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不凡在江詩瑤離去后不久就醒了過來,從睡夢中張開眼,他一眼對上的警示陌生的床頂,接著是陌生的棉被,以及陌生的房間!
他再仔細一瞧,發現這房間除了沿著墻壁擺放的衣柜,就只有在窗戶旁擺了一張椅子,其他的桌椅、茶壺、茶杯、擺飾的花瓶、文房四寶全都沒有,就連他的輪椅也沒看見,只有一對拐杖擺在床邊,他還在睡夢中嗎?
不!他知道自己很清醒,那這里是哪里?為什么一覺醒來,他會身在陌生的地方?
難道是江詩瑤不想跟他同房,擅自替他換了房間嗎?
他撐起身子,開口大喊,“伍叔!”
不一會兒,房門被推開,可近來的不是伍叔,而是一名他不認識的丫鬟,但她怎么穿著茶茶谷里采茶女的穿著呢?
“二少爺,您醒了,二少爺,我叫小春,以后就由我來伺候您,您要找伍管事,伍管事不在這里……”
“這里是哪里?”慕不凡口氣很兇的打斷小春的話。
好兇喔!小春嚇了一大跳,連忙想起岳凝兒的交代——二少奶奶說二少爺情緒不穩定,她一定會被兇、被罵的!
二少奶奶要她忍耐一下,還要她離二少爺遠一點,二少爺若有任何怪罪,就把責任全都推給二少奶奶!盎囟贍數脑,這里是茶茶谷!
“這里是茶茶谷?我怎么會在茶茶谷?”慕不凡火大的問著,可他心里卻是知道答案的——是江詩瑤把他送到這里來的!
江詩瑤已經不只一次嚷著受不了他,也曾嚷著要把他送到茶茶谷給岳凝兒,說是要借著岳凝兒的旺夫運讓他的腿好起來,沒想到她真的把他給送來了!
“因為……就在早上,府里的二少奶奶把您送過來了!毙〈豪蠈嵒卮。
慕不凡氣得一拳擊在床板上,他想摔東西出氣,可隨手能拿到的只有一旁的拐杖——他什么都能摔,就是不會摔輪椅和拐杖,因為那可是他的另一雙腿。
他忍不住氣吼著,“我慕不凡有這么窮嗎?房間里連長桌子都沒有!還有,我的輪椅呢?把它推進來!”
“二少爺,是二少奶奶,哦!是這里的二少奶奶讓人把東西搬走的,免得您亂摔東西,至于您的輪椅,二少奶奶說您最好不要再依賴輪椅,二少奶奶請您先用拐杖就好!
請他先用拐杖就好?這女人以為她是誰,竟敢沒先請示他就自作主張!聞言,慕不凡不可置信地愣了愣,“她人呢?叫她來見我!”
這是成親十二年,他第一次想見岳凝兒,而且是非常的想見!
“二少奶奶這時間都在工坊里,要等工坊下班她才會離開,等出了工坊后,二少奶奶還有很多事要忙,她得記錄一天的情況、得……”
“我才不管她在做什么,我要她馬上來見我,馬上!”慕不凡咬牙切齒的打斷小春的話。
慕不凡這么兇,小春實在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可一想起岳凝兒的交代,她又不得不壯起膽子,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回道:“二少爺,二少奶奶說茶茶谷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我們很愿意照顧您,可也請您盡量自己照顧自己,二少奶奶說您只是腿不能動,又不是全身不能動!
等等!他剛才聽到了什么?慕不凡微瞇起俊眸怒瞪著小春!
小春害怕的往后退了幾步,都退到門邊了。
“你的主子是怎么教你的?跟本少爺說話居然離那么遠!你不是來伺候本少爺的嗎?到我跟前來!”
攸關生命安全,小春大膽的搖頭,“二少爺,二少奶奶交代過小春,要我離您遠一點,免得受傷!
不是二少奶奶說,就是二少奶奶交代,這丫頭簡直沒把他這個正主兒放在眼里,而那個岳凝兒——他的正妻,只讓一個丫鬟服侍他不說,還讓這丫鬟大膽的頂撞他!慕不凡幾乎要傻眼了!
“二少爺,您會口渴、會肚子餓嗎?”小春接著問。
“我不想喝,也不想吃!馬上讓岳凝兒來見我!”他吼著。
“二少爺,您既然不渴也不餓,那小春先退下去忙別的事了,一會兒再回來伺候您!闭f完,小春轉身離去。
這丫頭竟在沒得到他的允許下就離開,這成何體統?是要造反了嗎?慕不凡簡直不敢置信!
慕不凡來來到茶茶谷的第一天,從醒來到睡前,沒吃也沒喝,也不像在他的府邸那般不斷有下人端來東西求他喝。
而這還不是讓他感到最不滿,最難以置信的,最最讓他氣憤有加的是,岳凝兒居然直到現在都還沒來見他!
他又渴又餓又氣,又不想喊小春那丫頭來繼續受氣,就這么火大到睡不著!
終于聽到有聲音響起——這么晚了,岳凝兒也該回來了,他知道她的房間也在這棟有著上好廂房、書房、廳堂的獨棟宅院里。
這棟宅院看似與其他宅院連在一起,可實際上它是獨棟的,除了避免閑雜人等出入,也是要做出尊卑的區隔。
“二少奶奶,二少爺午餐和晚餐都沒吃也沒喝,他說他不渴也不餓,只說要你去見他!毙〈悍诺鸵袅空f著。
可因為在夜深人靜,她的話語還是傳進了正豎著耳朵偷聽的慕不凡耳里。
“二少爺說不渴也不餓,那就順著他,總不能強行灌他吃喝!痹滥齼阂卜诺鸵袅炕刂。
想當然了,她的聲音自然也傳進了慕不凡耳里。
成親十二年來,慕不凡和岳凝兒不僅沒正式見過面,就連岳凝兒的聲音,他也是第一次聽到。
她的聲音雖然不難聽,卻讓慕不凡聽了很生氣——一個人一整天不吃不喝,會不渴也不餓嗎?他是心情不好在耍性子,而她竟完全不懂這一點,打算放任他繼續又渴又餓,她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個夫君給放在眼里!
“二少奶奶,你不進去見二少爺嗎?二少爺一直吵著要你去見他!毙〈旱穆曇舭橹毼⒌哪_步聲就這么從慕不凡的房門口經過。
慕不凡正想破口大喊,岳凝兒的聲音已適時響起——“這么晚了,二少爺應該已經睡了,況且我現在也沒空,我還得記錄今天茶樹成長的情況,茶葉的數量也得再確認一次!
這女人竟敢說她沒空?就算她聽起來是很忙, 可他是她的夫君,她再怎么忙也該以他為重不是嗎?
這女人肯定是刻意要忽略他、虐待他,以報這十二年來他將她冷落在這里的冤仇!
該死的!他慕不凡竟會淪落到這般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田地,為了尊嚴,他又不能要求回府邸——在江詩瑤來接他之前,他就只能留在這里承受這女人的折磨!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他慕不凡一定要會會這個惡毒的女人,然后給她最嚴厲的警告!
抓起一旁的拐杖撐住身子從床上起身,兩條無力的腿硬是要使力,換來的結果當然是撕裂心肺般的劇痛!
可在氣頭上的他,三個月來第一次,他忍下了這樣的劇痛,加上他急著要看岳凝兒那惡毒的女人,于是一步一步,步伐雖緩慢,卻還算穩的往房門口邁去。
回到房里的岳凝兒對小春說:“小春,很晚了,你回房休息把!”
“嗯!毙〈焊吲d的點頭,不是因為可以休息了,而是因為她要伺候二少爺,岳凝兒讓她搬到這里來睡,這可是她這輩子第一次一個人睡在這么好的房間里。
“二少奶奶,晚安。”話落,就在她拉開房門時,當下被無聲無息出現在房門口的慕不凡給嚇了一大跳!“二少爺!”
她驚喊。
聞聲,岳凝兒果真看到慕不凡手撐著拐杖,滿頭大汗、臉色難看的站在房門口。
山谷里早晚溫差很大,慕不凡卻在這時滿頭大汗,岳凝兒知道是因為腿傷的關系,她看了不禁替他心疼起來,但也忍不住替他高興——他終于愿意克服疼痛而站起來了。
而他會這么快就撐起拐杖來找她則是出乎岳凝兒意料之外的,她還以為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呢!
慕不凡掃了房里一眼,除了小春,房里就只有岳凝兒一個人。
他不認為眼前這個女人是岳凝兒,因為她和小春穿著幾乎是相同的衣裳,也因為這女人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又因為她臉上沒有疤痕,最重要的是,這女人或許稱不上美麗,卻一點都不像是蒼白瘦扁的強尸。
“岳凝兒呢?”他口氣很不好的問著。
“二少爺,二少奶奶就在這里!”小春指著岳凝兒。
慕不凡一聽,眸底閃過一道不可思議的光芒——眼前這女兒與他印象中,以及他所想象的岳凝兒簡直是差太多了。
“夫君,這么晚了還沒睡嗎?”岳凝兒開口詢問。
慕不凡挑了挑濃眉,沒好氣的回道:“我又渴又餓,怎么睡?”
聞言,岳凝兒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端到慕不凡面前,因為他的手得撐著拐杖,她便沒把杯子遞給他,而是直接將杯子就著他的嘴,準備喂他喝水!胺蚓,你的手不方便,我來喂你喝!
慕不凡怒瞪著這張近在咫尺帶笑的臉,這女人就不會先扶他坐下再服侍他喝水嗎?他的腿快痛死了!
“夫君,你不是口渴嗎?不吃飯沒關系,但水不能不喝,來,慢慢喝。”無視慕不凡的怒氣,岳凝兒噙笑說道。
水碰上干燥的唇,慕不凡再氣也難敵那極欲被滋潤的誘惑,他咕嚕咕嚕幾口就把水給喝得精光。
見他真的口渴,岳凝兒再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下,直到他連喝了五杯。
“娘子,扶我坐下,還有,我肚子餓了,讓人去準備吃的!苯饪屎,慕不凡感覺更餓了。
但他完全沒想到岳凝兒的回答竟是——“夫君,廚娘們都休息了,明天還要早起呢,大家忙了一整天,都已累了,實在不好這個時候去吵醒他們,就算我們是主子,也要體恤下人,不是嗎?”
她的話語讓慕不凡不好再多說什么,只能把主意打到小春身上,“那就讓小春去下碗面,一碗簡單的面就好!彼室鈴娬{簡單,以示體恤。
可小春卻無法接受他的體恤,趕緊回嘴,“二少爺,我不會下面,我會把廚房給燒了的,哦,還有顆硬掉的饅頭,您要不要吃?”
什么?叫他吃硬掉的饅頭!慕不凡忍不住掃了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一眼,“好,剛好拿來砸你!”
小春一聽,害怕的瑟縮了一下。
岳凝兒抬眸看了慕不凡一眼——成親十二年來,她雖不曾與他相處過,可她知道他是個有擔當、有風度,很會體恤他人的男人,但因為他的腿可能會廢了,才讓他變了個人!
于是她對著小春交代,“小春,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
“是!毙〈黑s緊離去。
“娘子,看來你要親自下廚服侍你的丈夫了!蹦讲环驳靡獾恼f,“夫君,我是不會把廚房燒了,但我也不會下面,況且我還有事要忙,得趕緊忙完,趕緊上床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呢!夫君,我就不送了,你請回房休息吧!”
岳凝兒簡單的打發著他。
不會吧?讓他餓肚子也就算了,還讓他自己回房休息,所以她的意思就是連扶他都不做,她是故意讓他的腿痛死嗎?
這女人真是讓他氣得瞠目結舌,怒吼道:“岳凝兒!你是故意要忤逆我、虐待我是嗎?我警告你,你最好凡事都順著我,否則我會休了你!”
休了她嗎?真是個嚴重的警告,但岳凝兒沒在怕,基于利益關系,只要慕不凡腦袋沒壞,他就不會真的休了她。
所以她面色未改,依舊噙著笑,“夫君,我沒有故意要忤逆你,虐待你,自成親的十二年來,我們從沒在一起過,我壓根不懂該如何服侍你。”
“這好辦,你給我仔細聽好,只要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今晚我就不吃了,可明天,你得把輪椅送到我房里,再派人把伍叔招來,順便多派幾個人來伺候我。”慕不凡真以為她是沒經驗,便開始交代自己的需求。
“夫君,你知道入鄉隨俗的道理吧?”岳凝兒反問。
“什么意思?”慕不凡不解。
岳凝兒老實說:“我的意思是,夫君的要求,恕妾身難以從命!
“你說什么?難以從命!”慕不凡很訝異自己聽到的,這女人真以為他不會因此氣急而休了她嗎?
看了氣急敗壞的慕不凡一眼,岳凝兒完全不以為意,慢條斯理地回答,“夫君,不讓你坐輪椅是不想你太依賴輪椅,除非你想一輩子都無法再行走,伍叔也不能過來的理由是,你依賴伍叔的程度不下于輪椅;而我也沒辦法多派幾個人來伺候你,這當然也是為了避免你有人可以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