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很久了嗎?”
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關潔書馬上將那些胡思亂想拋到腦后,轉過頭,咧開大大的微笑,“我才剛到!
嚴毅鈞坐到她對面,眸底掠過一抹深思,其實他早就到了,當然也注意到她比約定時間提早了二十分鐘到。
他比她大了六歲,要撩撥一個從未談過戀愛的青澀女孩可說是輕而易舉,雖然手段有些卑劣,但復仇的序幕即將展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所以他只能在心里對她說聲抱歉。
“照片呢?”
她從皮包里拿出相片遞給他。
接過相片,嚴毅鈞的眸底掠過一抹訝異,她竟然拍到了他們和孫力東交談的畫面!雖然噴水池將他們的身影擋去一半,而且他們的臉是模糊的,但只要認識他的人,仔細一看就可以看出來。
“就只有這一張?”
“對,昨天整理相片的時候發現到的,先說好,我不是要拍你,沒有要侵犯你的隱私!
他相信她是無意中拍到的,“檔案呢?”
“在家里!
“給照片也應該給檔案吧!睕]有檔案,要這張照片做什么?她想洗幾張就洗幾張。
“我拍的主景又不是你!彼皇遣恍⌒娜腌R而已。
“可是你把我拍進去了!币驗樗臒o意,他們才會有所牽扯,“不然你開個價,我買下這張照片!
“我不想賣。”見他不快,關潔書急忙說道:“拜托,難得我拍得這么好看,我的技術不夠好,不是每次都可以拍到滿意的照片。”
“那你應該多練習。”又不是在國外,再去拍一次就好了。
怪了,他干么這么在乎這張照片?在她看來,這張照片也沒什么特別的,就只是他和兩個男人在講話而已,想到這里,她不免好奇地問道:“你這么在乎這張照片,該不會有什么秘密吧?”
嚴毅鈴心頭一驚,望向她疑惑的小臉,故意嘆了口氣,“我現在可以確定你有當媒體人的本事,光憑一張照片就可以自己腦補這么多,我說過我沒有新聞價值!
關潔書皺了皺俏鼻,“干么把媒體人說得那么難聽,大家也是混口飯吃!
“可以把檔案給我嗎?”他把問題再導回來。
“今天?”
“對!
“現在?”
嚴毅鈞深吸口氣,輕喚一聲,“潔書!
討厭,干么用這種無可奈何的語氣叫她的名字,好像她是一個在耍任性的小孩。“好啦,你要跟我回家拿嗎?”
“對!
“可是我們都來這里了,吃點東西再走吧!
“等一下我會請你吃飯。”
“有必要這么急嗎?”關潔書小聲嘀咕。
嚴毅鈞假裝沒聽到,沒拿到檔案以前,都有泄露出去的可能性。之前是不確定,現在確定了,就必須盡快拿到。
兩人回到關潔書家,關潔書打開計算機,將檔案拷貝出來,再將計算機里的檔案刪掉,這一切動作當然都在嚴毅鈞的監視之下,只是……
拿著隨身碟,她突然反悔,不想給他了。
見她緊握著隨身碟的那只手突然背到身后,他有些頭疼,“潔書!
“你說要買這張照片!奔热贿@張照片對他這么重要,那她要開出一個好價錢。
“開個價!敝灰议_,他就敢付。
“我開的價格,你不見得付得起!彼X中飄過一個可怕的想法。
嚴毅鈞眉毛一挑,“你不說怎么知道我付不起?”
回望他噙著嘲諷笑意的俊容,關潔書不自覺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氣道:“如果我說……我要的是你呢?”
用震驚、錯愕也不足以形容嚴毅鈞此刻的心情,一個連戀愛都沒談過的女人,竟然敢說出這么大膽的話!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就算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
“當然知道!,突然覺得,一旦把話說出口,接下來就沒這么難了。
“我現在不想談戀愛。”換,個說詞,嚴毅鈞看得出來她對他有好感,可是一旦他們有感情上的糾葛,到時候抽不了身的人是她,他并不想傷害她。
“我也沒打算談戀愛,我知道你不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再過幾個月我就要離開臺灣,打算在國外四處走走看看,談戀愛會讓我有壓力,我不想為男友放棄我的規劃,也不想到時候以遠距離來維持感情,太累了!鳖D了頓,關潔書又道:“我想找一段沒有負擔的陪伴,我厭倦了孤獨。”
厭倦了孤獨是嗎?他能夠體會那種回到家只有一個人的感覺,有時候真的很希望家里能有多一點聲音。
嚴毅鈞沒有說話,腳步往前移動。
望著他莫測高深的表情,她心頭微驚,很自然地往后退,直到背靠在墻上,無路可退為止。
他身子微傾,用一種玩味的眼神瞅著她緊張的神情。
關潔書下意識別開視線,他打量的眼神讓她有種在他面前無所遁形之感,但下一秒她又忍不住在心里罵自己,干么不敢看他,這樣顯得她很心虛,她又沒有說錯,于是她深吸一口氣,對上他深濃灼亮的眼眸,不自覺地又吞了口口水。
嚴毅鈴緩緩低下頭,低沉的嗓音帶著蠱惑,“你確定你玩得起成人的游戲?”
她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噴吐在臉上,讓她的心跳頓時加速,她倔強地回道:“當然,我二十二歲了!
嘴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他低頭吻住她的唇。
關潔書瞬間睜大雙眼,無法反應,他的唇是熱的,可為什么帶給她一股冷冰冰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嚴毅鈞離開她的唇,高大身軀密密實實地貼著她的嬌軀,“你真的玩得起嗎?”
雖然他穿著衣服,但她仍舊感覺得到他結實的肌肉,她壓抑著心頭的慌亂,故意挑釁道:“沒有試過,你怎么知道我玩不起?”
他瞅著她許久,這才退后一步站直身子,“你的膽子真的很大!
壓迫的重量一消失,關潔書吁了一口氣,待心情稍稍平復后,她迎上他打量的目光,驕傲地道:“我剛才不就說了,你付不起!
“成交!彼斐鍪。
關潔書立刻交出隨身碟。
握著小巧的隨身碟,嚴毅鈞好笑地問道:“你不怕我東西一到手就反悔嗎?”
“你會嗎?”她反問。
“搬到我那里住。”
“什么?”她沒聽錯吧?
“你先住客房,想好再說!
關潔書登時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希望她考慮清楚。
搬來嚴毅鈞的住處至今已經半個月了,他們之間什么事也沒有發生,她睡客房,他睡主臥室。
白天他們各自出門,至于晚上他回來的時間不一定,有時候比她早,有時候比她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很忙,非常非常的忙,清晨一、兩點還可以聽到他走動的聲音。
一開始她非常緊張,以為他是想對她做“那種事”,結果有一次她半夜到廚房倒水喝,看到他手拿著杯子出來倒水,才發現是自己多心了。
當時她跟他閑聊了幾句,才知道特助的工作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除了協調公司內部的各單位,最重要的是交給頂頭上司的任何一份文件都得是正確無誤的,從合約企劃營銷乃至財務報表,甚至一些她光是用聽的就覺得頭痛的文件,他都必須要精通。
人又不是萬能的,哪可能什么都懂,所以他必須要不斷又不斷的學習,他說他樂于工作,問他原因,他只給她一記淡淡的微笑,但不知道為什么,那記微笑讓她感到心疼,她猜想他是為了報答劉家的收養恩情才這么努力。
壓力來自對自己的要求,他應該要讓自己放輕松一點,所以只要她比他早回到家,她就會把論文或者工作拿到客廳去做,目的是想跟他多說幾句話,偶爾還會跟他分享幾則她看到的冷笑話,但是得到的響應都是他的白眼。
不過關潔書并不在意,她只想要他待的空間里有一點點聲音而已。
父母剛去世、她一個人住的那段時間,家里沒有聲音,只有回聲,尤其到了凌晨三、四點時,她常常被寂靜孤獨的氣氛給嚇醒。
冷冰冰的房子里,只有她一個人的溫度,空間太大,熱源太小,還來不及將熱源傳達到四面八方,就被寂靜的空氣給冷卻下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觀察到他的生活態度相當認真、嚴謹,不容許一絲錯誤,這樣的他,很容易讓自己陷入緊繃的狀態。
只是,今天她的心情糟透了,沒有力氣跟他說話。
她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滿腦子都是下午發生的事。
嚴毅鈞回到家,看到她一臉倍受打擊的模樣,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
聽到腳步聲,關潔書回過神來,抬起眼,就看到他站在面前,她勉強微微勾起嘴角,“你回來了。”
他坐到她身邊,直言道:“你心情很不好!
“哪有!彼R上否認。
“是不是出了糗?你說出來沒關系,我不會笑你的。”他想她一定是碰上什么難受的事,才會這么煩悶。
關潔書白了他一眼,“沒事!
她看起來都快哭了,最好是沒事,“我都已經坐在這里準備洗耳恭聽,你就當作給我個面子吧!
他那正經的表情配上不正經的語氣,令她忍不住笑了,“我今天跟學姊去看一個受虐兒,好過分,他的親生父母把他打到全身瘀青,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下這樣的毒手?”說到后來她忍不住握緊拳頭,揍了抱枕一拳。
嚴毅鈞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可憐他的抱枕,“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當父母!
“我爸媽從來沒有打過我,就連開玩笑的輕拍都沒有。他們一個是教授,一個是老師,在外人眼中,我應該要品學兼優,舉止合宜,但他們從來不會嚴格要求我的成績一定要多好,他們只希望我快樂。”說著說著,關潔書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種感覺他也有過,他能夠體會這種思念卻又永遠看不見的難過,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攬住她,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知道是他安慰的舉止,還是他身上所傳來的溫暖氣息,抑或是因為思親,她變得特別脆弱,幽幽地低聲道:“這些年來我都是一個人,我好想他們,好想……”她再也克制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水滑落臉頰。
嚴毅韻沒有說話,任由她哭,他也很想他的父母,但他們回不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關潔書激動的情緒漸漸平復,她起身抽起桌上的面紙,擦干淚水后,對他揚起微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我可以理解!彼悄腥耍豢赡芟袼@樣子落淚,所有痛苦只能深深藏在心里。
“其實你很幸運,有人收養你,有人疼你。”雖然和他沒有血緣關系,但至少也是個家。
嚴毅鈞苦澀一笑,“如果是一般的家庭,那很好,但是他們不是一般的家庭,當你越受疼愛,越受器重,你時f就越多,你的壓力也就更重,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完美!
關潔書心疼的緊緊握住他的手。
他看著她握著他的手一眼,低聲續道:“當弟弟妹妹跟你說‘我叫你大哥,不管別人說什么,這輩子我就認定你是我大哥’時,你知道那是怎樣不可承受之重嗎?”
當他看到劉偉豪因為葉家同輩侮辱他而出手揍人,同樣因為父親劉允陽過世,而被接到劉家住的劉嘉欣跑來拉著他的手,滿懷擔心地看著他時,他就決定往后不論發生什么事,他都會傾其一切保護他們。
關潔書不自覺地握緊他的手,她本來就在想,個性爽朗的劉偉豪,應該不會對嚴毅鈞有所敵意,現在聽來果然沒錯。
嚴毅鈞感受得到她想給他的溫暖和安慰,在這一瞬間,他很感激她在身邊。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累,很想什么都不管,一走了之,但是……我也很想我父母。”
在不知道劉允輝是害死父母兇手時,就算累,就算面對質疑,他都可以咬牙撐過,但自從知道后,他的心變得很疲憊,有時候很想沖到劉允輝面前,直接質問他為什么要害死他父母,卻又得以強大的自制力把這樣的沖動壓抑下來。
他常常在想,當年如果他沒有跟著劉允輝回到劉家,現在他也用不著過得這么累。
關潔書看著他緊皺著眉頭的俊容,有些不舍地道:“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劉家應該也不希望你過得這么累吧!
嚴毅鈞沉默了下來,劉家人的確沒有逼迫他,甚至不只一次跟他說要他放慢腳步,但是現在的他,如果不讓自己忙碌,他怕自己會崩潰,會壓抑不住仇恨。
見他表情變得痛苦,像是在極力壓抑什么,她決定轉移話題,“這房子是租的還是買的?租金應該不便宜吧!毙液酶改噶粲幸粚庸⒑鸵还P錢給她,讓她不用為了租金煩惱。
“是伯母……董事長夫人送我的大學禮物!币蚕笳魉梢元毩⒆灾髁。
關潔書瞪大眼,不愧是有錢人,大學禮物這么大手筆,“真好。”
他不能否認葉可喬對他很好,劉偉豪有的,他和劉嘉欣都有一份,也正因為如此,走上復仇之路,他才會這么掙扎痛苦。
“對了,你吃過晚餐了嗎?”
“還沒!
“煮面吃吧!
“不用!标P潔書馬上回絕。
“又沒要你煮。”她是在緊張什么?
“讓你煮不好意思,而我的廚藝不好,所以……我們還是去外面吃好了!彼幌嘈潘@個大男人廚藝會比她好。
既然人家不賞臉,嚴毅鈞也不勉強,“好,走吧!
關潔書點頭,跟著他出去覓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