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一整天的節目錄像,他回到已經打烊的好好吃快餐店,連水都來不及喝,就窩進柜臺拿出紙筆,開始埋頭設計發想新菜式。
看到這一幕,準備下班的員工無一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懷疑老板根本是超人投胎的,他都不用睡覺嗎?”阿立贊嘆不已。
“要不是我只生了三個兒子沒生女兒,我早把阿率招回家當女婿了!”阿嬌姨每每想起總是很扼腕。
不過,無緣當岳母,當媒人婆也是不錯的,至少有紅包可賺。
阿嬌姨挨到他身邊小聲說:“阿率,你這個周末有空嗎?我隔壁鄰居剛好有個女兒,人長得還不錯,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如阿嬌姨介紹她給你認識,好不好?”
阿嬌姨的小聲向來是掛保證的,保證全部員工都聽得見。
身為老板的頭號忠實粉絲,阿立二話不說馬上跳出來捍衛老板的貞操。
“當然不好!我說阿嬌姨,你未免把老板看得太掉漆了,他可是我們這條街的人氣王欸,賣童裝的長腿妞、果汁吧的大學妹、服飾店的阿月姐……一個個都在暗戀他,老板只要手指勾勾就有約不完的會,根本不需要去相親。再說,依照阿嬌姨“不俗”的眼光,你介紹的女生肯定都是屁股很大、看起來很會生的那種,問題是,老板又不是種豬!
對阿立來說,高賦率不只是老板,還是他心目中的偶像,成熟穩重有男人味都還是其次,真正讓他崇拜到五體投地的,是他對廚藝的堅持與熱誠,這么出色的男人,絕對不可以被阿嬌姨可怕的眼光給摧殘,一定要配個有臉蛋有腦袋、溫柔體貼的好女人,小兩口一輩子幸福美好。
至于那種只會生小孩的女人,還是有多遠閃多遠吧,結婚又不只是為了播種,嗟!
“三八阿立,什么種豬不種豬,我是會害阿率嗎?”罵完阿立,轉頭繼續對高賦率游說,“女孩子肉肉的好,冬天抱起來很舒服。阿嬌姨也不騙你啦,我鄰居有偷偷來看過你,對你非常滿意說。你聽阿嬌姨的,先不要急著拒絕,回去好好考慮,想通了再跟我說!
高賦率假裝沒看見阿立的大白眼,好性子的笑答,“好,謝謝阿嬌姨,我會好好考慮。時間不早了,你們也快回家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了熱情的員工,店內頓時安靜下來,他這才聽到自己的肚子咕嚕咕嚕的發出饑餓聲響,于是決定放下手邊的事情,先出門覓食。
別以為廚師都餐餐精致道道美味,對高賦率來說,一個人吃飯不叫吃飯,是喂飼料,既然是喂飼料,自然不講究什么色香味俱全,方便即食最重要,便利商店自然成了他的首選。
是說,今天應該吃三角飯團、意大利面,還是燴飯?
他一邊思考著該吃什么,一邊往外走,同時掏出鑰匙準備鎖門,然后不忘在有限的思考空間挪出個角落,想想阿嬌姨的良心建議。
歲月不饒人,怎么一轉眼他就到了老大不小的年紀了?不是才剛談戀愛、才交了第一個女朋友……
驀地,一抹澀然淺笑慢慢綻開,高賦率忍不住暗罵自己,怎么都過這么久了,自己還像個傻瓜似的念念不忘?
甩甩頭,甩去無謂想念、甩去縈繞在胸口那股久久不散的滯悶感覺,他飛快的扭轉鑰匙鎖上店門,剛拔出鑰匙,一記熟悉的呼喚無預警地從身后響起——
“阿率!”
高賦率腦門悚然一緊,手中的鑰匙匡當掉落在地,挺拔的身軀彷佛被人點了穴,足足有好幾分鐘都僵硬得無法動彈。
那聲音、那聲音……不,不可能,不可能會是她!
他霍然轉身,視線和聲音的主人分毫不差的相對。
“茉茉……”他下意識的脫口喊出塵封心里多年的名字,因為太過驚詫,低沉的聲線,緊繃中透著不可置信的微顫。
高賦率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曾經是他最最最疼寵的女孩、曾經是他年少生命里的全部,卻在不聲不響消失了整整六年后的今天,再度用這樣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
還記得她離開的頭一、兩年,他就像是著了魔,每天都在幻想著她會突然出現,然而隨著一天天過去,濃烈的渴望被徹底打壓,時間一分一秒毫不間斷的踐踏了他的愛,讓他再也不敢幻想。
轉眼六年過去,沒想到她又出現了,也沒料到她還會出現……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她,一度懷疑是幻覺。
同樣的,韓乙茉也瞪大一雙黑漆漆的眼眸靜靜的回望著他,包括那眉、那眼、那唇、那手……但凡屬于他的,她通通都不放過。
如果說透過電視節目看到他,已經是莫大的驚喜,那么能夠這樣近距離的看見他真實的站在自己眼前,簡直是天賜的恩惠。
他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褪去男孩的青澀,蛻變成真正的男人,眉眼之間充滿氣勢,即便只是穿著簡單的襯衫和一條洗得泛白的牛仔褲,都掩不住他渾身散發的成熟男人味。
可要說完全不一樣,卻又不盡然,瞧,現在那傻傻揉眼睛的習慣動作一點都沒變,還是傻氣得令人心疼,看得她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眼眶熱得厲害。
不不不,好不容易重逢了,她才不哭,她要笑,要對他漾出最燦爛的笑容。
他喜歡愛笑的女孩,她要當他喜歡的女孩。
“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手有細菌,你怎么還老愛揉眼睛?”韓乙茉掀動玫瑰色的唇瓣,柔聲笑問,手心卻緊張得直冒汗。
高賦率愕然住手,下一秒只覺無比懊惱。
該死,他是白癡嗎?怎么會在她眼前做出這種八百年前的愚蠢舉動?
“阿率,我們有多久不見了?快六年了吧?”
“六年三個月又十五天!痹捯怀隹,他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韓乙茉先是一愣,不敢相信時間竟已過了那么久,但更無法相信的是他怎么記得這么清楚,這些年來他究竟是怎么過的?
然而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感動,感動他并沒有忘了她。
“你記得好清楚!彼吐曊f。
你卻走得很徹底,只字詞組都不留……高賦率忍不住心酸腹誹。
“我一直以為你的夢想是成為甜點師傅,直到在飛機上看到你上節目接受采訪,才知道你開了這家店?梢哉埼疫M去坐坐嗎?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要跟你說。”
她積攢了六年的心情,一直無處、無人訴說,能夠找到他,她真的開心得不得了,迫不及待的只想說給他一個人聽,就像以前那樣,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只跟他一個人分享。
相較于自己的詫訝無措,眼前的她自在得令他佩服,瞧,那笑容還是如同記憶中那般甜美溫柔,看著她,高賦率忍不住在心里質疑起自己——
他究竟是太蠢太笨太執著,還是太自作多情?要不一樣都是六年過去,為什么他覺得心境已經衰老得不復當年,而她卻似乎什么都沒變,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一如既往的輕松自在,從頭到尾都沒有問他要不要,一廂情愿的指揮著他,好像他一定得請她進去坐,好像他一定得聽她說,好像她從未離開過,好像他們之間只是幾天不見,而不是漫長的六年時光。
難道,她想說,他就一定要聽嗎?
看著她的自以為是,高賦率的胸口涌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慍怒,彷佛隨時就要炸掉他的心肺。
不是沒想過要問她為什么,為什么要走?為什么連一個字都沒留給他?既然走了,為什么又回來?
可他終究沒有這么做。
問了又怎樣?六年終究過去了,回不來了……
高賦率深呼吸,他逼自己冷靜,他命令自己不許再貪看她一眼,不管她有多美多可愛,現在他只想當自己從未認識過這個女人。
“小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你確定我真是你要找的人?”
“阿率……”他佯裝陌生的舉動讓韓乙茉愣了一下,心隱隱揪疼。
怎么可能認錯,他剛剛脫口而出的呼喚,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
“阿率,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她一點都不意外他的生氣,換作是她,只怕會比他還要生氣,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發生在眼前,心還是不免覺得痛,“我不怪你,但是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解釋,其實六年前我……”
不等她把話說完,高賦率冷漠打斷,“抱歉,我不善于聆聽也不愛故事,現在時間不早了,如果小姐沒別事的話,容我先離開!睋P起公式化的禮貌淺笑,眼神冰冷疏離地說著告別。
他要走了、他要走了……可她不能讓他走啊,她還沒有跟他把誤會說清楚呢!
韓乙茉原本還急得六神無主,直到目光觸及好好吃快餐店的大招牌,一道靈感鉆入腦中——
“有事!當然有事!我看了電視節目的介紹,知道好好吃快餐店的便當營養美味又健康,所以一下飛機就特地跑來想要品嘗看看。我、我不外帶,就在店里吃。”如果扮奧客可以留下他,要她扮一百次都沒問題。
別忘了,韓家生存守則第一條:厚臉皮是也。論不要臉,她也算小有修煉。
高賦率瞪著她,心中泛起冷笑。
她想當客人,那也要看他這個老板愿不愿意接待,很可惜,他不想,一點都不想!
“喔,那可真不巧,我們店已經打烊了,沒有賣出的便當也都已經當成廚余銷毀,實在無法招待貴客!
“全部銷毀?”韓乙茉不可置信地問。
“沒錯。”寧可給豬吃,他也不想給這個沒心肝的女人吃!靶〗闳粽嫦胍穱L,下次請早。慢走,不送!北攘藗送客的手勢后,轉身,毅然決然走人。
她反應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忍不住跺腳暗罵?蓯,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家伙口才這么好,這么會噎人?
韓乙茉不是不知道會碰釘子,但沒料到會碰得這么扎實,看著他這么瀟灑又強硬地轉身走人,她完全不是對手,無計可施。
“茉茉……”韓書睿扯了扯她的裙擺。“阿率為什么走了?他沒有抱抱我,他是不是不喜歡我?”
因為害羞,他一直躲在茉茉身后偷看傳說中的阿率,耐心等待阿率會看見他、會抱抱他,誰知等了半天,居然只等到阿率的離開,他好受傷……
“當然不是!阿率他只是……”詞窮。她不知道該怎么跟睿睿解釋她和阿率之間發生的事情。
“茉茉,我想要阿率抱抱我,我們快點去把他追回來!辈坏软n乙茉應允,韓書睿松開手,擺動小腿就往那不斷遠去的身影拼命追去。
“睿睿,不可以在馬路上跑,很危險,睿!鳖櫜坏脦显痉旁谀_邊的行李,她拎著裙擺急忙去追孩子。
突然,一輛摩托車高速從身邊呼嘯而過,韓乙茉被嚇了一大跳,都還沒回過神,便看見睿睿的身影橫越街道,闖進了摩托車的前進車道。
美目瞠瞪,她的心頓時一窒,想也不想的大叫,“睿睿,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