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隨其后的路惟潔才踏進(jìn)一步,頓時被眼前散亂整個客廳的傳真紙給嚇到,以為自己誤闖什么不知名的戰(zhàn)場。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發(fā)問,震耳欲聾的聲音又開始此起彼落的響起,先是電話又是手機(jī),就連刺耳的傳真機(jī)也跑來參一腳,只見孫少懷咬緊牙根幾度想要壓抑瀕臨崩潰的怒火,可是這些聲音實在太尖銳、太叫人難以忽略——
“Shit!媽的,真是夠了——”他失控的咒罵,沖上前去把所有的線路拔個精光,順便把手機(jī)的電池取下一把扔進(jìn)垃圾桶,屋里這才暫時安靜下來。
她第一次看見他如此歇斯底里的失控模樣,忍不住連退十幾步,心里萌生想逃的念頭。
“你……好像心情不大好!彼摬粫粫r情緒失控殺了她吧?路惟潔不免擔(dān)心起來。
“不是不好,是很糟,非常糟!”他看她一眼,“怎么,你該不會是來跟我討論我心情如何的吧?”
“當(dāng)然不是。”
他不耐煩的揪皺眉頭,“那到底是什么事?”
卻見她突然必恭必敬的站在他面前,用九十度的鞠躬向他呈上她嘔心瀝血的企劃案。
“……是這樣的,這是我的企劃案,我想要請你看看!睉B(tài)度是小心討好。
“企劃案?”他狐疑的接過。
在她眼神的催促下,他勉為其難的翻開,大致瀏覽了一遍。
“我們麥可童書出版社很想要邀請你共同合作,希望新的繪本系列能夠由你擔(dān)任插畫工作……”
不等她說完,他揚手制止,“很抱歉,我沒興趣!
“為什么?是因為你已經(jīng)打算跟天真出版社簽約了嗎?”她心急的追問。
他眉一挑,“你知道這件事?”下一秒他扯開淡漠的笑,“也對,你也在這個小不拉嘰的圈子工作,這種小道消息傳來傳去也沒什么好意外的!
“你真的要跟天真童書簽約了?”完了,倉庫她是去定了。
“還沒確定!
聞言,她眼睛頓時閃爍出無限光芒,“既然還沒確定,可不可以請你考慮跟我們麥可童書合作?”抬起小鹿似的認(rèn)真眼眸,她瞬也不瞬的望著他,
答應(yīng),快點答應(yīng)!要不然她就要被踢去倉庫管庫存了,那里什么沒有,粗糙難看的爛童書和放肆霸道的臭老鼠最多!她才不想要把寶貴的青春葬送在那種環(huán)境里呢!
“不可能!睂O少懷毫不遲疑的打碎她的美夢。
“為什么?”她愕然起身。
“工作歸工作,私交歸私交,這是兩碼子事情,即便我們勉強算是朋友,但我也不會因此答應(yīng)跟麥可童書合作,我有我的工作原則,請不要把這兩者混為一談。”
“是因為天真出版社的合約內(nèi)容有規(guī)范,所以你不能跟我合作?”
“那不是主因。我是有打算要跟他們合作,但是在沒有正式簽訂合約之前,一切都還是未知數(shù),我不答應(yīng)單純是你們麥可童書的制作品質(zhì)很糟糕很粗糙,我不想讓自己的作品淪為三流繪本童書,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就這么簡單的一席話,頓時讓路惟潔羞愧不已。
的確,公司的制作品質(zhì)實在太粗糙了,不管她幾度苦口婆心的試圖扭轉(zhuǎn)高層決策,可是出錢是老大這句話不管到什么領(lǐng)域都是一樣的,她只是個領(lǐng)薪水的小員工,只有乖乖照辦的份。
“真的一點都不考慮?”她還不死心。
“嗯,至少制作水準(zhǔn)沒提升之前,我是絕對不會考慮的!
“如果這個改變是從你開始呢?”
“路惟潔,我長得像先烈嗎?”孫少懷揶揄的反問。
突然像是失去力氣的跌坐在沙發(fā)上,“果然是一點轉(zhuǎn)圜的余地都沒有呢!”她吶吶的說完,下一秒又苦笑一聲,“不過這樣也好,早點面對現(xiàn)實總好過白費工夫。”
“你今天就是來跟我談這件事的?”
“嗯!彼c頭如搗蒜。
“沒其他事了?”
她搖搖頭,“沒有!笨隙ǖ目谖。
不知怎的,就是她那份肯定,孫少懷突然沒來由的不快起來,好像有什么東西重重的壓在他胸口上,叫他郁悶得喘不過氣來。
“沒事的話就不送了!倍挷徽f,馬上下逐客令。
路惟潔瞅著他的背影,心里直嘀咕著他不近人情的反覆態(tài)度,來到這里連杯水都沒喝到,他都是這么對待朋友的嗎?
“哎,我可以喝杯水嗎?”
孫少懷莫可奈何的起身到廚房去倒來一杯水,“喏,喝完就走吧!”
她抗議的看他一眼,“孫少懷,你這個人還真是無情無義哎!”
“我沒報警趕你出去已經(jīng)不錯了,要不,你還希望我怎么樣?”
“為什么連點客套話也不愿意對我說,你剛剛這么斷然拒絕我合作的提議,真的很叫我難過。”反正雙方合作無望,心里的感受又實在是不吐不快,她索性豁出去了。
“要不然你希望我一邊騙你說期待未來合作愉快,然后一邊去跟天真出版社手拉手?”
她噘著嘴,一臉無奈,“話不是這樣說的呀!你知道嗎?我老板說如果我不能替公司爭取到你的插畫合約,他就要調(diào)我去松山倉庫管庫存,管庫存哎!”光想她就頭皮發(fā)麻。
“很好呀!夠安靜、夠愜意!彼淇岬恼f。
“拜托!哪里好?你知不知道那有多無聊,整天面對難看的過時繪本,跟一堆肥胖不一的老鼠作伴,天啊,光想我雞皮疙瘩都要長滿全身!
“那你可以哀求我,說不定我會因此深受感動而改變主意!彼型蝗贿M(jìn)發(fā)異樣光彩。
讓路惟潔低頭哀求他,這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新鮮事。
思索片刻,掃他一記白眼,她冷冷的表示,“呵,笑話!我為什么要哀求你?我哀求你你就愿意改變主意了嗎?”語氣極度不以為然。
該死,她就是不愿低頭就對了啦!孫少懷不滿的瞪住她。
不甘心碰一鼻子灰,他死巴著最后的尊嚴(yán),面子高傲的回答,“當(dāng)然不會!
她繃住小臉,“看吧,白費唇舌!”一口飲盡杯中的開水,“我要走了。”
砰!門關(guān)上,路惟潔走了。
他把她激走了!連挽留都來不及……
唉,除了冷漠跟爭執(zhí),有沒有另一種相處方式可以讓他們選擇?
少了那些吵死人的鈴聲后,屋里頓時清靜不少,他拿起路惟潔方才喝過水的杯子,迷蒙的目光下隱藏著銳利,他細(xì)細(xì)端詳著那杯沿的唇印,驀然,他著了魔似的將杯子湊近唇邊,就著她的唇印覆上……
到底在猶豫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了,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像路惟潔這么清楚的停留在心里,不管他人在哪里,關(guān)于她的記憶始終存放在心底的那個角落,是他太低估了路惟潔,還是他太高估了自己?
“路惟潔,求我真有這么難嗎?”
可下一秒他又用嘲笑的口吻反問自己,“孫少懷,你又到底想聽她求你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