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杜嘉薇見范紹安那張俊顏冷凍結冰,她便明白那天大概是水星逆行,還是月亮惹的禍,范紹安才會差點跟她接吻,一切的發生都只是天地磁場紊亂碰撞,可惜差那幾秒她就有初吻了。
好在總有一件好事,就是披薩炸雞事件過去了,她私下問過丁順,一切風平浪靜。
她深深反省思過,這時代吃什么就煮什么,不需將會顛覆古代的西式速食帶到這個世界,畢竟這平靜慢活的日子多悠閑啊,她還是不要太特立獨行的好。
不過,有些好習慣要繼續保持下去。
薔薇齋的內室里,灑了一地金黃色的陽光,也清楚照映出青荷跟海棠的表情有多糾結,她們眨了眨眼,再互看一眼,最后,青荷鼓起勇氣,困難的出了聲,“奶奶真的要這樣出去?”
“對。”杜嘉薇對著梳妝鏡再來回的打量自己身上的行頭,滿意的點頭,再看向兩個眼睛睜得大大、神情忐忑的丫鬟。
“你們真的不要?”她問,口氣有些遺憾。
“不不不,謝謝奶奶!
“對對,我們本來就黑的,奶奶說的讓我們白回來,我們肯定不習慣!
兩人急急的表達自己的意愿。
“噗哧!”杜嘉薇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這兩個丫鬟很逗,她自己愛美,也希望旁邊伺候的人都美美的,因而這段時日除了做天然護手霜送給何嫂子外,她也花時間弄了些香皂、保養面膜,雖然作法都很陽春,但多是天然植物或花材,讓自己的膚質更加白皙柔軟,本想也用在她們身上,結果兩人差點沒嚇死。
“好吧,走了!
她的目的地只是后院的空地,步出屋外,她抬頭看著天空,又搖搖頭,這會兒陽光還不大,待會兒上山就難說了,要知道紫外線最是可怕,雖然她這張臉已是傾國傾城,但她是外貌協會的成員,能多美就多美,肌膚賽雪是必須的。
主仆三人到后院不久,范紹安也過來了,當然,若不是有事他也不會往這邊走。后院很大,出了圍墻后門就能前往山林,在他印象中,后院一向空曠,除了廚房外只有一座土窯、水井及一些任意生長在墻壁的花木,但現在他眼前卻有了新風貌,菜園井然有序地排列著,還有葡萄架、絲瓜架及玫瑰花架。
范紹安蹙眉,見兩個丫鬟站在田里忙活,另一個嬌小女子彎著腰在拔菜,身后背了一竹筐,手拿鐮刀。
“奶奶,二爺來了!鼻嗪商ь^看見范紹安,連忙喊道。
杜嘉薇抬頭,放下手上的鐮刀。
范紹安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她戴著一頂草編斗笠,拿塊布包了半張臉,若不是她那雙特別黑白分明如水潭的大眼睛,他還真認不出她來。
“怎么了,什么事?”看明白兩人獨有的一次曖昧是假,杜嘉薇雙眼清明,沒有犯花癡的迷離,率性直問。
范紹安震撼仍大,因而久久沒說話。
是在哈羅,這樣站著瞪她是什么概念?
“夫君有事?”杜嘉薇再問。
“你……”他很想知道她為何將自己包成一顆粽子?
順著他的視線,杜嘉薇也低頭看自己,拜托,網紅可不能曬成黑炭,包成木乃伊剛剛好而已……不對,古代又沒影片可以看。
嗚嗚嗚,她好不容易才累積的數十萬追蹤者!
想到這里,她頓時沒興趣逗這塊英俊的大冰塊了,很干脆地解釋道:“今天整地,要摘些菜送人,妾身怕太陽大會曬黑,夫君有事?”
怎么會沒事,范紹安最近被幾個學生纏得很無奈,一想到去上課時學子們會一直追問,他還是先來問一問。
過去學生們震懾于他的嚴謹及淡漠,除了學業外鮮少與他互動,但在棋社與御課的校外課程后,找他請教或談話的人數明顯變多,而且幾乎都會問候到杜嘉薇,上回被家長轉班的幾個學生也紛紛來找他致歉,急著解釋他們真的很喜歡那日的氛圍與食物,要他別怪她。
“那回去棋社,你做的各色春卷很多學生都說好吃,明日還有社聚,不知你有沒有空過去,順便也想請你指點棋藝!
杜嘉薇粲然一笑,“當然可以,我不就是全世界最閑的嗎?”
“全世界?”
“不是,就是閑閑沒事做的閑妻嘛,呃,此閑非彼賢,本人還是有羞恥心的。”她忍不住認真的解釋了一句。
范紹安低頭,掩飾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得到答案就頷首離開了。杜嘉薇心情飛揚,一個顧人怨的惡女破天荒有人相邀,她怎能不開心?
范紹安離開后,她喜孜孜的哼著歌兒,摘些新鮮蔬菜及瓜果,就帶著青荷直接去了何嫂子那里,這幾乎快成了她的例行公事。
何鎧長年氣虛,得慢慢養回來,何嫂子又要下田,于是小花天天盼著杜嘉薇來,不但會做好吃的給她,還能陪她玩一會兒。
為此何鎧是感激又不好意思,一個看來就十分嬌貴的人兒卻天天來家里忙活,還送糧送油,偏偏他又沒啥可以回報。
“沒事,等何大哥把身體養好,幫何嫂子擔起擔子,我就啥都不管了。”
何鎧半躺在床上,他生得濃眉大眼,面色雖然還是蒼白,但已經比前些日子好多了,聽到杜嘉薇的鼓勵,更覺得自己要趕緊好起來。
杜嘉薇幫這忙真的沒有太多想法,她正好有空,助人為快樂之本,何樂不為?
準備好吃食,放在灶上的竹制蒸籠里溫著后她便離開何家,沿著山林順勢摘了些野菜及野玫塊,何嫂子的手仍干裂得厲害,她想做些天然的潤膚膏給她。
一回家,她讓丫鬟們將窶筐里的東西幫忙拿出來放好,她便著手備起午膳,待范紹安與學生回來用完午膳,送他們離開,僅小憩一會兒她就得打點晚膳的菜色,便拉著青荷又往山里頭去。
這次她倒是沒有把自己弄成木乃伊,山林茂密,到處都覺涼爽,照在身上的陽光也不灼人,她哼著歌兒,腳步輕快,跟在她身后的青荷也笑開了嘴,這樣的奶奶真是可愛。
主仆倆來到溪澗,找到遮蔭的一角,脫了繡鞋,踏進冰涼的溪流里,俯身用杜嘉薇作的小網子撈了溪蝦、小魚等,放進背來的小鐵鍋里。
這些魚蝦原本連青荷跟海棠這樣窮人家的孩子都看不上眼,根本沒肉嘛,但自從吃過奶奶將其酥炸又加蒜辣椒等做成的美味小菜后,她們就愛上了。
因為這里隱密,天熱時會有貪涼的孩童跑進來玩水,杜嘉薇曾遇見幾回,一來二去也跟那幾個孩子熟了。
這回來她心里有個計劃,因此一見這幾個孩子又咚咚咚的跑來戲水,便招呼著,“你們去找幾個人來幫忙捉這些魚蝦,等我回去處理好,到時候你們每人都有一罐好吃的!
這些偷偷進山玩水的孩子們第一次遇見杜嘉薇時還以為會被她罵,沒想到她很親切,之后遇到,她總會將自己做的肉干、水果干、糖果分給他們,那滋味說有多好就有多好,所以他們對她的話都深信不疑,歡呼一聲后就跑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來了十多個孩子,個個身上的衣裳都洗到發白,還東一塊西一塊補丁,束發上都包了一塊灰色帕頭。
杜嘉薇定睛一看,哈,竟然是郭昭、洪一偉等那幾個熟面孔,原來書院的課今日只有半天,用完膳后他們先回書院做功課,接著才回家,因怕制服弄臟,甫到家就趕快換下寶貝的制服,剛穿上平常的衣服,就被這些孩童拉來幫忙了。
太陽大,杜嘉薇也沒多說,大家忙活了一會兒,濃眉大眼的洪一偉突然看著她,欲言又止。
她自然是記得他的名字,“一偉,怎么了?”
洪一偉回頭看了郭昭、劉亮、姚招弟、李阿梅等幾個同學,見他們點點頭,他才又回頭看師母。
杜嘉薇樂了,原來他是被推舉著當發言人啊,見他臉上還是糾結掙扎,便耐著性子等他開口。
終于,洪一偉就有些難過的問:“先生的日子過得拮據了嗎?所以師母要到外面找這種食材?”
他忍不住羞愧低頭,看著腳邊桶子里數量不少卻小得可憐的魚蝦,再想到最近特別豐盛的伙食,先生肯定是透支了。
杜嘉薇聞言,忍不住噗哧一笑,“胡想些什么?當然沒有,有些好食材只是看上去不值錢,其實好著呢!
其實她也明白,這些溪蝦溪魚還沒上過桌,也難怪學生們亂想。
一來是一開始并沒有工具,魚蝦難抓數量又少,她跟兩個丫鬟抓了一兩回,處理后的那些量只夠她們當成平常的零嘴,喀嚓喀嚓很快就嗑完了。
“真的是這樣?先生是好人,我們不想成為他的負擔。”虎頭虎腦的郭昭也忍不住出了聲音,他身旁的幾個學生也頻頻點頭,出言附和。
也不知是范紹安不在,抑或是身處在這天然山林,就連膽子小的姚招弟跟李阿梅也能鼓起勇氣跟這個漂亮的師母說話,“師母,午膳給我們吃的只要一菜一湯就好了,先生的再備豐盛點。”
杜嘉薇瞧著每個孩子憂心忡忡的,忍不住一一拍拍他們的肩膀,笑容可掬的道:“都是棒棒的好孩子,放心,先生那里沒有多半點負擔,只要你們師母我別再給他添事兒就成了!
聞言,學生們也想到炸雞事件,一些當天沒去的孩子原本還很羨慕,想著之后央求師母再做一次,直到看見先生被人當眾指責辱罵,他們便覺羞愧,再沒敢露出那點念想。
杜嘉薇看他們的表情變化,也在心里嘆了一聲,面上笑了笑,“總之,啥事也沒有,抓這些魚蝦純粹就是師母自己喜歡,你們夫子根本沒空也沒心思理我!
唉,不小心透露出閨怨了。
“可、可是,我覺得師母變了很多,也許可以好好跟先生談談,若是能……”洪一偉有點不好意思再說下去,總是夫妻間的私事。
“一笑泯恩仇?夫妻舉案齊眉,恩愛無比?”杜嘉薇隨口溜了幾句。
他的臉有點紅,但還是點頭了。
她看著有趣,忍不住笑了,輕輕捏了捏他的臉頰,“毛都沒長齊的孩子想那么多做啥,把心思全放在課業上吧,至于師母我自認是個很有福氣的人,瞧,身強體壯,還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再不知好歹,老天爺真把我收了怎么辦?”
這話聽得學生們都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他們曾經非常非常討厭她,也曾因她怒言批評他們都是上不了臺面的歪瓜裂棗,而暗自質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差。
如今仍是同一張臉,卻是素凈絕塵,加上那坦率澄澈的明眸,還有豪爽的個性,親和力十足,身上繁復華麗的衣物也換成細葛布衫裙,顏色淺淡,怎么看都很舒服清爽。
這樣的師母要不喜歡真的很難,尤其天天吃她備的豐盛午膳,是用心還是敷衍了事,吃進嘴里的每一口就是答案。
他們都是善良又上進的孩子,加上杜嘉薇很懂得善用機會,見到他們就不時說些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之類的勸世金句,也不厭其煩的告知他們每個人都該學習的一項叫寬恕。
隨著時日推進,她的這些話還有她自身明顯的改變,都讓孩子們逐漸對她改觀,今日才有膽量對兩人的婚姻進行提點,想幫忙拉一把。
杜嘉薇莞爾一笑,“人能不能好好處在一起也是要看機緣的,時候未到就別太強求,若真無緣,那就放手讓彼此自由,各尋一片天空去!
學生們畢竟太小,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兩人明明是夫妻,百年修得共枕眠,怎么會無緣?
杜嘉薇沒有繼續說下去,大小孩一邊捕小魚、抓蝦,倒是愈聊愈多,連明日書院藏書閣里的書本要搬出來曬的事也說了,杜嘉薇自然也提到她會去書院及棋社的事。
“能讀書已經很好,下棋的事我們不敢想!惫颜f道。
杜嘉薇能理解,畢竟除了讀書外,他們還得將時間留一些好幫忙家里的活兒。
“我們真的不貪心,若不是先生我們還不能讀書呢。”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句的說著對范紹安的敬重與感激,也忍不住脫口希望她能對范紹安好,若能像對恩愛夫妻就更好了,但杜嘉薇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他的確很優秀,但千年寒冰哪有那么好融化。
“師母不喜歡先生嗎?”有孩子好奇地提出疑問。
她莞爾一笑,“喜歡,喜歡得不得了,先生可是師母的天菜呢!
“天菜?”這詞他們沒聽過,都困惑了。
杜嘉薇隨即給這些小鬼頭好好解釋一番,一聽完,大家哄然大笑,對師母這坦然的愛意也是豎直大拇指。
。
翌日,范紹安夫婦各自用完早膳后,便由丁順駕車前往凌遠書院。
說來這還是杜嘉薇頭一回跟著夫君一起上學……不是,是一起進書院,雖然其實要算第二次,但上回是她硬纏著來的,這次可是被鄭重邀請。
“這么高興?”范紹安挺意外。
“那是!彼鸬酶纱啵肓艘幌掠值溃骸斑@回,我這妻子總算給你長臉了吧?”
范紹安微勾嘴角,雖然沒說話,但不得不說自己也被她感染了,心情變得不錯。
一路上,杜嘉薇都是笑眼瞇瞇,到書院見到葉書博、鄧妹新時笑容也沒停過,還端端正正的行了個禮。
鄧妹新一見到她親和的笑容,心里就不是很愉快,只不過面上不顯。
葉書博卻是錯愕的,上回棋社聚會他剛好有事外出,沒有見到杜嘉薇,只在后來聽聞那一日的事,他覺得驚異卻不太相信,畢竟人哪有可能在短時間內改變這么大,但今日見杜嘉薇眉開眼笑的模樣,不由得呆住了。
“山長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嗎?”杜嘉薇嬌俏的笑問。
“沒有、沒有,今日就麻煩范夫人了!比~書博趕緊搖頭,神色間略有尷尬。
她嫣然一笑,“不麻煩,山長,我是晚輩,叫我嘉薇就好!
這還是上回在他面前張牙舞爪如同潑婦的女子嗎?葉書博有些難以置信,即便回到屋里辦公,腦袋里仍是充滿困惑。
棋社學子看到杜嘉薇倒是很高興,有人急著找她切磋棋藝,也有人更直接要她手把手教棋藝,她身邊隨即圍了一圈人。
身為十八般武藝都學了的超級上進好學生,杜嘉薇知道很多事可以做,但有一件事絕不能,那就是不能搶別人的飯碗。
她直言道:“我可以當下棋的對手,但教的話我可能不太會,鄧先生才是專家!
她倒不是刻意阿諛奉承,雖然上回她贏了鄧妹新,但會下棋跟會教棋可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
話是這么說,但還是止不了學子們的熱情,眼看著愈來愈多的學生往她這兒圍過來,她只能無奈的選擇尿遁,謝絕熱情女學生帶路,問了方向就逕自閃人,左瞧右瞧后往藏書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