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少君抵達臺灣時,天色已暗,而且還下著大雨,壞天氣致使他的心情更加惡劣,他鐵青著俊臉,招了一輛計程車,直奔市區。
“好不容易有了人軀,那鬼精開心得不得了,吃喝玩樂樣樣都來,早上一抵達臺灣就四處亂晃,入夜了更是她的天下。剛剛在餐廳吃完飯,就拉著那男的進了夜店……”小鬼很盡職地向他報信。
他雙手環在胸口,冷靜的表情在聽到“夜店”兩字時,一下子扭曲了起來。
居然去了夜店!
“哪間夜店?帶路。”字字幾乎從齒縫進出。
在小鬼的引路下,他讓計程車在大雨中疾馳,兩個多小時之后,終于來到鬧區一家規模不小的夜店。
“大師,就是這里,她就在里面!毙」碇钢沟觎挪拭曰玫恼信啤
他面無表情地走進大門,一陣降強烈刺耳的音樂立刻直灌耳膜,眼前出現一個昏暗帶著紫光的寬敞空間,擠滿了男男女女,空氣中全是煙霧酒味,還有妖氣!
這種紙醉金迷的場所,陽氣最弱,人與陰鬼溷雜,意志和心性衰竭,最容易沉迷深陷,頹喪失志。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然后,定在舞池中央的那抹艷影上。
長發媚惑任意地披散著,一件薄得幾乎遍不住胴體的金絲薄紗短洋裝下,不但曲線畢露,黑色胸罩和底褲更是若隱若現。她的纖臂勾住一個壯男的后頸,整個人貼靠對方,細腰翹臀不斷扭動,騷浪得連周遭的其他男人也兩眼發直,色心狂冒。
而他,卻是怒火中燒。
明知是鬼精操縱了長孫無缺的軀殼,可是目睹這種挑戰神經的畫面,一向鎮定的他還是被惹毛了。
他推開擋路人群,幾個大步走過去,長手一伸,硬是將牢貼的他們用力分開。
“!”長孫無缺跌退一步,轉頭一見到他,沒有驚愕,反而露出一抹妖詭邪笑。
“你來啦?老公……”她妖媚地嬌喃。
“從她身上滾開!”他嫌惡地瞪著她,心中微凜。
果然,這并非一般的鬼精,妖氣和道行都頗不尋常,見到他,不但絲毫不畏懼,甚至還充滿了挑釁。
“哎呀,你好兇啊,老公,怎么了?一臉不開心的樣子?”她說著,竟伸手想摸他的臉。
他冷冷地扣住她的手,低斥:“大膽妖孽,找死!”
說罷,正準備結符施法,倏地,那壯男出手擋住他,怒喊:“別碰她!”
他瞪著壯男再熟悉不過的方正臉孔,隨即怒哼:“薄敬道,你居然會著了這妖孽的魔障,真是太丟薄家除厄師的臉了!
但薄敬道不僅對他渾然不識,甚至兇惡地推了他一把!澳氵@小子給我走開!別碰我的女人!
薄敬言愕然地被推得退了一步,寒瞼瞬間著火,五指緊握成拳,兩鬢青筋浮現。
他的女人?這像伙竟當著我的面,稱我的妻子是他的女人?
“這人好可怕哦,敬道,他想欺負我,快打他!惫砭脛輳谋【吹郎砗髶,在他耳邊鼓動教唆。
薄敬道完全被煽惑了,他像被引燃的火藥,暴怒地一把揪住薄敬言的領口,大喝:“臭小子,你給我滾遠一點!”
薄敬言眼中閃過凜光,厲聲道:“薄敬道,還不給我醒來?”
隨著這句話,一股森然氣場從他身上射開,得周圍的人都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薄敬道抖了一下,渙散的瞳仁終于聚焦,然后,他愕然地看著眼前的薄敬言,呆問:“宗主?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里是哪里?”薄敬言冷冷反問。
薄敬道怔住,看了看陌生的四周,接著,他的視線落到自己的手……
赫然驚見自己的手正揪住薄敬言的領口!
“。俊彼麌樀昧⒖淌帐,急步后退,臉色刷白!白凇⒆、宗主……這是怎么回事?”
“蠢蛋,你被妖鬼迷惑了!”薄敬言冷冷喝道。
“妖鬼?可是我明明護送夫人……”薄敬道說到一半,一只纖臂就繞上他的肩膀。
“敬道……”
他打了個冷顫,一轉頭,就看見長孫無缺妖艷的美顏湊近他,嚇得急忙推開她。
“夫人!你……你……”此比刻的長孫無缺明顯就是被附了身。
“敬道,快幫我趕走他,我就如你心中所愿,跟你在一起!惫砭珛舌堑匦M惑著他。
他驚恐得全身僵住。
如他心中所愿?這個之前在別院不小心偷窺了正常的長孫無缺之后,在他心中興起的極私密念頭,竟會被點明了出來!
他害怕得幾乎屏息,因為即使不回頭,他也感受得到薄敬言足以將他射成窟窿的森然視線。
“夠了!”薄敬言滿臉冰霜,揚聲冷斥,指尖結法印,掃向鬼精。
鬼精臉色微變,閃身逃躲到人群之中。
薄敬言正要大步追去,鬼精突然左閃右竄,跳上了DJ的高臺,當場撕開了自己的薄紗小洋裝,全身只剩下黑色蕾絲胸罩和小褲引起眾人一陣輕佻的口哨聲和狼嚎聲。
薄敬言瞪大雙眼,瞳仁迸出精光,這一瞬,他只想把在場所有男人的眼睛全都刺瞎!
“誰幫我打倒他,我今晚就陪誰一整夜!彼龐频刂钢【囱约庑,并扭動胴體跳起煽情艷舞。
場中的男人們都瘋狂地起鬧,齊齊向薄敬言圍攏,個個摩拳擦掌。
“打倒這小子!”
薄敬言擰眉,魔由念起,障由心生,他能施法制得了妖鬼,卻祛不了人心的狂執。
對付這些人,不能靠法術,就只能用最基本的方法……拳頭!
“宗主!”薄敬道急忙護在他身前。
“敬道,你的拳頭夠硬吧?”他問。
薄家除厄師多半習法術,少有練拳,但他知道敬道學過武術,身手不錯。
“還行!北【吹傈c點頭,只是方臉上有著憂色。
若是妖鬼還好處理,偏偏眼前這堆全是人類,他擔心自己無法守護宗主平安離開。
“這些人交給你,我去對付那只鬼!北【囱缘芍谂_上囂張大笑著的長孫無缺。
“是!北【吹牢跉猓瑳Q定豁出去了。
他不畏人多勢眾,扳了扳十指,揮拳沖進一涌而上的人群。
薄敬言也重重喘開幾人,在薄敬道的掩護下,鉆向長孫無缺所在的DJ臺。長孫無缺見狀大驚,立刻躲進了后方走道。
他追了過去,卻在走道口被兩名男子堵住,二話不說見他就打。
“打垮他,那女的就是我們的了……”他們狂亂地笑鬧著。
他皺起雙眉,閃開攻擊,出手就是一記重拳,打得對方其中一人倒地。
“哦,看你斯斯文文的,挺能打的嘛!”另一人哼了一聲。
“讓開,別擋路!
“想過去,那得打得過我。”那人喵笑,一身雄壯肌肉在衣里繃張著。
“我叫你閃邊!”他不耐煩地推開對方。
但那人高大雄壯,反手扣住他的手,一把就將他摔了出去。
他俐落翻個身,尚未站穩,倏地眼前拳景揮動,左頰已中了對方一拳。
“唔……”他痛得向后撞倒,悶哼一聲,頭有些昏眩。
“宗主!”薄敬道瞥見他倒地,急得大喊。
“殺了他……快殺了他……殺了他……找就是你的……”一個飄忽的聲音魅惑地鉆進那壯男耳中。
“殺了你……殺了你……她就是我的……”壯男臉色突然扭獰了一下,抓起一旁的酒瓶,直接就朝薄敬言頭上砸去。
薄敬言危急中躲開,酒液噴濺,他臉上一涼,頓時清醒多了,卻也同時更加惱火。
長到這么大,第一次挨了揍,第一次流了血,這痛感和著怒火,讓他全身細胞暴動。
該死的鬼精!
他瞪向藏身在走道后方的那張鬼魅妖顏,怒極地以指尖沾了自己嘴角的鮮血,在空中結了個血印,一個箭步沖向前,直接將血印打在那壯男的眉心。
倏地,無數陰鬼齊聚,來回鉆進那壯男的體內,只見他瞠目驚恐,臉色慘白,不停發抖,全身虛軟。
鬼精駭然戰栗,轉身奔逃,薄敬言冷酷地踹開壯男,追了出去。
夜店的后門巷弄,長孫無缺全身僅著胸罩小褲,幾近裸身地在雨中疾跑,那情景,簡直令他萬分暴怒。
薄敬言雙眼竄燒著火苗,站定,在空中結了個符網,施法向她套去。
鬼精只覺得后方煞氣如刀,嚇得腳下一軟,向前跌仆,就這么一耽擱,一張無形刀網立刻將她整個包覆,刀刀入骨,痛得她仰頭尖叫。
“啊——”
薄敬言踱到她身旁,低頭冷冷地說:“鬼刀網,專治惡鬼,千刀穿心,滋味如何?”
“啊——好痛!好痛啊——!”鬼精痛苦地嚎啕。
“你竟敢利用我妻子作怪,這是你自找的!彼а狼旋X地說。
“唿……唿……呵……你的傻妻子獨守空閨……寂寞難耐,慾火焚身……我是幫她……排遣內心的渴望……”鬼精喘著氣,諷刺地說。
“住口!”他厲斥。
“反……正……你又不愛……她……不如……讓她找……其他男人……玩一玩……”
他臉色凜冽,手掌一縮,無形鬼刀網縮得更小,也刺得更深。
“啊——!!”鬼精痛徹嘶吼。
“這是惹火我的下場!彼坏卣f。
“你就算……殺了我……也見不到那個……緲生了……她自卑地躲了起來……不想出來了……嘻嘻……”鬼精痛得死去活來,仍不示弱地低吼。
“什么?”他蹙眉。
“這個愚蠢的……軀殼……她不要了……可憐的鬼奴……她認配不上你……怕你因她而受傷害,所以,她不敢愛你……更不敢再待在薄家,所以逃走了……嘻嘻嘻嘻嘻……從今以后,你就和你這個……腦袋空空的……白癡妻子……一起白頭……偕老吧……”
鬼精諷笑。
渺生躲起來了?
難道是看到自己癡呆的模樣,震撼太大?還是,戴天祈對她說了什么?
“嘿嘿……她走了也好…免得被你這種人欺負折磨……利用……”
他眸仁冷光一閃。
“她不比這副軀殼聰明多少……也是個傻瓜啊……竟然會愛上你這種冷血無情的人……還真的相信你會報恩……”
“你廢話這么多,就是想逼我滅了你,好讓你解脫是吧?但你可能不知道,即使你化為煙塵,我的鬼刀符也將永遠如影隨形,扎在你魂氣之中,即使你躲到地府任何地方,也永難擺脫這種錐心痛楚!彼[眼,怒極冷笑。
“你!……你這個狠毒的像伙……唿……唿……”鬼精驚忍、顫抖地瞪大雙眼。
她終于明白,為何妖鬼們這么懼怕他,為何閻王說什么都想阻止他轉生。
極陰命格,卻生在陽世,擁有有史以來最強法力的除厄師薄敬言,天生就是陰鬼們的刻星,是個又危險又可怕的人!
他的能力幾乎等同閻王了,這樣的人,絕對不能讓他活著……
“你……不會……得意太久的……‘薄少君’……”
聽鬼精直唿他的前世名諱,薄敬言俊臉上的笑意褪去,接著,五指握緊成拳,冷喝:“滅!”
“哇——”鬼精痛吼著,瞬間從長孫無缺的身體中消失。
長孫無缺軟軟倒地,失去了意識。
天空閃著電光,響起幾聲悶雷,雨,下得更大了。
薄敬言走到她身邊,低頭盯著她那僅遮蔽了三點、濕透了的胴體,不禁皺起了眉鋒。
“可惡,脫成這樣,又要感冒了……”
他憤怒地脫下自己的線衫外套包住她上身,將她橫抱而起,胸口交雜著一種又氣又惱又心疼的復雜情緒。
向來對任何事都冷靜以對,向來總是從容不迫的他,為了長孫無缺,居然如此動怒。
這幾乎失控的怒火,讓他心情爛透了。
撥了手機報警處理暴動中的夜店,他大步走出巷弄,攔了一輛計程車,在計程車司機的側目中,證明了自己和長孫無缺的夫妻身分,再隨口編個喝醉的藉口,就近找了家商務旅店休息。
現在最重要的,是得叫醒長孫無缺……
不,應該說,他想叫醒的,是那個渺生。
那個讓他想了兩天兩夜的女人。
十二點過了,但緲生并未出現。
佈了陣法,點了焚香,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就是沒有醒來。
薄敬言瞪著躺在床上的長孫無缺,臉色漸漸變得陰沉。
鬼精的話是真的?
緲生躲了起來,不愿出來了?
為什么?
一心想成為人,她理應非?释@種機會才對,讓她看清自己轉生后的模樣,原以為能刺激她更想久駐軀殼,成為一個真正的人,怎知卻得到反效果?
難道,戴天祈告訴了她,他只想要她的血脈?所以她才不想出來面對他?
不,她早就知道他會和她留下子嗣,不可能為了這種事就躲起來。
那么,她究竟是怎么了?
他上前按住她的雙肩,不悅地低喊:“渺生!你到底在怕什么?快出來!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