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晴衣又花了將近半個月才來到西南境內,她決定在省城這里休息幾無,順便打聽有關干那封遺書里的地方該往哪兒走。
只是有好消息的同時也有壞消息……
一是她一說那地方,當地人馬上變了臉色,顯而易見是知道那個地方在哪兒的,可是她再詳細打聽下去,那些人不是揮揮手不說話,就是直接把她給趕了出去,活像那個地方有什么古怪一般。
洛晴衣花了比預期中更久的時間打聽消息,最后在她砸了幾兩銀子后,終于讓她打聽到那個地方的古怪。
原來樊家村不是一個普通的村子,是西南境內有名的趕尸村,村子里都是樊家的親族,幾乎只要是男丁,就會摸上這門手藝。
雖說這趕尸也沒什么不能說的,可是跟生死相關的忌諱,還是讓大伙兒對于樊家村的人都忍不住離得遠遠的,時間一久,就連嘴里都不大提了,畢竟誰也不想沾惹這樣的穢氣。
可越是如此,洛晴衣越是好奇洛家兩老想要她走一趟西南的原因……
她買好了一堆干糧,還有一匹小騾子后,一個人慢悠悠地出了城,一路往城外山上的路上走。
洛晴衣出城沒走多久,官道就成了雜草路,除了人來人往踩出來的便道外,邊上的野草甚至都長得比人還高。
雖然偶爾會有人與她擦身而豆腐皮,可是通常都是從山里頭往城里頭走,從城里出來的人少得可憐,等她進入真正的山道,就再也沒瞧見人影了。
也因為沒有其他人,身后那一直跟著她的聲音就顯得格外突兀,她停了下來,等了不一會兒,就看見兩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眼前。
楚嵂淅倒是沒騎騾子,跟南風兩個人拿著隨身行李用走的,他見她停了下來,也跟著停在她身邊。
「怎么不走了?」
洛晴衣盯著他看,冷冷地問道:「你從碼頭那里就一直跟著我?」她真的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跟著她不放了呢?
楚嵂淅本想直接說是,可是想到那本小冊子里的某句話,便挑眉改了口,「我就是順路也走這兒,怎么,這條路只有你能走?」
南風嚴肅著臉不說話,心里頭卻忍不住大大翻了個白眼,主子爺可真會睜眼說瞎話,別宮在省城的西方,現在可是直直地朝著東方走。
洛晴衣懶得探究他的話是真是假,把路給讓了出來,「那你先走吧!
剛好前頭有一個雙岔道,他總不會又剛好跟她要走同一個方向吧?
誰知道楚嵂淅是打算把烈女怕纏郎這句話給實施得徹底,見她像是要等著他走的樣子,也不往前走,就站在那兒看著她!覆挥米屛,你先走吧,我休息一會兒!
洛晴衣盯了他老半天,這深山老林里本來日頭就暗得快,她也不想浪費時間,牽著自己的騾子繼續往前走。
前方兩條岔路,一條看起來壓得平實多了,一條則是野草相對的茂盛,可是她還是選擇看似較難走的那條路。
就她問來的消息,樊家村的人通常走的路就是這一條路,其它村子的人為了不跟他們在同一條路碰上,才又另外開了一條路。
洛晴衣腳步不停,但是后方一直盯著自己的專注視線讓她覺得別扭極了,她知道那是楚嵂淅的目光,可是對于他這種死皮賴臉的纏法還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西南山中,樹蓋層層迭迭的幾乎要遮住所有日光能夠照射到的地方,早上到正午這段時間勉強能夠見到太陽,可是一等過午,林子里越發顯得陰暗,就算要趕路也沒有辦法,只能早早尋個地方,好準備生火休息。
洛晴衣的運氣不錯,找到一個在水源處附近的小山洞,她才剛把自己的東西放好,拿著水壺準備去裝點水,就看到那兩個大男人也毫不客氣地走進山洞里。
她也懶得理會他們,一是她有種莫名的感覺,楚嵂淅并不會對她做什么,二是若他們真的有什么意圖,她自有辦法讓他們得到慘痛的教訓。
楚嵂淅也沒有同她多說什么,放下東西后,又走到山洞外,有些憂心地看著天象。
「這看起來像是要起風了……」他對天象雖說不是很有研究,可是起風下雨的云象還是能夠判別個八成。
南風也是常在外頭走動的,打從剛剛開始也不斷注意著云象,臉上也少了點傻氣,多了幾分嚴肅。
「只怕不只起風,這雨下得還不小!鼓巷L皺著眉頭附和道,看著這個在水源處不遠的山洞,他憂心的勸道:「爺,就算要趕夜路,我們還是從原路繞回去吧,就算淋點雨也比待在這兒安全,雨若是下得不大還好,若是半夜發了大水,只怕要逃都不好逃。」
當然,這句不好逃是指還要帶著那個冷淡的小姑娘逃跑而言,如果只是他們兩個人的話,他還是有這個信心能護著主子安全離開的。
楚嵂淅眼神沉沉的看著在河邊小心地裝著水的小姑娘,淡淡問道:「可你覺得我們能夠說動她跟著我們一同離開嗎?」
南風沒說話,可是臉上的表情說明了他的答案。
他們跟了小姑娘一路,這樣的舉動跟登徒子差不了多少,不說人家小姑娘會不會聽他們的話一同回城,只怕還會先懷疑他們是不是另有所圖。
楚嵂淅看了看小山洞上大約跟他肩膀同高的青苔,思索一番后,做出了決定,「總之,今晚我們多留意吧!
此話一出,等于拍板了今晚他們最后的落腳處還是在這山洞里。
南風看著自家主子說完話后,勻起一抹淺笑往河邊去,而那個小姑娘看到自家主子爺,則是露出無奈又不耐煩的神情,他忍不住在心里深嘆了好幾口氣。
真想讓這姑娘知道,別說自家主子爺這笑容,就是那無賴的言語,京城里多少姑娘想求都求不著。
唉……身為一個局外人,他看戲看得痛苦,也越來越心疼主子了。
執意要跟著人家小姑娘走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連自己的安危都顧不上,要說主子不是真心,他都想要問問什么才是真心實意了?
在心里抱怨一番后,南風還是認命地開始準備些東西,雖然說機會不大,可若是真的出了事,他可擔當不起。
至于那小姑娘和自家主子的糾纏,他還是繼續當個看客就行了……
三個人在山洞里生了火沒多久,雨就下了下來,連綿不斷的雨勢讓山洞里兩個男人的神色都不是很好看。
洛晴衣見下起雨來,也有些心煩,這一路走來,山路是越來越狹窄,且隨著山勢走高,有些地方路的另一邊就是一大片的陡坡,不下雨的時候就已經難行了,如今下了雨,怕是更不好走了……
三個人都設說話,也沒急著入睡,聽著滴滴答答的雨聲,思緒各異。
楚嵂淅難得的沒多話,面無表情地坐在那兒,洛晴衣不小心望了他一眼,竟有些移不開視線了。
如果排除掉他說話那種討人厭的感覺,其實他看起來挺養眼的。
要成為一只能夠招揺的花孔雀,肯定也得有一定的外貌資本才行,更別說他這樣的相貌,可以說是男生女相,多添一分英氣就少了那份美,多了一分柔氣就又顯得娘氣,他生得恰恰好,讓他反而多了幾分不可褻瀆的神性。
宛如天上謫仙,多一分則是太過飄然出塵,少一分則是又落了幾分的煙火氣,眉眼之間無處不存在著這種協調,無論哪個部分單獨看都是好的,放在一起看則融合成一副讓人轉不開眼的美貌。
而身材的部分洛睛衣則是看得里入迷了,因為職業的關系,她熟知人位,即使穿上了衣裳,可是身材曲線好不好,她一看就能明白,雖然相對于南風那粗壯的體格,他看起來稍嫌瘦弱了些,可是那也只是看起來如此罷了,起碼從他的體態還有走路的感覺來看,他肯定也是個練家子,脫了衣服絕對不會是白斬雞的模樣。
當然,這只是她目測得到的大概結論,若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有腹肌或是人魚線等等的「細節」,當然還是要脫了衣服看才是最準確的。
洛晴衣沒想到自己不過才走了一會兒的神,居然就想到他把衣裳給脫掉的模樣,她忍不住抿了抿唇,轉開視線,同時在心中暗罵自己,真是的,上上輩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幸好他沒注意到她剛剛直勾勾瞧著他看的模樣,否則還不被他笑話她對他有了什么想法。
楚嵂淅是練武之人,五感自然比一般人敏銳,尤其她剛剛的眼神太過直接,他一開始就感覺到了。
他心中一邊暗喜的想著那本小冊子果然有用,一邊又哀怨現在時機不對,要不然他肯定要故意調侃她幾話,問問她是不是看他看得失了神。
時間就在幾個人想東想西的時候快速的滑過,原本就不小的雨勢陡然轉大,黑夜中的樹林好似無數的鬼魅,惹人心慌,在許多雜音里,一陣轟轟的聲音夾雜在其中,容易讓人忽略。
可是守了一個晚上就怕出狀況的楚嵂淅和南風,立即就注意到了,南風立刻把兩人的行李背在身上,楚嵂淅則是抓起洛晴衣的包被放在她懷中,至于她的那個小箱子,他決定不拿了,緊接著把人一拉就要往外走。
洛晴衣不解的問道:「你們要做什么?這大半夜的還下著雨……」
「山洪要來了,這里離水源太近了,必須趕緊走!钩䦛莱林樋焖俳忉屩,緊接著也不問她是不是同意,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就要往外走。
洛晴衣知道山洪的可怕,可是那小箱子里有著此行最重要的東西,她不能不帶上。
她揪住了他的衣裳,懇求的望著他,「讓我把小箱子帶上,那里頭有我爺爺奶奶的骨灰,我……我不能就這么扔在這兒……」
這一行就是要讓兩個老人家能夠落葉歸根,如果把骨灰留在這里,她走這么一遭不就沒有意義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樣,楚嵂淅心一緊,他用腳輕輕一勾,小箱子就落在了南風的手中,他低頭看著她,問道:「這樣可以了?」
「嗯!孤迩缫滦睦锸歉屑さ,因為原本他們可以不必等她,甚至也不必顧及她的要求的。
然后沒太多時間讓他們陷于情緒之中,楚嵂淅抱著她,而南風抱著小柳條箱又背著行李,一出山洞,即使頂著暴雨,他們還是沒有任何遲疑的往早就看好的路線奔去。
那轟隆隆的聲音越發清楚,隱約還可以聽見動物的鳴叫聲,還有許多樹枝被滾石硬生生折斷的聲音,那些夾雜在水流轟然的聲音之中,顯得脆弱而殘酷,也像是催命的鐘聲一般,不斷追著他們的腳步跑。
在黑夜里,人的視力是有極限的,更別提現在還下著大雨,而且他們無法點燈或是火把,只能靠著云后那點點的微弱星光看著去路。
即使是被人抱著快速奔走,洛晴衣依然感覺到行走間的處處危機,很快的她發現他們的腳下有不少泥水蔓延,她忍不住驚呼道:「水追上來了!
楚嵂淅面無表情的縱身一躍,跳上了一棵樹的樹梢,南風也緊跟在后,快速的在樹梢間穿梭。
洛晴衣看著剛剛他們走過的地方,瞬間有不少黑影倒了下來,她知道那是倒下的樹叢,她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可是不管是轟隆隆的聲音,或是被壓倒的樹葉枝干聲,都在無邊的黑夜中被無盡的放大,鉆入她的耳里。
直到她感覺到一只大手捂了她一邊的耳朵,而后楚嵂淅沉穩的嗓音透過指縫傳入她耳中——
「別怕!
那一瞬間,她似乎能夠在黑暗中看見他低頭望向她,隨即而來的,是心湖被微微掠過的悸動。
洛晴衣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患難與共這種老套的方式,而對楚嵂淅有什么感情滋生,可是當三個人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安全的山洞落腳時,她看著因為后來不斷在樹稍間穿梭,導致他們兩人臉上或是身上都帶著被刮傷或者刺傷的血痕時,她還是,忍不住有種名為心疼的感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