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雨的手術(shù)安排在三日后。
夏家人全都趕來臺北了,為了給予夏家寶貝笑女兒最溫暖的支持,他們?nèi)挤畔率诌叺囊磺校卦陂_刀房外,全心全意地為她祈禱。
趙英才也來了,開刀前,他和初雨有短暫的私密談話。
“聽說你跟傅信宇結(jié)婚了?”
“嗯。”夏初雨頷首,將戴著戒指的玉手伸給他看!斑@戒指是他三年前就買好的,當(dāng)時他就打算向我求婚,是我傻,還誤會他的心意不告而別!
趙英才笑著打量她一臉?gòu)尚咝腋5哪印!扒颇銟返臉幼!嫁給他當(dāng)老婆有這么值得夸耀嗎?傅太太。”
這聲噙著詼諧的叫喚逗得夏初雨嫣然甜笑,雪白的病顏也因而渲染一抹霞暈!霸俳幸淮!彼p聲央求。
“叫什么?”趙英才假裝聽不懂。
“就剛剛那個嘛。”
“傅太太嗎?”
“呵!
“傅太太、傅太太、傅太太……”趙英才一連叫了好幾聲,夸張地翻白眼。“拜托你這女人有點骨氣跟節(jié)操好嗎?身為你好朋友,我都覺得丟臉了!”
“誒!你丟什么臉?”夏初雨嬌嗔。
兩人一陣言不及義地笑鬧,歡樂過后,趙英才依舊一副不正經(jīng)的表情。
“我說傅太太,你待會兒可要加油!不管那個惡魔死神長得多帥多迷人,怎么哄你騙你,都不可以被他帶走喔!一定要回來,知道嗎?這里有這么多人在等你,你給我有骨氣點,不管怎么樣就算爬也要爬回來!”
“用爬的?膝蓋會很痛耶!”
“痛的話到時候叫你老公給你呼呼不就好了?你正好向他撒嬌!”
“也對!
“那我們就這么說定嘍?”
“嗯,說定了!
夏初雨笑盈盈地點頭,趙英才看著她,忽地鼻酸,急忙磚頭掩飾自己的脆弱。
“那個……我去幫你把你老公叫進(jìn)來吧!”
“不用了!毕某跤曜柚顾!拔覀冋f好了開刀前不見面,昨天晚上我已經(jīng)把想說的話都跟他說了!
“是嗎?”趙英才約莫懂得兩人為何決定開刀前不見面,雙方都怕青學(xué)崩潰,反而給對方壓力吧!拔抑懒,那……加油!”
“嗯!毕某跤昴克秃糜,在他打開房門事,忍不住揚嗓。“英才,謝謝!我真的很高興有你這么一個義氣相挺的好朋友!
趙英才沒有回頭,僵凝兩秒,對身后擺擺手,算是回應(yīng)。
夏初雨這才斂去笑意,左手眷戀地?fù)崦髟谟沂值慕渲,明眸映著鉆石棱面,閃爍璀璨的光芒--
就算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機率,她也絕不放棄,一定要回到所愛的人的身身邊!
她能平安回來嗎?
老天爺,請幫助她成功戰(zhàn)勝病魔,凱旋歸來吧!
傅信宇獨自在遠(yuǎn)離開刀房的某個角落,曲膝跪地,在心里懇切地祈禱。
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求助神的力量、求助未知的力量,這輩子他從來都是倔強地奮斗,不惜反抗命運,但面臨珍愛的人的生死關(guān)頭,他不得不深深地感受到人的渺小與無助。
他不是神,不是醫(yī)生,他只是個平凡的男人,他不能親自救她,只能祈禱。期盼有某個更偉大的力量,垂憐她,保佑她。
他想起昨夜夏初雨依偎在他懷里,對他說的話--
“你說我認(rèn)識你以后一直在受苦,其實不是這樣的,跟你在一起我很快樂,很幸福,這輩子能與你相愛,我覺得自己沒有白走一遭。夠了,很夠了!
她說夠了,此生能與他愛過一遭已了無遺憾。
“所以如果我走了,如果我不能再回到你身邊,你不要太難過,你要這么想,我在天上一直看著你,一直守著你,我會守護你的快樂、你的幸福。如果你不幸?鞓,我在天上也不會快樂,我會怪自己不好。信宇,答應(yīng)我,為了能讓我安心你要努力快樂地活著好嗎?”
她要他許諾,即便失去了她也要活得勇敢快樂,他做得到嗎?
“答應(yīng)我,好不好?”
她用那么細(xì)啞的嗓音求著他,用那么依戀不舍的眼神看著他。
他無法拒絕,怎能拒絕如此深情又哀傷的請求?她是那么愛他,那么放不下他!
“我知道了,你不用擔(dān)心我,我會好好活著的,會像你教我的那樣,努力在生活中尋找各種快樂。你放心,我一定會幸福。”
這不是謊言,是他給予她最真心的承諾,但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做得到。
失去了她,他的生命還有任何意義嗎?若是做回那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他的人生又怎么會有快樂?
“求求你,老天爺,讓她回來吧!讓她回到我身邊……”他祈求著,眼眶泛紅而刺痛。
夜幕即將降下,這場手術(shù)漫長得仿佛沒有盡頭,窗外天色暗了,而傅信宇感覺自己似乎也身陷無邊無際的黑暗里。
終于,開刀房外有了動靜,主治醫(yī)生走出來了,一臉深沉的倦意,他看著那充滿疲憊的臉,背脊不禁竄過冷徹的寒顫。
“對不起,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
歉意的低語,是來自地獄的召喚。
傅信宇全身發(fā)涼,不敢相信,醫(yī)生這意思是……手術(shù)失敗了?!
夏家母女擁抱著哭泣,夏爸爸臉色發(fā)白,夏大哥握起拳頭一下下地用力槌墻,自由像嚇得張大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他呆立原地,腦海有片刻空白,思緒成了最凌亂的麻線,糾結(jié)成一團。
初雨死了?他果真失去她了?
從此以后,他再也見不得她了,永遠(yuǎn)、永遠(yuǎn)都見不到她了?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她不會這樣對他的,不會如此狠心拋下他!
“初雨,你回來,回來啊,初雨,你別丟下我,求求你別這樣丟下我……”他哭了,心碎地嘶喊著,這一刻,他又變回那個當(dāng)年遭母親遺棄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哭得很孩子氣,很不像個男人,但他克制不了自己,失去了她,他什么都不剩了,包括傲氣與尊嚴(yán)。
“你回來!別丟下我一個……”
她就像夏日的陣雨,來得那么突然,走得那么倉促,他留不住她,就是怕留不住她,他才會買下那枚戒指,在指環(huán)內(nèi)部刻她的名。
Rain,刻在戒指上,也刻在他心上。
她是他的雨,他的女人,他此生的摯愛。
“初雨!初雨!”
他目齒皆裂狂吼,忽地,情緒來到崩潰的臨界點,他狂亂了,像個瘋子一樣奔進(jìn)開刀房,推開所有醫(yī)護人員,掀開蓋在她身上的白布。
“這位先生,你不能這樣做!”
誰說不能?他要帶回她,即便死神已將她拖至陰曹地府,他也要將她搶回來!“初雨,你醒醒!你聽著,是我信宇,你答應(yīng)我會平安回來的,答應(yīng)跟我相守一輩子的,你是我老婆,這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誰也不準(zhǔn)搶走你!”
他拍她蒼白無血色的臉頰,見她面容安寧,仿佛沉睡,他更激狂。“醒來!初雨,我來帶你了,是我啊,是我!”他按壓她胸口,執(zhí)著地為她作著CPR,一次又一次,就算是徒勞也不放棄。
醫(yī)護人員急著拉開他,他卻如野獸般地暴吼,推開所有人,仍是悲愴地?fù)尵仍缫咽バ奶膼燮蕖?br />
“不要離開我,不要走……”他苦著挽留她,淚水也如同陣雨,一滴滴落下。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