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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人栽跟斗 第2章(2)
作者:單可薇
   
  十七歲那年,因緣際會她認識了就讀五專的他,那時候的他平易近人,總是不斷帶給人呵護、溫暖,暖得叫人無力抵抗。

  她無法明說自己有多喜歡見到他,若有似無的情愫讓青澀稚嫩的她感受到初初跌入愛河的甜蜜夢幻,每天都被這種酸甜滋味折騰得輾轉(zhuǎn)反側(cè)。那時候只要眼睛看著他,她掛在嘴邊的笑容便宛若是裹了蜜似的甜,見不到他,夜里就說什么也睡不著。

  她是喜歡他的,深深的喜歡上他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一個假期過后,他毫無預(yù)警的冷淡疏遠了她,甚至……徹底的消失,沒有只字片語。

  年輕澀嫩的路惟潔難過不已,好幾個夜里都因為想念,心里發(fā)疼得厲害,她想哭卻哭不出來,想笑也找不到笑的理由,終日愁眉不展。

  她一度以為自己生命就要枯竭,可是,時間撫平了波動,直到后來在大學時期因為蕾蕾和曾奕成的戀情,她又見到了他,但那時候的他已經(jīng)不是她記憶中的孫少懷。

  而她,也不再是當初那個路惟潔了。

  到底是什么改變他們兩個人?為什么原本融洽的情感會突然變了調(diào)?這些對路惟潔來說,始終是無解的問題。

  不是沒想過要探問,只是,問了又能如何?

  或許該說,他們兩個人是在錯誤的時間遇到彼此,所以只能繼續(xù)這樣若即若離的周旋、再周旋……

  “蕾蕾說你目前在童書出版社工作?”孫少懷突然回過頭來提起她的工作。

  來不及收回潑灑的回憶,“呃……是,是呀!”她趕緊低下目光回避,以免自己紛亂的心緒被他發(fā)現(xiàn)。

  他皺起眉,“又心不在焉了!

  “我哪有心不在焉?”她定睛駁斥。

  “要不然為什么恍恍惚惚的?”他一副罪證確鑿的模樣。

  “我只是想事情出了神!

  “在想什么?”他目光滿是玩味的鎖定她那總是叫人一目了然的表情。

  “沒什么!彼芙^說明她的思緒。

  “說沒什么的時候通常就是有什么,這就是女人!背爸S的口吻。

  “哼,你很了解女人嗎?”她大不以為然。

  “稱不上了解,但是八九不離十!

  “是哦,八九不離十的篤定!币幌氲绞侵T多經(jīng)驗造就出他這種八九不離十的篤定推論,路惟潔不知怎么的口氣驀然發(fā)酸起來,嫉妒的藤蔓迅速的縛捆住她的心智。

  “怎么,你似乎不太高興?”他瞇起的眸子似是要看穿她。

  “呵,我干么要不高興?告訴你,我高興得很!今天是蕾蕾的婚禮,我高興得不得了!彼瘩g他的話。

  他伸出手一把扣住她微揚的下顎,“不管你高興與否,不用像只虛張聲勢的刺猬!

  她格開他的手,“我、我才不是刺猬,我只是……”

  孫少懷不想繼續(xù)跟她爭辯,揚手制止了她的辯解。

  到嘴邊的話硬是被迫咽下,路惟潔當場鼓脹了臉頰宣示不滿。

  討厭!她真是討厭被他瞧扁的感覺,那讓她覺得自己很失敗。

  打從方才他就不斷像貓捉老鼠似的以逗弄她為樂,瞪著他的背影,若不是理智還占上風,只怕她就要失控的訴諸武力。

  下了車,兩人還沒來得及走進PUB,孫少懷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他掏出手機,“喂,什么事?”他的口吻中不難察覺一絲威嚴。

  對方興許是在探問他的行蹤,他毫不回避的正面回答,“我是回來了,但還有些事情得處理,暫時不會回去。”

  是誰?會是他的女朋友嗎?跟隨后面的路惟潔直覺的猜測。

  須臾,俊逸翩翩的孫少懷突然風度盡失、氣急敗壞的大叫,“阻止她!你們一定要阻止她!該死!絕對不能讓她上臺北來。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絕對不能讓她來——”

  話落,他驚魂未定卻又滿臉怒氣的掛上電話,旋即像只無頭蒼蠅的在紅磚道上焦躁的走來走去,跟方才揶揄她時的勝券在握模樣簡直是天差地別。

  盡管路惟潔禮貌性的站在一定的距離外,可是他的激烈反應(yīng)實在太叫人納悶了。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她盡可能不激怒他的小心問著。

  他慌亂的目光一看見她,仿佛這才意識到她的存在,尷尬的爬爬頭,“路惟潔,今天不喝酒了,我還有事得先離開!”

  說完,他走回馬路邊揚手招計程車,渾身散發(fā)著緊急、迫切的詭異氛圍。

  “為什么?”她不解的追上前。

  “我有事得先回去了!彼_計程車門。

  “孫少懷,你該不會就要這樣把我撇下吧?”她簡直不敢相信。

  “你已經(jīng)不是三歲小娃了,如果附近沒捷運,也應(yīng)該知道怎么叫計程車回家吧?”

  可惡,這跟她是不是三歲小孩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而是關(guān)系到他身為男人該有的紳士風度!

  “等等,孫少懷,你到底有沒有一點紳士風度?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哎,你就算再怎么信任臺灣的治安,也該幫我……”

  沒等她發(fā)表完她所謂紳士與淑女社交守則的抱怨,歸心似箭的孫少懷已經(jīng)跳上計程車,連聲道別都來不及說,就催促計程車司機從她面前堂而皇之的呼嘯而過。

  路惟潔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揚長而去的車身,待她回過神來,“孫少懷、孫少懷——”孫少懷早已經(jīng)不知道去向何方。

  可惡,殺千刀的!早知道就不要答應(yīng)跟他來小酌,這里根本不是她平常的活動范圍,也沒有直達到家的公車。

  想到他如此無視于她的存在,突然撇下她一個人離開,她無法消化這股挫敗感,氣急敗壞的當場直跺腳,“可惡的孫少懷,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我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塊!”

  她真的氣了整個周末,直到周一上班,她都還感覺體內(nèi)殘留濃重的煙硝味,絕對是余怒未消所致。

  頂著被怒火占據(jù)的腦袋進了辦公室,出版社的同事紛紛投以同情的目光,路惟潔以為他們是在替上周五的厄運感念她的身先士卒,淡淡的回以笑容,拉開椅子入座。

  張瑞玲滑動座椅挨近她,二話不說先是賞了她一拳,“你是沒神經(jīng)還是天生樂觀啊?竟然還笑得出來!”

  “啊,怎么了嗎,瑞玲姊?”她不懂的問。

  “你哦你,完蛋了啦!總編一早就撂下狠話,要你進辦公室后馬上去找他報到。”張瑞玲滿是同情的傳遞著第一手消息。

  “找他報到?!有說要做什么嗎?”

  “沒有!睆埲鹆釔勰苤膿u搖頭。

  “會不會是要開除惟潔?還是總編要繼續(xù)上周五的訓(xùn)斥大會?”總是比別人先緊張的林秀麗小聲的臆測著路惟潔的下場,臉色因胃疼而發(fā)白。

  也罷!與其在這兒瞎猜,還不如親自探個究竟,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路惟潔不想想那么多,只是扼腕著方才塞進肚子里的早餐沒能好好的消化。

  她拍拍肚子,“算了,反正進去就知道!

  “惟潔,待會兒身段低一點,無論如何都不要再激怒那個死胖子了,好端端的沒必要跟自己的薪水過不去!睆埲鹆嵋郧拜叺淖藨B(tài)勸說。

  “嗯,我知道。”

  低調(diào)、低調(diào)……卑微、卑微……

  壯士再一次斷腕,路惟潔神情慨然的起身走向未知的深淵。

  叩叩——

  “總編,我是惟潔,請問您找我有什么事?”她記住張瑞玲的提醒,盡可能的放低姿態(tài)。

  “進來!”

  “是!彼⌒囊硪戆验T帶上。

  “你知道孫少懷這號人物吧?”總編劈頭就問。

  “孫少懷?”是巧合同名同姓,還是指同一個人?路惟潔詫異的望著總編,企圖在他滿是肥肉的臉上理清意圖。

  浮腫的臉龐忍不住又爆出怒火,“天!路惟潔,你到底是不是從事童書出版工作的人?竟然連孫少懷都不知道?”

  “我,我當然知道……曾經(jīng)在美國從事動畫電影,最近幾年數(shù)度拿下波隆那插畫金獎的孫少懷!彼s緊說,接著試探的問:“是他沒錯吧?”

  “你總算不至于笨到?jīng)]救。”總編無力的嘆了口氣。

  “總編為什么突然提起他?”

  “天真童書出版社要跟他簽約合作了!”肥厚手指煩躁的爬過抹滿發(fā)油的稀疏腦袋。

  “什么?”驚呼。

  該死!他們麥可童書的死對頭又要祭出狠招了,而他們又得毫無招架能力的躺著挨打啦!路惟潔光聽就覺得無力,未來的幾個月,總編的怒火只會更加蓬勃,不會有歇止的時候了。

  “路惟潔,你不是一直想要用這些得獎人的名氣來提高繪本童書的買氣嗎?”

  “總編,不是名氣,而是更好的呈現(xiàn)方式。”她忍不住糾正了總編的說法,“好的繪畫搭配好的故事內(nèi)容,小朋友一定會喜歡,家長自然愿意掏錢出來購買!

  揮揮肥胖臃腫的手,他打斷她的長篇大論,“好了、好了,我已經(jīng)聽你那一套理想主義不千百次了。”

  她習以為常的扁扁嘴,“總編,這次您打算怎么因應(yīng)?還是用低價促銷嗎?”莫可奈何的口氣。

  每一次出版社的業(yè)績遭遇挑戰(zhàn),總編的腦袋除了想出降價這個方法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

  “不,昨天在業(yè)界的酒會上,天真童書的總編輯實在太不給我面子了,路惟潔——他肥胖的身子突然從深陷的皮椅中掙扎起身。

  “我在,我一直都在!彼滩蛔√吞投。

  他瞬也不瞬的瞪著她,“我要你馬上跟孫少懷聯(lián)絡(luò),一定要讓他改變心意跟我們簽約合作,我要讓天真童書的人知道,不是只有他們才能簽下孫少懷,我們麥可童書一樣可以爭取到孫少懷的插畫,一樣可以大張旗鼓的出版孫少懷的作品!

  “總編,您不是一直說,這些有名氣的畫者價錢太昂貴,不敷成本……”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不要拿我以前說過的話來辯駁我今天的決定,我要你拿著你的企劃去跟孫少懷談插畫合作!彼攬龃蚧厮馁|(zhì)疑。

  “可萬一孫先生不愿意……”

  總編嗓門猛地拔尖,“路惟潔,我不知道什么叫做不愿意,他不愿意,你就要拜托到他愿意為止,用什么卑鄙下流的手段我都不管,我只要你拿下孫少懷的插畫合約!”他抓過杯子當場仰飲個涓滴不剩,“聽著,這一次如果你沒有爭取到跟孫少懷的合作機會,我就要把你踢到松山倉庫去看管那些存貨!”他齜牙咧嘴的大吼。

  路惟潔懵了……

  天殺的死肥子,竟然要地去管庫存——

  今年她是什么厄運纏身?合作對象誰不好挑,為什么偏偏是孫少懷那個陰晴不定的臭男人?

  她開始意識到自己的世界即將風云變色,心想,現(xiàn)在辭職不曉得來不來得及?

  “好了,出去、出去,總之盡快給我好消息!笨偩幉荒蜔┑拇虬l(fā)她。

  被驅(qū)趕出辦公室的路惟潔垮著臉,一時間真不知道要怎么宣泄胸口那股焦躁和不滿。

  猛地看見門口那株藤蔓盆栽,她發(fā)了狂似的抬腳踹去——

  “嘶——”倒抽一口氣的她反而當場跌坐在地,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痛、痛、痛……他媽的要命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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