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現代人來說,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說我喜歡你,它所代表的意思可能有很多種,可能是愛情,可能是友情,甚至可能是親情。
上輩子駱含瑄三種情況都經歷過,她曾對自己心動的男人告白說過我喜歡你,結果卻被拒絕了,那是愛情,很心傷。也曾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兒們說我喜歡你,那是一種如家人般的親情,讓人感覺舒服想依賴。
她最常說的我喜歡你的情況是對同事、對普通朋友,甚至是對剛認識不久的人說。那無關性別,也無關交情深淺,就只是一種很單純的情緒,那是她的友情,對朋友友好的方式與態度。
前世的她個性挺開朗大方的,也喜歡交朋友,遇到合拍的朋友常會習慣成自然的脫口而出“我喜歡你”這句話,久而久之,朋友們也都習慣了獨屬于她的熱情表現。
可現在,當她忘情的脫口說出這句話的結果就是——
“姑娘!”葉嬤嬤大驚失色的跳到她面前,手忙腳亂的想伸手搗住她的嘴巴又不敢,只能慌慌張張的對她低斥道:“姑娘,你在胡說什么?”說著她忙轉頭對連馳俊亡羊補牢的解釋,“這位公子,我家姑娘為了今早的廚藝比賽整晚都沒睡好,這會兒才會精神不濟、胡言亂語起來,求公子您大人大量就當沒聽見,奴婢給您磕頭了。”
說完,她雙膝一彎跪了下來,作勢就要磕頭,卻讓猛然回過神的駱含瑄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葉嬤嬤你這是做什么?”她有些氣急敗壞的朝她皺眉道。
“姑娘,你年紀小不知道名節對一個姑娘家的重要性,剛剛你說的話若是傳了出去,姑娘的名節就毀了。所以你快跟老奴向這位公子道歉,請求他原諒你剛才的胡言亂語,求他忘了剛才那件事,別對他人提起這事,快點!比~嬤嬤急匆匆的拉著她低聲說道。
駱含瑄對她搖頭,然后面不改色的轉頭望向連馳俊,平靜地問道:“連公子可會將剛才的事傳出去?”不等他回答,她又說:“其實傳不傳出去我并不是很在乎,因為我的名節早晚都得毀,這事我早有準備,所以連公子可以打消拿此事威脅我的打算。”
“姑娘!”葉嬤嬤不可置信的低呼出聲,不知是為她說自己名節早晚得毀,或是為她不怕得罪人的直言。
駱含瑄當她是為了前者,嘆氣對她說:“嬤嬤,等我與老太太撕破臉被趕出駱家,之后又慫恿母親離開駱家的事情曝光后,你認為我還會有名聲與名節可言嗎?老太太和大太太可會輕易的放過我?”
葉嬤嬤一怔,頓時整個人都垂頭喪氣了起來。
“駱姑娘與駱家老太太撕破臉被趕出駱家?”連馳俊面露驚訝之色,這個消息有些駭人聽聞了吧。
“沒錯,這便是連公子想知道的不確定因素!瘪樅u看向他點頭承認。“連公子現在可還想與我做交易?”
連馳俊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卻在沉吟了一會兒問她,“我能知道你們反目成仇的原因嗎?”
“親情誠可貴,家族價更高,若為生命故,兩者皆可拋!瘪樅u說。
連馳俊瞇了瞇眼,五官頓時如刀鋒般銳利起來,語氣不自覺的流露出些許肅殺之氣,沉聲問道:“駱姑娘在駱家生命受到了威脅?”
“被設計逼嫁不得不以死明志,差點魂歸地府算不算生命受到威脅?”駱含瑄以自嘲的語氣反問他。
連馳俊怔了一下,注意力完全被她那個“嫁”字所吸引,不禁脫口問道:“你已有婚約?”
“婚約個頭!”駱含瑄忍不住破口罵道:“就是因為沒婚約,他們才會把主意打到我頭上,趁我爹爹不在家,娘親又病弱體虛,就想拿我當禮物送給一紈褲做玩物——”
“姑娘!”葉嬤嬤趕緊打斷她的口無遮攔。玩物這詞不該從一個有教養的千金小姐口中說出來,更別提其言下之意是如此明顯。
駱含瑄微僵了一下,這才驚覺自己一不小心又露出了本性。不過想到本性,她想起一件必須解釋的事。
“連公子,方才我脫口說我喜歡你這句話你可別當真,我只是覺得連公子風趣的性格令人欣賞,而我所謂的喜歡便是對有這種性格的朋友十分欣賞的那種喜歡,如果讓你誤會,請容我在此致上十二萬分的歉意,對不起!彼荒樥J真的向他表達歉意。
連馳俊輕皺了下眉頭,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開口道:“如果真是這樣,還真叫我失望!
“什么?”駱含瑄訝然。
“你喜歡我是對朋友十分欣賞的那種喜歡,但我并不是!彼坎晦D睛的看著她說。
“。俊彼龔堉齑舸舻目粗,不是很懂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他并不是什么?
“我喜歡你,是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所以駱姑娘既無婚約在身,而我也尚未娶妻,不如咱們倆成親,嫁給我可好?”
駱含瑄整個人呆住傻住了,一旁的葉嬤嬤亦同。
她這是被告白了?她張口結舌的看著他,有些暈乎乎的想。
葉嬤嬤在一陣呆愕之后,卻蹙起了眉頭,心想著這位連公子看似知書達禮,可怎會有如此孟浪之舉?就算真看中她們家姑娘,也該先請個媒婆上門提親,眼前這樣做是在欺騙姑娘,還是調戲姑娘?
“對了,我似乎尚未介紹我的來歷,我是京城連家人,皇商連家長房嫡子!
皇商連家?
當真是如雷貫耳,把葉嬤嬤當場震得目瞪口呆,忘了自己剛才想說什么。同時間也把暈乎乎的駱含瑄給震醒過來,承襲原主記憶的她當然明白“皇商連家”這四個字所代表的意思與力量。
“你是皇商連家人?”她驚愕的問他,見他點頭后終于明白他先前的財大氣粗、隨便開口就是幾十萬兩的底氣是從哪兒來了。
皇商連家啊,能不財大氣粗嗎?而且他還是長房嫡子,準繼承人啊。
“不過我雖是皇商連家人,也是長房唯一的嫡子嫡孫,但處境卻和你差不多。”連馳俊冷不防的對她坦誠道。
“什么意思?”駱含瑄眨了眨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親情誠可貴,家族價更高,若為生命故,兩者皆可拋!边B馳俊照本宣科的將她剛才說的話一字不動的搬過來說。
“有人要奪你性命?”她瞠大雙眼。
“從小到大!彼C然的點頭,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想從她臉上看到一些例如震驚、驚嚇、恐懼、退縮之類的神色,結果只看到一閃而逝的同情與了然,末了她還來這么一句——
“你比我可憐。”駱含瑄認真道,若不是兩人之間的距離遠了些,她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句“可憐的孩子”了。這就是投胎到大戶人家的悲哀啊,避不開爭權奪利所產生的斗爭、波及與殘害。
她的反應對連馳俊來說是意料之外,卻又好像一點也不意外,因為從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她的每一個舉動都是那么的出人意表又與眾不同,要不然她也不會如此吸引他了不是嗎?
他忍不住輕笑了一下,對她柔聲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的我夠強大,有能力保護自己,也有能力保護妻兒不讓他們遭受危險與威脅,你大可放心!彼蛩兄Z保證。
駱含瑄楞了楞,臉頰迅速發燙起來,沒想到他會冷不防來這么一句話——你大可放心?
她放心什么啊?!他們倆根本八字都還沒一撇好嗎!
不過他是真的對她動心、喜歡上她嗎?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他們先前也不過見過三次面,連一句話都沒說過,他到底是怎么喜歡上她的?
她真的很想開口問他這個問題,只可惜葉嬤嬤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她眼下也只能裝矜持、裝閨秀了。
算了,未來與他總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到時候再找機會問清楚好了,況且,她心理年齡雖已是熟女,但生理上卻實實在在的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小丫頭,現在談婚事太早了,這件事以后再說吧,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連公子,咱們合作吧。”她雙眼發亮的盯著他,滿懷殷殷期望。
連馳悛輕楞了一下,臉上露出好奇的表情問:“合作什么?”
“開飯館!”
“所以你就點頭答應了?”
得到好友肯定的點頭答復后,耿燁磊整個人呆若木雞的看著連馳俊,半晌都回不了神。
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真是那個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沒有十成把握絕不輕易點頭允諾的連馳俊?他是不是不小心被人下了藥,人變得迷迷糊糊,這才會被騙得點頭答應要和對方合作開飯館。
他的眉頭忍不住輕蹙了起來!榜Y俊,你還好嗎?還認不認得我是誰?”他仔細的打量好友臉上的神情,認真的詢問。
連馳俊失笑!拔也畔雴柲氵好嗎?怎么一副不認得我的樣子!
“你這個人做事向來特別謹慎小心,沒有再三深思熟慮,是絕不會輕易做下決定或承諾的。”耿燁磊一臉嚴肅!翱墒窍惹霸蹅內フ夷俏还媚飼r,你只想向她買下蛋糕的食譜,后來是怎么一回事你自個兒知道,沒想到我離開之后不過半個時辰,你竟帶著要與那位姑娘合作開飯館的決定回來。你說,這還是我那走一步算三步的
好友連馳俊的作風嗎?我能不懷疑你是冒牌貨,或是被人下了藥嗎?”他臉上沒有半點開玩笑的神情,只有擔心。
連馳俊有些感動,微笑的對他搖了搖頭。“我沒被下藥,也不是冒牌貨,你不必擔心。”
“那么你解釋解釋這突如其來開飯館的決定,而且還是和一個小姑娘合作,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耿燁磊并沒有因此放松心情,直視他的雙眼問道。
連馳俊斂起臉上的笑容,沉默了會兒,忽然問他,“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認為呢?”耿燁磊白他一眼。這不是廢話嗎?
連馳俊抿著唇,似乎在思考該怎么說,他沉吟了一會兒之后才緩聲道:“那位姑娘姓駱,是朝陽城駱家嫡出的小姐,卻不受駱家真正掌權者駱老太太的喜愛,前些日子受到迫害還差點喪命,處境與我在連家大同小異!
“所以你是因為同病相憐才決定幫她,答應與她合開飯館?”耿燁磊有些恍然大悟的猜測。
連馳俊卻搖了搖頭,“她是為了保住性命,想帶母親離開她眼中的狼窟駱家,才會想出賣食譜賺錢的法子。
不過她也知道殺雞取卵不是長遠之道,因此早有計劃在賣出一些手中的食譜、解了燃眉之急后要開飯館營生,而我的出現只是讓她的計劃提早施行罷了。”
耿燁磊沉默了會兒,瞇眼道:“說了半天你還是沒說出讓你一反常態的原因!
“我話又還沒說完!边B馳俊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之前那幾道菜你也試過,就連那道用豬下水做出來的五更腸旺你試了之后都贊不絕口。咱們姑且不論那幾道菜究竟是她們主仆倆誰的手筆,就拿那三道菜加上蛋糕那道糕點來說,若是用它們做為招牌菜來開間飯館的話,你認為那間飯館是否能夠高朋滿座、大發利市?”
“你的意思是為了利?”耿燁磊挑眉道,卻又直截了當的搖頭說:“我不信。別人不知道,我又怎會不知道
你這家伙最不缺的就是錢,又怎會為了單純的有利可圖而一反常態?”
連馳俊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說:“賺錢是其一,遮掩是其二!
“什么意思?”耿燁磊輕楞,一時之間竟沒能想明白他想遮掩的是什么。
“連家的分崩離析估計就在不遠的將來,以我在連家的處境,你認為我能分到什么?日后又如何維持富裕的生活而不被懷疑?我可不想虧待自己!
耿燁磊輕楞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想拿這間飯館做為障眼法!币活D后又覺得疑惑,問他,“連家分家,難道你不打算把該你的全部都拿回來嗎?”
“皇商連家這龐然大物身上吸附了這么多血蛭,繼承的部分愈多,依附過來的血蛭也愈多,我一點也不想接這種爛攤子,更不想讓未來敗盡家產的連家人有借口死賴住我!边B馳俊冷笑。
“不會吧,家都分了,他們還想怎么賴你?”耿燁磊有些難以置信。
“你不了解那些人不要臉起來的程度,僅用我所繼承的連家產業做為借口便已足夠。所以,屬于我的那些財產我并不想要,我只想拿回我母親的東西,以及她當年的陪嫁!
“皇商連家怎會變成現今這模樣?”耿燁磊惋惜的輕嘆。他也知道連馳俊母親的陪嫁被連家人侵占之事,說好聽是為不懂商賈之道的連馳俊打理,實際上卻將所得全打理進自己的荷包。
“盛極必衰,自古不變。”
耿燁磊搖了搖頭,言歸正傳!拔掖蟾琶靼啄愕南敕,但你不覺得找一個不過有三面之緣的小姑娘合伙做生意,挺像是在開玩笑嗎?”
“就是因為像是在開玩笑,這才符合我連馳俊在眾人眼中只懂得讀書,對經商之事一竅不通的印象不是嗎?”連馳俊勾唇道。
耿燁磊呆了一呆,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原來你連這一點都算計到了。”他笑道:“看樣子這事你早就深思熟慮過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那位姑娘的出現與其計劃,正是你所等待的那陣東風。你果然是我所認識的連馳俊,不是冒牌貨,哈哈哈……”
看好友笑容滿面、懷疑盡釋的模樣,連馳俊果斷的決定解釋到此結束,反正他沒說謊,剛剛他所說的的確是原因之一,只是并不是主因而已。
至于主因,其實只有四個字,那便是色令智昏。
雖然不想承認,但就是這么一回事,他因為想擁有更多與駱含瑄相處的時間與機會,這才會答應與她合作開飯館,讓未來自己在接近她時變得名正言順。
癡活了二十年,他第一次明白心動原來是這種感覺。
癡活了二十年,他第一次體會到所謂的情不自禁。
癡活了二十年,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想擁有一個人,也是第一次在好友面前對他有所隱瞞,沒將實話說全。
燁磊先前說他一反常態,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身為誠王世子,燁磊自小便被教導要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即使是面對討厭的人也能笑容可掬、彬彬有禮,可是先前在駱含瑄面前,他是怎么對待人家的?不僅咄咄逼人、冷嘲熱諷,還不只一次做出失禮的舉動,插口介入他和駱含瑄的交談,只為了引起某人的注意。至于那個“某人”是誰,不言而喻。
好友的反常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他自個兒沒發現而已。
所以他真心感謝老天讓他領悟得早,早先搶得近水樓臺的機會,要不然以他一個商賈的身分,要拿什么跟身分尊貴的誠王世子競爭呢?
總之他承認自己有些小人,也有些奸詐,但別想要他放棄這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他一定要趁早將佳人拿下,將兩人的名分給定下來。一旦木已成舟,他便不需要再忌憚好友那尊貴的誠王世子爺的身分了。
民不與官斗,他其實也是沒辦法啊。
所以世子爺,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