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忍冬剛擰著眉掛了制造課的電話，內(nèi)線馬上又響了。
“我聽說了。”副總裁在那頭溫溫地笑。
他揉著眉心�！爸魇抡邘ь^談八卦，對公司風氣不好吧？”
“這是朋友之間的關(guān)懷，雖然你瞞我瞞得這么緊，讓我對我們的友情有點灰心。”
“如果沒別的事，我要去忙了�！�
“去吧�！蹦嵌怂坪趼牫鏊幌胝勥@件事，將話題轉(zhuǎn)回公事。“別忘了，董事會想聽你對部門的營運計劃，早點準備好，我會讓其他部門全力支援你。最近品管似乎很不穩(wěn)，我會特別派人去盯�！�
掛了電話，心情更煩亂。韓忍冬打開文件，紙上潦草的字體，教他想起伊人秀氣的字跡；轉(zhuǎn)向電腦，彩色的圖表，仿佛伊人繽紛的絲巾。
他煩躁地起身踱步，伊人容顏在腦海盤旋，揮之不去。當他說他們正在交往，她驚喜的神情，令他恐懼得幾乎窒息。
他猛然打開辦公室大門，大步走出去。
忙碌的職員們看見他，都是一靜。他腳步不停，道：“小江，跟我來�！毙〗B忙跟上他。
“訂單和出貨的情況怎樣？”
“訂單昨天又成長了百分之五，比預計的更快。因為品管那邊有問題，存量有點不足，還不致影響出貨。”
“品管最近紕漏不少。”連副總裁都知道了，顯然情形嚴重。
“聽說是單秘書出狀況�！贝蠹叶歼@么傳，可不是她造謠。
“我也是這么聽說。”來到品管部前，就聽見里頭的喧鬧，望見單莘語正在和林課長爭執(zhí)什么，韓忍冬皺起眉頭。
小江忐忑。莫非她到品管部放話的事被知道了，他拎她來教訓給女友看？
可是，那表情嚴肅得怕人，望著心愛女人的眼神，不是應(yīng)該更溫柔甜蜜嗎？
“你自己記錯不承認，還要誣賴同事陷害你？！”林課長咆哮。
“我今天確認了好多次，日志上寫的是X—S75！”單莘語不服氣地爭辯，忽見韓忍冬與小江走近。
林課長一見韓忍冬，嚷道：“韓經(jīng)理，來保護女朋友是吧？就算你是經(jīng)理，也管不到我們品管部來！”
火藥味好濃！霎時一片靜默，員工們瞧著兩人，韓經(jīng)理向來愛護女性同仁，肯定會挺自己女友。
“我很清楚自己的職務(wù)范圍，不必林課長提醒�！表n忍冬淡淡道：“我只是來關(guān)心貴部門的狀況。我們有兩款機種庫存過低了，追究結(jié)果問題出在你們這里，請問何時才會改善？”
殷雪桐剛要開口，林課長就搶著道：“問你的女朋友��！她交代給作業(yè)班的工作老是出錯，才會影響你們！”
單莘語很厭惡他刻意強調(diào)兩人關(guān)系�！拔液苷J真對待自己的工作，有疏失會馬上檢討，我也想不透為何最近出這么多錯，所以今天寫好工作日志以后，我影印了一份�！�
她取出影印紙，指著紙上圈起的字樣。“作業(yè)班看工作日志時，上頭寫的是X—875，但我影印時還是X—S75，顯然有人篡改日志！”
林課長變了臉色�！澳銊偛艦楹尾荒贸鰜�？”
“你根本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
“品管部是由主管分派工作，秘書記錄在日志上，再讓員工查詢，依照日志作業(yè)�！表n忍冬沈聲道：“所以日志是你的責任范圍，沒錯吧？”
單莘語咬唇�！笆菦]錯，可是……”
“即使有人竄改它，也是因為你沒有將它保護好，你沒有理由為自己開脫，不是嗎？”他神色冷酷，沒有半點柔情。
哇，頭一次看到韓經(jīng)理這么嚴厲耶！小江訝異，看單莘語神情沮喪，偷偷地幸災(zāi)樂禍。
“沒錯，是我不對�！眴屋氛Z黯然，她明白他不能袒護她，但也不必一副她活該扛起所有責任的態(tài)度吧？
倒是殷雪桐替她說話�！皢蚊貢ぷ髁亢艽�，無法兼顧每個細節(jié)，涂改日志的人才該為這件事負責�！�
“那就請你們盡快調(diào)查，揪出這個人�，F(xiàn)在既然知道日志會被人動手腳，”韓忍冬望著單莘語。“以后你會更小心處理吧？”
在眾人的注視下，單莘語忍氣，溫馴應(yīng)聲。“當然，韓經(jīng)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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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想起王副經(jīng)理的經(jīng)驗談，讓她按捺住，她忍一時，成就他公正無私的形象，閑言閑語會少很多。
他毫不留情的態(tài)度，是讓她有些受傷，頭一遭面臨職場戀愛的課題，他與她都還需要學習。
下班鐘響。單莘語走出公司，就見熟悉的銀色轎車停在路邊。
韓忍冬坐在車里，叼著燃了一半的煙，看見她，向她招手。
她立刻感到四周同事投來的眼光，無形的壓力讓她板著臉，沉默地上了車。
他也沒說話，將車駛離路邊。以往他總是在離公司兩個街口的地方接送她，往后就無須避人耳目了。
穿過兩個紅綠燈，韓忍冬在路邊停車，看著她�！霸趺床徽f話？”
面對他咬著煙的嚴肅臉龐，她正襟危坐。“我怕韓經(jīng)理又罵我啊�！彼ㄓ行那椴缓貌艜闊�，她都乖乖聽訓了，他還有不滿嗎？
他笑了，凝重的氣氛一笑而散，俯身輕啄她一口�！氨福阋欢ê茈y受，我當時是越權(quán)了，如果口氣和緩，你們課長絕對會把事情鬧大，我想與其被他罵，不如被我罵。這樣吧，現(xiàn)在讓你罵回來�！眱墒织B在膝上，恭聆教誨。
單莘語失笑，心窩溫暖，最后一點怨也淡去�！拔抑滥愕奶幘常艣]跟你生氣�！�
她全然信賴的笑顏讓他心一柔，將她攬入懷里，下巴抵著她發(fā)絲，嘆息：“其實，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工作忙嗎？”西裝下的挺拔身軀確實很僵硬。
“一部分是�！�
“回家泡個澡好了，有薰衣草精油。雖然今天輪到你下廚，才捱過罵的我還是愿意替你做飯，煮你最愛吃的洋蔥炒蛋和苦瓜湯，你說怎樣？”
“是，你大人有大量，小經(jīng)理感激不盡�！彼纳ひ魩Γ瑓s在車窗上，看見自己凝重的臉色。
“我一直想當獨立的新女性，卻喜歡洗手作羹湯，看另一半吃得開心�！彼蛑�，臉蛋暈紅�！跋袷菍矍楫斪骷Z食似的，不覺得很浪漫嗎？”
這樣愛戀溫柔的容顏，美好得令他心悸，令他恐懼。他害怕失去她，也害怕沉溺在這樣的溫柔里。
“你善解人意，總是能體諒我。”只要他誠懇地解釋，她能理解的，她是如此細膩溫順的好女孩，一定會諒解他。
“如果這是你最新的加班借口，我不接受。”她佯怒，明眸眨著笑意。
“不，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有些情況，說得再多旁人也不信，不如順著承認，讓事情蒙混過去，比較簡單�！�
她的笑顏慢慢凝住。“我不懂……”
“今天被小江撞見，那情況我怎么辯解她都不會相信，所以順口認了�！�
她瞪著他，反覆咀嚼他話語，慢慢明白過來�！澳愕囊馑际�，你承認我們在交往，只是不想多費唇舌解釋？”
明知點了頭有多混帳，韓忍冬咬牙，頷首。
單莘語僵在座椅上，臉色蒼白�！八阅阋廊皇悄莻�只要性關(guān)系、不談愛情的韓忍冬？”
“愛情到底有什么好？有人為愛流淚，有人為愛自殺，愛到死去活來，好不容易和愛人步入結(jié)婚禮堂，幾年之后外遇；少數(shù)攜手白頭的‘佳偶’，只余親情，追求這種短暫的激情，不覺得很沒有意義嗎？”在她絕望的眼神前，他的說服是最惡劣的狡飾，充滿可鄙的私心。
“你認為愛很短暫，那是因為你只著眼于短暫的部分。”痛到極點，反而冷靜，她神思冰冷，心在燒。
“愛也是包容和忍耐，是奉獻和占有，它不理性，熱烈卻過于盲目，人們的私心也許令它變得可憎，但它的本質(zhì)始終是純凈真摯的。”她低問：“難道你對愛情一點幢憬也沒有？”
“沒有�！彼辉蛤_她，只能陰沈地吐實：“對我而言，愛是欺騙，欺騙自己愛著對方，欺騙對方自己愛著他，也欺騙旁人相信他們的相愛，用愛來彼此限制、束縛、迫害，直到兩人在這出以愛為名的鬧劇里，爛到底為止。”
“你認為我在騙你？”她眼光蒙朧，心碎了，痛得連眼淚也流不出來。
“不，我沒有！”他急切道：“我從沒有這么喜歡一個人，你讓我很快樂，感覺很美好，我的家因為有你而像個家，你讓我有歸屬感——”
“但還不足以建立你對愛情的信心。”結(jié)束了，沒有她期待的美好結(jié)局�！拔颐靼琢�，我們到此為止……”
“沒有到此為止！我們還是像從前一起住、一起上下班，沒有改變，沒有到此為止！”他執(zhí)拗地握住她肩頭，沙啞道：“你愛我，不是嗎？”
她看著他，他紅了眼，眼神執(zhí)著痛楚。說不愛的是他，當她要放手，他的反應(yīng)卻比她激烈，令她混亂，他究竟對她抱著什么樣的感情？
“我是愛你，希望我們能成為情人，但事實證明行不通——不，你別否認，我們就是性伴侶的關(guān)系，除了做愛，什么也沒有。我無法再繼續(xù)這樣的關(guān)系，當一個不愛我的人的床伴�！�
她垂眸�！拔医裢砭桶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