒是非常配合,同樣笑著回答,“白莫堂!
“請問今年貴庚?”
“二十九!
“請問娶妻生子了嗎?”
“還沒!
“真是太好了!绷ぴ娫俳釉賲枺R上切入重點,“那你愿不愿意入贅來咱們曹家呢?”
“呃?”
白莫堂的笑容明顯僵了一下。是他耳背聽錯,還是會錯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