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少忛因傷痛,影響思緒,一方面也得給他面子,等到小虹離開,她才嘆息說:「花本無罪,是我不要他們這么做的,你不該責怪小虹。」
休說她非真正的安親王妃,此處并非她久留之地,她也不想為她一人,破壞眾人雅興,況且繁花無辜。
「花無罪,那么,二皇兄身為妳的丈夫,對妳有照顧之責,妳為何也不要總管去找他回來?」他責問總管,才知是她阻止。
「王爺外出,定有要事。妾身只是小傷,怎可勞駕王爺特地趕回來。」
他為她心有難平,她卻心向丈夫,為二皇兄說話,百般體恤,溫柔情意,聽來格外刺耳。又見她頻頻鎖眉,忍著疼痛,他嘆息一聲,開口道:「妳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這么快?」猛然脫口而出,嬌聲里充滿不舍之情,自己也嚇了一跳,孫少忛頓時羞紅了臉,幸虧有面紗掩去一張赧顏。她垂眸補充道:「妾身失禮,未請下人奉茶!
他默默凝視她,眼底一片郁色,胸膛悶著沉重鳳。倘若他真為她著想,早應該為她找回二皇兄……他仍無法將她當作皇嫂看待,他仍存私心,不想二皇兄碰她——
他心底一凜,為自己心存不善可恥,面色冰冷,轉身正要離開。
「哈啾!」她望著他的背影,本欲開口,忽然打了噴嚏,眼眶濕紅。
他回頭,看見窗外一群仆人已經開始動工挖掘花木,春花粉塵漫天,她坐在窗邊,窗門未關,嚴重受到影響。
一雙濕紅的眼蒙蒙地望著窗外騷動,抬起手來,長袖滑落,她想把窗子關上,奈何她坐在臥榻邊緣,非得移動身子才構得著!腹!哈啾……」「我來!沽_雋走回,來到她身邊,傾前越過她,伸出手關上兩扇往外推的窗子。
她望著昂藏身軀的陰影將她籠罩,心跳忽然加快,雙靨泛紅。
「哈啾!……謝謝你!
「舉手之勞!
「哈啾!哈啾!」糟糕,過敏一犯就停不下來。
「妳還好吧?」他憂、心地望著她,一聲嘆息,伸手將她從臥榻上抱起,「窗邊粉塵多,我抱妳回房里休息。」
「哈啾……」她縮在他寬闊的胸膛里,一雙水蒙眼兒凝視著他的下顎線條,心里一陣暖熱,嘴角掩不住上揚。
自來京城,一直受他幫助良多。
初時,因對他認識不深,有所誤會,還曾經厭惡他。他倒是個有胸襟之人,不曾與她計較。
后來她從黑盤口中方知,他幾次與她「巧遇」,正是擔心賢親王擒「喜兒」做餌,破壞安親王喜事,引來兄弟紛爭,也只有他親自出面才震得住賢親王手下,所以尾隨是為保護她,不做非分之想。全是他們做手下的,隨意忖度主子心意,那天才有熱心撮合之舉,引來她誤會……說是誤會,也不盡然,否則那天在馬車上,他也不會吻了她。
只是,任她千思百想,也想不到他會是羅非的兄弟……現在仔細看來,兩人五官是有幾分像。
羅雋把她放入床里,這時才發現她癡視的目光。他緩緩扯起眉頭,遮住她的眼睛。
「…妳休息吧,我走了!顾o握了手,轉身跨步離去。
她眨了眨眼睛,一顆心莫名地跳得好快。
柔柔春風來,空氣清爽了許多,她不適的癥狀減緩了,待在房里不用再整日戴著面紗。受傷以來半個多月,她那掛名丈夫羅非只進了榕園三次,善盡了關心問候之責,吩咐下人對她好生照顧,接下來又不見人影。她用鳳紫鴛的身分當了假王妃后,真正的鳳紫鴛就住回了原本的小宅院,繼續做她的「孫少凡」,在彼此約定的時間里,使用瞬移能力回來看她。
鳳紫鴛一見她受傷,憂心仲仲。
她知道鳳紫鴛一定是馬上聯想到賢親王了,她只得把羅雋扯進來,證明這真的只是一場意外。
接下來,鳳紫鴛每天都會找時間過來看她的傷勢。她的醫術是比一般大夫高明多了,減輕了她不少疼痛的癥狀,傷勢也復原得比大夫說的還快。
這段日子,還有一個人天天過來探望,那就是羅雋。
他已不像早前看著她時,總是鎖眉繃臉。最近他好像已經調適了心情,接受她是皇嫂的事實,對她恭敬有禮,態度和善。
他總是過來看看她的傷勢,詢問她的需要,淺聊幾句便如坐針氈起身離開,擺明了上門探視她,只是基于一份責任感。
「唉…」天天臥在床上,躺得她腰酸背疼,當個傷者也真痛苦。
「皇嫂哪兒不舒服嗎?」礙于她受傷,一堆繁文耨節全省略了,羅雋也不要她為了他來探視特地下床,影響傷勢,因此每天都進入內房來。
孫少忛坐在床上,本來一雙柔媚的大眼睛,如今添了愁煩,瞥了他一眼,眼角余光掃到總是隨侍在側的小虹丫鬟,無端端又是一聲長嘆。
「唉……」她翻了個身,背對兩人。
羅雋遠遠地坐在窗口邊的椅子,聽她哀聲嘆氣沉默不語,本來無波無紋的神情起了變化,眉心揪起憂慮,話到喉嚨,啾了丫鬟一眼。
「小虹,妳到外頭去!
「是!
他等小虹出去,才站起來,靠近床沿,關心問道:「妳怎么了?」
她側臥背對著他,聽他貼近的聲音,這才坐起身子,抬起臉兒來。
柳眉粉黛,星眸流轉秋水,羞靨嬌紅,櫻唇皓齒,沒有了紗巾遮顏,天賜的絕色芙蓉面,有如一朵生在巖壁的嬌花在他面前綻放,看得他心神蕩漾,癡癡瞇視,卻知高攀不得,黯然神傷,撇過臉去。
「唉!」她一聲嘆,掀開被子,挪著嬌軀下床。
羅雋瞥見她的舉動,面露不悅,斥聲道:「不許下來!」她坐在床沿,移著那只受傷的腳,對他的話充耳未聞,哀怨道:「遠嫁來此,無親戚朋友,我本有心理準備忍受孤寂,自尋娛樂,但是天天躺在這兒,面對墻壁,哪兒都不能去,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快悶出病來了!
聽她可憐話語,他想到二皇兄的無情,自己又為私心不曾真正為她說話,不禁心軟。
「妳傷勢未愈,走動不得,別下床!谷崃寺曊{,出手阻止了她,同時又道:「妳想解悶,有小虹,還有一群丫鬟陪妳,怎么會沒個人呢?」
她轉頭望著落在肩膀上的手,他的手指修長,指力輕輕透過衣料施來陣陣溫熱,她的心跳又莫名加快了。
「府內上下,哪個人不是把我當主母看。每個都對我俯首帖耳,唯唯諾諾,不敢違拗,我能找誰說?」選擇刻意忽略那份浮動的心情,她若無其事移開目光,繼續抱怨。
玉面流露理解,明白她說的也是實情,但卻是無解,只能相勸!笂呍偃棠蛿等,等待傷勢痊愈吧!顾畔率,負手挺胸道。她抬頭望他,忽然開口:「羅雋,我可以看你的收藏嗎?」他為了收藏天下玉石,開了古董店,想到那塊凝香玉已經令她嘖嘖稱奇,她更好奇他還藏了多少寶物,趁她在京城期間,開開眼界也好。
他一震,胸口狠狠撞擊了一下,一陣熱,帶出一抹痛。他瞇眼凝視她。原來她喊他的名字的聲音如此甜膩,如此嬌柔,令他心悸不已!
等了半天,等不到他開口,卻看他緊盯自己不放,眼底抹著濃重愁緒,把她閃亮著期待的臉兒給看得消沉下去。
「……我太強人所難了嗎?你不需為難,我只是問問罷了!顾瓜履槂骸
「不為難。明日我帶些過來供妳賞玩!
聽他聲音依然溫柔,她才重新展笑顏,「等我傷好了,定為你撫琴一曲答謝!
「妳會彈琴?」他扶著她重新在床上躺下。
「琴棋書畫,略知一二。我自幼學琴,不敢自夸,不過家母曾說,宮商角征羽在我指下舞出生命,琴是為我而生……」興致高昂說到一半,一個人影閃過腦海,一顆心轉冷,一瞬間情緒沉入谷底,她一身冰冷。羅雋看見她的反應,以為她掀起思母之情,「聽說令堂于一場意外中喪生,鳳女年幼,妳為令妹肩負起『谷主』之重責大任,這些年來想必吃了不少苦。令堂泉下有知,當欣慰有女如此!
孫少忛一怔,仰頭凝望他。想不到他也會安慰人……只是她非鳳紫鴛,母親也還健在。
這時,她忽然想到,日后他若知她并非真正的鳳紫鴛,她并不是他的皇嫂,她和羅非既未拜堂成親,也未曾洞房,他會是什么反應,會是什么表情?
想至此,她心口忽然一跳,好似有什么撞擊了一下,默默種下期待那一天到來的種子。這顆種子,深埋在心底,想必未來會天天澆灌,等待發芽成熟時日。
隔日,羅雋果然依約帶了珍奇異石過來給她看。
他對這些珍藏的瑰寶都能一一詳述來歷和典故,有些玉石還有美麗動人的故事。
這一天,她才知道他原來也是能言善道的人,生動地對她說了一則又一則感人的傳奇,她聽了半天也不乏味,甚至他都介紹完了,她還意猶未盡,帶著一雙期盼的星眸顧盼他。
于是,他承諾,明日再帶一些過來。接下來,他天天都帶不同的珍石過來給她看,供她玩,陪她度過這段無聊的養傷期。
他留在安親王府的時間,一天比一天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