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潔書拿著行李,正要步出機場,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喊聲——
“姊……”
她皺了皺眉頭,會這么叫她的只有袁成棠,但他應該不會出現在這里才對。
出發前幾天,她恰好在住處樓下遇到袁成棠,兩人聊了幾句話后,她就回到住處收拾行李,之后就沒有見過他,怎么會……
轉過身,一看真的是袁成棠,她嚇了一跳,“你怎么會在這里?”
“當然是跟著你來的!痹商男ξ氐。
“你跟著我來這里做什么?”聽他的意思,他們應該是坐同一班飛機,可她卻沒有發現他,事實上,除了嚴毅鈞,恐怕沒什么人可以入她的眼。
雖然已經過了三天,但她還是無法平復激動的心情,至今仍不敢相信他原來是有目的的接近她。
不過就是一張照片,他要,她給就好了,是她自己提出交易,要全都歸咎是他騙了她,對他而言也不公平,畢竟他曾經警告過她,是她沒聽進去。
再說,和他同居的那段日子,她過得很開心,至于受傷,那也是她自找的,如果她能夠堅持不要愛情的想法,此刻她的心就不會這么痛。
“姊。”見她一臉茫然,袁成棠伸手扣住她的肩膀,輕輕地搖了搖,“回了!
關潔書回過神,瞪他一眼,“放開。”
他收回手,嚴肅地道:“你知道你現在看起來有多糟嗎?我真的很擔心你會做傻事。”
她覺得好笑,“跑來國外做傻事?我沒那么搞笑!彼姓J這么急著離開臺灣是因為她懦弱,怕控制不了想去找嚴毅鈞的念頭,只能離他越遠越好。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看起來很不好!
他知道她和大哥同居,但并不了解他們的感情發展到什么程度,他曾試探性地問過大哥,可是大哥也沒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不過有一點他敢肯定,大哥對她是有感情的,不然不會叫他保護她。
擔憂的眼神、認真的表情,關潔書大概猜得出他跟著她的理由了,事實上連她都不敢照鏡子,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模樣很糟。“我沒事。”她現在需要時間來調整心情。
袁成棠就算不知道她和嚴毅鈞的事,光看她蒼白憔悴的面容,也猜得出她受傷了,但他沒有多問,只是順著她的話道:“好,你說沒事就沒事,反正我跟定你了!
“我要去美索,那里大多都是難民,你不適合跟我一起。”他長得白白凈凈的,看起來就像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如果他不說,她很難想象他是孤兒。
“一副難民樣還想去幫助難民,有沒有搞錯?”袁成棠刻意以她聽得到的音量小聲嘀咕。
關潔書瞪了他一眼,這是什么話,不過她卻覺得很熟悉,好像是……對了,嚴毅鈞也常常這樣,用嚴肅的表情、認真的口吻說著剌諷的話。
天!她想到哪里去了,嚴毅鈞是嚴毅鈞,袁成棠是袁成棠,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她不該因為他們語氣相像就想到他。
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他是有意欺騙她,只是為什么不干脆騙個徹底?為什么要揭開殘酷的真相?
或許他對她沒有愛情,但總有一點點動心吧,不然為何要買禮物送她?
“姊,別這樣!币娝荒樢蓡,袁成棠搔了搔頭,“好,算我說錯話,你別哭好不好?”
哭?關潔書困惑的抬手摸上臉頰,果然一片濕,她馬上抹去淚水,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要急,慢慢來,她一定可以忘記嚴毅鈞。
她抬頭望向一臉擔憂的白凈面容,笑道:“回去吧!
“不要,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早就規劃好的事,干么半途而廢?”因為貪戀和嚴毅鈞在一起的時光,來美索的日期一再延后,她原本想的是打動他的心之后,再執行規劃,現在看起來只覺得可笑。
“那我只能跟著你了!
“袁、成、棠!”
“姊,我會乖乖的,你會收留我吧?”袁成棠故作無辜地眨了眨眼。
“把你放電的招式收起來,我對小屁孩沒興趣!彼F在的心情不是很好,最好少惹她。
“成熟的男人很沒情趣,沒有我這個青春屁孩花招多!闭f完,他還帥氣地撥了撥瀏海。
也是,從來只有她想盡辦法逗嚴毅鈞開心,而他卻不曾將她放在心里,更別提哄她、逗她了。
見她似乎不再那么堅持,袁成棠舉起手發誓,“姊,我保證我會乖乖的,不會隨便對其他人放電,我的心、我的身體都是你的!
關潔書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不正經!
他露出爽朗的笑容,“姊,先吃飯好不好?我幫你拿行李!
她本想再拒絕,但見他笑得開懷的樣子,她轉念一想,既然他那么愛跟,干脆就讓他跟,說不定去了美索之后,他受不了那種辛苦的日子,就會自己回臺灣了。
現在的她,只想將力氣花在忘記嚴毅鈞身上。
嚴毅鈞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因為家不再是家,只是一個暫時居住的飯店。
他打開客廳的大燈,環視四周,冷冷清清的,沒有半點人氣,若不是有這些色彩豐富的窗簾和抱枕,這間房子應該會更冷清。
想到這里,他揚起一抹苦笑,她離開已經半年了,可他卻覺得好久好久。
他不是沒想過去找她,卻遲遲無法付諸行動。
不只因為她的人生規劃為了他而延遲,更因為他沒有把握她會原諒他,如果角色對調,他恐怕做不到原諒,就算原諒了,也不會想再見面。
走到沙發上坐下,他閉上眼睛休息。
好累,真的好累,白天在富揚,晚上處理聯云的事,經常就回劉家,若是待得太晚,他會干脆睡在劉家。
王嫂問他是不是還在擔心劉允輝的身體,這只是其中一點,劉允輝不管是飲食還是生活作息,都被葉可喬嚴格控管,身體復原狀況很好,只要不要太累就沒問題,他只是不想回來而已。
沒有她的聲音、沒有她的笑容,屋子里安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可以聽見,這樣的沉悶讓他有種快要窒息的不舒服,有時候甚至會產生幻聽,如同此刻,耳邊又傳來她的聲音——
毅鈞,你想吃什么?
毅鈞,這個好不好看?
毅鈞,這個要怎么用?
毅鈞,周末要去哪里?
毅鈞、毅鈞、毅鈞……
她真的很吵,問的都是小事情,明明就可以自己決定,卻總愛來問他,有時候他會不耐煩,嘲笑她是三歲小孩,說不定三歲小孩都比她有主見,而她有時會不在意地微笑,有時則會氣嘟嘟地瞪著他,可是到了最后,他還是會回答她的問題。
嚴毅鈞緩緩地張開眼睛,映入眼中的依舊是空空蕩蕩的冷清,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什么也聽不到。
他們同居不過才半年多,他為什么會對她有這么深的思念?他明明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對她付出情感,抑或是當他提醒自己不可以時,其實是察覺到他已經在付出了。
不知不覺中,他讓她走入他的生命里。
輕嘆口氣,嚴毅鈞正想起身去洗澡,手機鈴聲響起,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機,看了下來電顯示,接聽,“嘉欣,怎么了?”
“大哥,這個周末你要不要回來?”
“這個周末是小公主的生日,我當然要回去!
真正傷害他們嚴家的是劉允陽,當時劉嘉欣年紀還小,什么事都不知道,硬要把仇恨加到她身上,對她不公平。
“我就知道大哥還記得我的生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一句生日快樂。”
雖然沒住在一起,但她敏銳地感覺到大哥這半年來越來越不快樂,他的笑容是苦的。
“這樣啊,我本來還想著要買一臺單眼相機給你當生日禮物,你真的不要?”
劉嘉欣難掩欣喜,“大哥,你怎么知道的?”這件事她并沒有告訴任何人。
“不小心瞄到你看的網頁!
他會記得,全是因為關潔書,當時就算他不想聽,她也會在他耳邊吱吱喳喳的介紹每一款單眼相機的優缺點,所以那天在劉家看到劉嘉欣瀏覽的網頁,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大哥好細心,不知道是哪個幸運的女人可以當我嫂嫂!闭f到這里,她突然想到還沒見過大哥交女朋友。
嚴毅鈞揚起苦笑,她口中那個幸運的女人已經被他氣走了,“周末我會早一點回去!
劉嘉欣遲疑了一會兒,輕聲道:“大哥,我們是可以分享快樂跟悲傷的家人,有心事一定要說出來,不要一個人悶在心里。”
他有些愣住了,她表面上看起來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實際上心思細膩,她一定察覺到了什么,“我知道!
閑聊了幾句,結束通話,沖個澡后,嚴毅鈞來到書房,打開計算機,登入信箱,點開一封袁成棠寄來的信——
歐洲,打工,安好。
他記得關潔書說過,除了想去國外當志工,還想當背包客體驗打工度假,看來她正一步步地實現她的人生計劃。
有袁成棠在她身邊,他該放心的。
時間慢慢過去,關潔書已經到歐洲好幾個月了。
打工度假,聽起來很悠閑,但其實她一點也快樂不起來,尤其是今天。
今天是嚴毅鈞的生日,他應該會把自己關起來,獨自療傷。
嘆了口氣,關潔書看著腕上的手煉,想要忘了他,卻還戴著他送的手煉,到底還要不要忘了他?抑或者她內心深處根本就不想忘記他。
發呆了一會兒,她起身離開住處,到賣場買了幾樣菜回來,走進不到一坪大的廚房,洗洗切切后,熱鍋炒菜,正要炒第二盤的時候,大門打開了。
袁成棠一見到關潔書的動作,馬上沖到她身邊,將她手里的鍋鏟搶下來,“姊,你做什么?”
關潔書看了他一眼,伸出手,“還我!
他馬上把鍋鏟藏到身后,“拜托,我的未來無可限量,可不想提早掛掉!
她燒的菜雖然不至于到讓他離不開廁所的地步,但真的難以下咽。
她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他微微揚起下巴,一副就是不給她的表情。
兩人用眼神對峙了一會兒,關潔書放棄了,走到椅子上坐下。
袁成棠微愕,依照往常,他搶了她的東西,她應該要罵他幾句,不然也要敲一下他的頭,絕不可能這么安靜。
他走到她面前,突然問道:“姊,想回臺灣嗎?”
“不想!被厝プ鍪裁矗繘]有值得她回去的人事物。
“為什么?”他看她很想念大哥。
關潔書不回答,看著前方,右手無意識地摸著左手的手煉。
袁成棠沒再說什么,看來她受的傷很深,都快一年了還無法平復。
他轉身,去將她未做完的菜煮好,免得她親自動手。
三兩下將煮好的菜放到桌上,他來到她面前,“為了以后的生命著想,姊,我拜托你不要再靠近廚房!
“我做的菜真有那么難吃?”
“我也想對你說好聽的話,但我不想虐待自己的胃!
“所以我才捉不住他的胃……”關潔書哀怨的道,嚴毅鈞連菜都煮得比她好吃,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照顧。
袁成棠不用問,也知道她口中的他是嚴毅鈞,空間跟時間根本無法沖淡她對大哥的思念,就他看來他們還愛著對方,現在就看誰先踏出一步!叭松喽蹋,真的忘不了就回去看看,說不定你們還有機會!
她不知道他和嚴毅鈞相熟,所以他不能把話說得太明白,幸好她不時會提起“他”,他才能讓她以為他是自行判斷她在感情上受了傷。
關潔書咬著唇,目光轉向桌上的菜,幽幽地道:“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應該又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姊……”
“你吃,我吃不下!彼鹕,離開屋子。
沒開口喚住她,袁成棠起身坐到餐桌前,一邊吃飯一邊思索該怎么幫助他們重新在一起。
三兩下吃完飯后,他走了出去,見關潔書坐在椅子上望著星空發呆,他的心微微泛疼。
其實嚴毅鈞和她很配,一靜一動,偏偏他們在不對的時間相遇,加上他出的主意,不然她也不會傷得那么重。
想到這里,他拿起手機將她發呆的樣子錄下來,直到她起身離開才停止,而后他將影片發送到嚴毅鈞的信箱,希望他看到后能夠來這里。
此時在臺灣的嚴毅鈞正逐一檢查標案的條例,不時確認E-mail,剛好收到袁成棠寄來的信,他打開了附加的影片檔。
自從他們去了歐洲后,袁成棠每個星期都會傳來關潔書的消息,大抵都是她過得很好,要他不用擔心。
他不由得伸手輕撫屏幕,她瘦了好多,看起來好憔悴、好落寞。
他好想她,但沒有勇氣去找她,在她眼中他是一個忘恩負義、無情奸詐的男人,他配不起她。
倏地,嚴毅鈞瞪大眼睛,她正在輕撫著腕上那條他送的手煉,沒想到她還戴著,難道她的心里還有他嗎?他的心瞬間變得雀躍,然而下一秒,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因為影片中的她像是下了什么決定,毅然將手煉拿掉。
答案顯而易見,她決心跟他斷個干凈,會有這樣的結果是他活該。
也好,她值得比他更好的男人來珍惜她、擁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