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影院出來,藍婕希發(fā)現(xiàn)自己跟不上他的節(jié)奏,他老是在分析拍攝的手法、細節(jié)和技巧,不像她只注意劇情是否感動人心:要她研究分析,老實說她只注意到女主角的穿著品味,總不能和他討論女主角偏愛的設(shè)計師是一位吧。
吃晚餐,韓言凱會選擇她喜歡的意大利餐廳,卻故我地穿著他的破牛仔褲,完全不理會和四周的氛圍是否搭配。在父親氣派的家族里,韓言凱是個怪ㄎㄚ,一只逆風(fēng)飛行的獸鳥,完全遺傳他母親野性的基因。
韓言凱搬進市區(qū)的房子,離開她家的第一天,藍婕希開始擔(dān)心兩人的距離會變遠,每次她陷入不安的情境,韓言凱就好像會魔術(shù)似的,若無其事地拿出一瓶以她出生年份釀造的紅酒,溫柔地在她耳邊細語。
自在故我,卻保留一種說不出的溫柔和細膩,他輕易地碰觸到女人在愛情里渴望浪漫的死穴。藍婕希后知后覺,這才弄明白顏詠青和徐玲蓁給他高分的原因。
然而美好的戀情似乎只持續(xù)了一周。隔周,韓言凱因工作關(guān)系南下勘景,兩人三天無法見面,藍婕希第一天就嘗到相思的煎熬。
主因似乎是韓言凱又犯了捉摸不定的老毛病。住的飯店、同去的工作伙伴、行程等,這些細節(jié)全沒向藍婕希說清楚。而女人就是多疑,更何況是像藍婕希這種戀愛經(jīng)驗鮮少的女人。
偏偏藍婕希打了三次手機,兩次沒人接,一次不通。
藍婕希才不相信手機在山區(qū)里收訊不良這類借口,韓言凱理應(yīng)回電話給她才對。接到韓言凱的電話已是第三天之后,他竟然說他忘了帶手機!這對韓言凱是項事實,最近父親干擾的電話不斷,他真的沒帶手機出門,只是沒對藍婕希說清楚,所以聽在她耳朵里卻像某種扯謊的借口。
第三天,他在飯店打的電話匆促又短暫,韓言凱掛掉電話之前說:
“不多談了,反正我明天就回去!
“好,明天要不要一起吃晚餐?”藍婕希不免期待地問。
“我不確定回臺北的時間,還是我到了再打電話給你!闭f完就掛斷電話。
那么就是要她等他的意思吧?這樣無法確定回來的時間就算了,電話里熱鬧的男聲女聲,他到底和誰在一起?藍婕希為著這些問題自尋煩惱,終究一句話!他沒給她安全感。
第四天,藍婕希沒等到韓言凱的電話,他回到臺北時已是深夜,又因時間太晚,猜想她已睡了,不想打擾她。畢竟她明天還要上班,要見面也可以等明天。
哪里知道,鐘情的藍婕希等了一整夜的電話。說好會打的不是嗎?凝視夏末夜晚窗外茂盛的植物,銀白色的月光灑落在院子的細微角落,她就這樣白等了一整晚。
第五天,有一顆衛(wèi)星像是被誰推錯了軌道,莫名阻橫在他們之間,藍婕希和韓書凱,她和他,他們的戀情悄悄滑出軌道,蔓生出一些差錯。
。
下班時分,正值非截稿期,公司瞬間變得空蕩蕩,大部分的人都趕著準時下班:藍婕希無精打采地收拾稿件資料,提著大包小包借來的衣袋進入擁擠的電梯。
在公司大樓外,迎面遇見徐玲蓁,藍婕希好一下沒認出是她。她不僅將頭發(fā)剪短了,還把原來淡褐的發(fā)色染回純黑。
“嗨!毙炝彷钄r住藍婕希,睨著她笑,打了聲招呼。
“你怎么會在這里?”原本無精打采的藍婕希眼睛一亮,頗感意外地望著她。
“特地來找你。怎么樣,晚上有沒有空?”徐玲蓁亮出BMW白藍相間的鑰匙,興奮地叫道:“我買新車了!
隨即拉著大包小包的藍婕希坐上她新買的BMW320i,火紅的顏色,在黃昏燈光初亮的街角顯得分外強眼。
“哇!”藍婕希坐上前座,撫摸精致的皮制椅,斜睨著她說:“那個什么小開送的?”
“才不是!毙炝彷鑼㈣匙插進匙孔,翻著白眼,十足不耐煩的語氣說:“提到他我就有氣,我跟他早分了。他主動提說什么個性不合,根本就是另結(jié)新歡,趁還沒陷得太深,分了也好,我一點都不難過!
看徐玲蓁哼起歌,一臉輕松的模樣,似乎連安慰也不需要,藍婕希語氣挑釁起來,不高興地說:
“你也太有異性沒同性了,分手了才知道要來找我!
“你呢?”徐玲蓁斜睨著她,開心的語氣說:“晚上有沒有空?我在你最喜歡的餐廳訂位了,施晴婉也會到!
提起有沒有空,藍婕希立刻聯(lián)想到韓言凱,說了昨天回臺北會通知她,卻到現(xiàn)在兩人還沒聯(lián)絡(luò)上;他行蹤成謎,又不主動告知,偏偏她打去,他的手機根本不通。
“唉!”藍婕希莫名嘆氣!拔业孟劝堰@些東西還給廠商,之后就沒事了。”
凝視她落寞的神情,徐玲蓁轉(zhuǎn)動鑰匙啟動車子,迅速進入下班尖峰的車潮,在等紅綠燈時,笑著對她說;
“我就知道你還沒找到好對象,今晚一切包在我身上。”
“什么?”徐玲蓁誤會她的意思了,藍婕希吞吞吐吐想解釋:“我有……唉,算了。”
看徐玲蓁一臉好奇,藍婕希真不知道要怎么開口。若突然告訴她她和韓言凱最近發(fā)展成一對情侶,徐玲蓁會不會驚嚇到心臟病發(fā)?怪就要怪自己,當初真不該在她們面前將韓言凱眨得一文不值,還信誓旦旦說對他只有惡感沒有好感,現(xiàn)在可好了,她要怎么向徐玲蓁說明?
。
“什么?聯(lián)誼?”
剛踏進餐廳,藍婕希還找不到適當時機向徐玲蓁說明,她就把藍婕希拉近耳邊,好說歹說央求藍婕希湊人數(shù)來個男女各三的聯(lián)誼。
“你訂了我最喜歡的餐廳,我還以為你有心要請我吃飯,沒想到你心機這么重!彼{婕希抱怨連連,站在餐廳門口張望,想知道徐玲蓁到底約了誰。
“右邊那個男的,膚色白,長相斯文,目前在設(shè)計工作室工作,是你喜歡的類型。左邊那個是施晴婉喜歡的,至于我約的朋友好像還沒來!毙炝彷柰低抵钢看澳亲溃p聲解釋。
“施晴婉的攝影師男友呢?她也失戀了嗎?”藍婕希小聲地問。
“她嫌攝影師男友太窮了,想換對象!
“什么……”藍婕希訝異瞪著她,忍不住提高音量,被徐玲蓁扯著手臂要她小聲一點,她偷偷問:“瞞著男友出來聯(lián)誼不太好吧?”
“你不要管那么多,反正等一下你坐左邊那個男的對面就是了!毙炝彷璧皖^檢視服裝之后,強拉藍婕希過去。
藍婕?刹幌氡持n言凱出來聯(lián)誼,急著反拉住徐玲蓁,想要解釋自己的狀況,誰知道兩人就在餐廳的走道上拉拉扯扯,桌椅排列略嫌擁擠,走道空間又窄小,到座位還有兩節(jié)階梯,像藍婕希這種走路粗心的人很容易不小心,她被徐玲蓁一推,腳步?jīng)]跨穩(wěn),高跟鞋踢到水泥階梯,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向前一倒,推倒旁邊的椅子不說,膝蓋還撞到桌角,整個人跌半在地上,痛得眼冒金星。
“婕希!”徐玲蓁沒料到她會跌倒,訝異叫道。
“你還好吧?”右邊那個男人叫林祺,在關(guān)楠星的工作室擔(dān)任公關(guān)工作,他坐的位置離她們比較近,先走過來幫徐玲蓁扶起藍婕希。
拉開椅子,他們扶藍婕希坐下,她痛得眼眶含著淚,低頭望著整個腫起還破皮流血的膝蓋。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徐玲蓁擔(dān)心的口吻。
“你還好吧?”左邊那個男人叫江克利,是時尚設(shè)計師的助理,有心朝專業(yè)設(shè)計師邁進,雖是處理瑣事的助理,卻以拜師學(xué)習(xí)的認真心態(tài)在工作,他定過來查看一下,關(guān)心地問。
“還好!彼{婕希勉強苦笑。
“好像該擦藥,問一下老板有沒有藥可以擦?”林祺建議。
服務(wù)生也走過來關(guān)心,拿了碘酒和雙氧水給藍婕希擦,還問她需不需要冰塊冰敷消腫。
原本擔(dān)心聯(lián)誼氣氛太冷,熱度吵不起來,現(xiàn)在都還沒開始自我介紹就因為藍婕希在餐廳摔倒,彼此相互關(guān)心而熱絡(luò)起來。后來徐玲蓁心儀的對象終于到來,大家又都是做和設(shè)計相關(guān)的工作,聊起天來完全沒有隔閡,根本就不像是在尋找對象,感覺倒比較像是在互相埋怨、互吐工作苦水。
徐玲蓁心儀的對象叫安德烈·韓,五官俊挺,長相帥氣,一臉很陽光的感覺。一問之下才知他竟是葉蓓之的兒子(Emily的哥哥)。兩人皆遺傳到葉蓓之深濃黑黝的眼眸,笑起來卻有著和韓言凱相似的味道,這點想必是來自父親這方的遺傳。
安德烈還在美國加州讀醫(yī)科,一心想當外科醫(yī)生。光看外表,安德烈實在比林祺和江克利強太多,再比家世背景,母親是時尚雜志界的慈禧太后,他又強得簡直沒話說。藍婕希瞄徐玲蓁一眼(后者正掩嘴輕笑,媚眼凝望著安德烈),心想:好一個有異性沒同性的家伙,約她和施晴婉出來當陪客,什么聯(lián)誼麻。
同性的友誼再度因異性而受到考驗,藍婕希和施晴婉忽然心有靈犀地相視對看,兩人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似在相互暗示,找到時機一定要和徐玲蓁算這筆帳)
吃完晚餐,經(jīng)過大家的商議,決定轉(zhuǎn)戰(zhàn)到Lounge Bar喝酒續(xù)攤。藍婕希頻頻望著放在桌上的手機,魂不守舍的模樣,坐在對面的江克利問:
“你是不是在等電話?我看你一直在看手機。”
藍婕希尷尬地笑了笑,起身說:
“不好意思,我去打一通電話!
藍婕希離開座位,走到一旁打電話給韓言凱,手機要是還不通,她真的會氣到發(fā)飆,幸好這時通了。
“喂,你在哪里?我正好要打電話給你!表n言凱接起手機立刻就說。
“你還說呢,我找了你一整天,電話都不通,我以為你出事了!
“這么想我?”聽出她聲音焦急,韓言凱不忘開起玩笑!艾F(xiàn)在知道沒有我不行了吧!
他輕佻的語氣剛好踩中她的弱點,男女戀情的兩端隱藏著一場角力,才第二周,藍婕希就知道自己輸了。
“你最好想一個比較好的借口,為什么你昨晚沒有打電話給我?”藍婕希用冰冷的語氣質(zhì)問。
“我到臺北時已經(jīng)快天亮了,我想你那時還在睡覺,后來和同事去吃早餐,一睡就睡到剛才,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你,誰知道這么剛好,你先打過來。”
這么剛好?手機沒帶,電池用完了,睡過頭,因為搬家,室內(nèi)的電話還沒安裝好……就算這些都是事實,在藍婕希的想法里卻只是一堆借口。如果有心,就算再怎么樣都會打電話給她。
對韓言凱來說,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沒必要二十四小時掌握對方的行蹤;蛟S是男人慣有的粗心大意無法體會女人的纖細敏感吧?
“你身邊有人的話,你最好老實告訴我。”話一出口,藍婕希立刻后悔了,以前的她不是這么小心眼的。
嗅到了一絲火藥味,再說下去的話,沒事也會吵起來,韓言凱這才收斂了些,正經(jīng)地說;“你在哪里?我現(xiàn)在去找你!
藍婕希還沒機會說,徐玲蓁一行人已經(jīng)結(jié)完帳在等她了,只見徐玲蓁湊了過來,拉著她說:
“大家都在等你,走啦,邊走邊聊。”
“聽起來你那邊很熱鬧,搞什么!我以為你有多想我。”韓言凱嘲諷口氣又來了。
“都是你不打電話,我才和朋友一起吃飯的!彼{婕希不甘示弱的反駁。
一群人早走出了餐廳,站在門外等候藍婕希。徐玲蓁見藍婕希停在原點,只顧著講電話,不耐煩地又折返回來,搶走藍婕希的手機,直截了當?shù)卣f:
“聽著,藍宏志,你妹在聯(lián)誼,現(xiàn)在不適合講電話!
也不等對方回答,徐玲蓁直接掛斷電話,只見藍婕希焦急地搶回手機,慌亂地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斷話了。
“你干嘛跟他說我在聯(lián)誼!”藍婕希心急的想要再打一次。
“你不用跟你哥報告得這么詳細,回去再說。”
徐玲蓁在后面推著藍婕希走出餐廳,藍婕希急躁地回頭對她叫道:
“他又不是我哥!”
“那她是誰?”既然不是哥哥,徐玲蓁猜一定是“同性”友人。
“呃,他是……”
藍婕希吞吞吐吐,正想一口氣告訴徐玲蓁,哪知徐玲蓁捉著藍婕希,將她推進江克利車內(nèi),望著她焦急的表情,笑了笑說:
“管他的,她是誰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現(xiàn)在!彪S即轉(zhuǎn)向江克利說:“我朋友就拜托你照顧了。”
在城市的另一端,剛被掛斷電話的韓言凱挑起右邊的濃眉,疑惑的神色自語:“聯(lián)誼?”
好呀,藍婕希,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