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月站在屋外,看著四周云霧縹緲、山巒錯落,云海相間中有青山綠水。漫步在其中,一草一木皆是景,讓她渾身的戻氣都不由被這靜謐的天地所凈化。
仙境就是美,不似魔界那般陰暗沉重,在這一點上,仙界比魔界強多了,她表面不承認,心里是偷偷認同的。
她一直覺得魔界太擠又太吵,喝酒、打架處處有,因為魔族的人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打門技巧和法術的增進上。
偷襲、騙人、害人是魔界經常發生的事,弱者只能被強者壓制或奴役,不想被人欺負就只能變強,也因此,魔界的戾氣很重。
與魔界相反,仙界卻匯集了天地靈氣,這兒的空氣很清新,天空很藍,鳥語如天籟,東邊是晴,西邊是雨,震光穿云而出,飛鳥穿梭彩虹。
寧靜、平和、清心。她閉上眼,感受微風的輕拂。能有此刻的安事真好,只不過……
她冷冷回過頭,脫著身后一群跟屁蟲,這些仙獸一個個圓睜著天真無邪的眼珠子瞧她,都不眨眼的。
身處仙境,只想沉浸在寧靜中,但不管她走到哪里,這群蠢物就跟到哪里。
“你們跟著我干么?”她冷冷質問。
“喜歡眼!
“看仙子!
“以前沒有仙子!
“現在有仙子。”
“喜歡看仙子。”
一句接一句地冒出,回答得直白,一點都聽不出她話中的冷意。
魄月眼角抽了抽。
早知這些蠢物聽不懂人話,答非所間,她真是多此一題。
她又走了一段路,到處看看,但是逛了半天,除了自己,竟看不到其他仙界的一讓她感到奇怪。
“怎么看不到其他人?其他人都去哪兒了?”她忍不住間。
“人在這里。”身后傳來回答。
她詫異地回過頭,不由得一驚。
在她身后竟不知何時冒出一群人,有男有女,來得悄然無息,令她心中一沉。
沒想到自己的功力已經弱到連這些人何時近身都察覺不到。
“你們是誰?”瞧他們一個個盯著她,那眼神怎么無端讓她感到詭異得似曾相?
“我們是人!
“是仙人!
“對,仙人。”
“是仙人,是仙人!
魄月一愣,繼而額角又開始抽了。
似曾相識的蠢話、似曾相識的眼神,她終于明白,為何這群人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了。
她閉了閉眼,捏著眉心。
“你們是仙默!
“仙子好厲害,居然一眼看穿。”
“不愧是劍仙大人帶回來的女人!
“劍仙大人的女人,劍仙大人的女人!
畜牲變成人,說話還是很畜牲。
她是劍仙的徒弟,不是他的女人,但是她也懶得去糾正他們了。
這么一鬧,她發現肚子的確餓了。
換了一個身子后,失了魔功,跟凡人一樣需要填飽肚子。
她摸著饑腸轆轆的肚子,斜眼瞟向那群畜牲,說道:“我餓了。”
沒想到她一句話,仙獸們立刻動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們便殷勤地送來珍饈玉釀為她張羅吃食。
看著滿滿一桌豐盛的食物,再對上它們一雙雙歡喜的眼睛……好吧,她承認,這些仙獸蠢是蠢了點,卻也不是一無是處。
魔界吃生肉、喝生血,但在仙界只有素菜素果,她原以為自己會吃不慣,卻意外地發現很美味。
她想,或許是換了一個身子的關系吧,靈根不同,口味也不同了。
她坐在一棵大樹下,一邊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一邊向仙獸打探,盡管它們總是答非所間,二十句話里有十六句是廢話,但起碼還有四句是可以參考的。
“劍仙大人說有我們就夠吵了,所以從不帶人回來!
“仙子是劍仙大人帶回來的第一個女人。”
“劍仙大人喜歡仙子,所以帶仙子回來!
“劍仙愛仙子,劍仙愛仙子!
魄月把仙獸說的話掐頭去尾,留下有用的,再加上自己的猜測,便得了以下結論。
月寶芳齡十六,本是凡人,仙魔大戰時受到波及,被魔族所傷,后被劍仙所救,因其具備靈根,便收為徒弟,并安置在石洞中,臥于冰床上療傷。
正是此時,她蘇醒過來,便發現自己占了月寶的身子,劍仙見她醒來,始將她帶回望月峰,又睡了三日,直到今日醒來。
也就是說,這些仙獸是頭一回見到她,又因為她是唯一的弟子,因此這里除了她并無其他人,這便是她逛了半天卻碰不到人的原因。
她就覺得奇怪,從不收徒的段慕白,怎會突然冒出一個徒弟?原來是最近才收的,因此這事無人知曉,也就不奇怪了。
魄月心下奸笑。既然劍仙只有她一個徒弟,又是新收的,就不必將心自己會露餡兒,至于這些蠢笨的仙獣,就更不必應付了。
由于心情好,她看這些跟屁蟲也順眼多了。
吃飽喝足后,她一路逛到劍仙的院子門口,門匾上刻著“落霞”二字,只因這兒面向西方,是看日落最美的地點。
從仙獣口中得知,這里是落霞居,段慕白一早便出門采藥了。
她眸光閃過狡點,勾起邪笑,轉過頭對仙獸們道:“你們是不是想玩游戲呀?”
一聽到玩,仙獸們立即像孩童似地騷動不已。
“咱們來玩躲貓貓,我數到十,你們必須躲起來,若是被我抓到,就要受罰喔!我開始數了,一……”
—字才出口,不過眨眼,竟是溜得一個不剩,全去躲藏了。
魄月嗤笑一聲,竟是如此好打發。她嘴上故意說要開始抓人了,腳步卻是直往落霞居走去。
她起先小心翼翼,怕觸碰到什么禁制,阻礙她進入,哪知她多想了,這一路輕輕松松就走了進來,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氣地到處逛了。
她本想找些仙術秘度或什么仙器寶貝,但是翻來翻去,這屋中乏善可陳,連個像樣的法器都沒有,也難怪他人不在,連禁制也不設,是因為沒什么重要的東西好丟的。
她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隨手拿起一旁茶幾上的水壺給自己倒杯水喝,卻突然對上桌上一雙眼睛,那眼睛正目不轉睛盯著她,驚得她手一抖,將壺口的水潑在那眼睛上。
一聲尖銳的吼叫對震耳欲聾,她來不及逃,已被周身竄出的樹須五花大綁,將她高高舉起。
她面色慘白,也不知這是什么怪物,身上縛綁的樹須將她勒得幾乎要窒息,而四周卷起的狂風刮得她肌膚生疼,一時暴風肆虐,風刀似要將她碎屍萬段。
正當地以為自己完了,身上緊縛的樹靈卻突然斷裂,身子一飄,她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拉出風暴中,落入溫暖的懷抱里。
頭頂傳來輕聲的嘆息!皫煾覆贿^離開一會兒,你就把自己玩成這樣了?”
魄月怔怔地望著段慕白,他正垂眼望她,四周的風暴已經平息,遍地是斷擴殘瓦、裂木碎石,一片狼藉。
不過最狼狽的就是她了,因為身上的衣物早被適才的暴風弄得碎裂四散,一塊布都不剩。
這男人抱著光溜溜的她,臉不紅、氣不喘,不愧是仙界第一冷男,他這么冷靜,她也沒什么好害臊的。
反正上回掉入潭中就被他看過一次了,也不差這第二次。
“師父——”她抱住他,把臉往他頸子一埋,把胸部往他胸膛一擠,哭著告狀。
“我被欺負了,嗚嗚嗚——”
悪人先告狀,她是惡人,這狀一定要推先告的。
段慕白再度從虛空中取出一件罩衫,包住她赤裸的身子,輕拍她的背,一如既往地溫柔安撫。
“阿木不是故意的,你別怪他!
她抬起婆娑的淚眼!鞍⒛?”
“阿木是個木頭性子,難然性子直了點,但是忠厚老實,你會喜歡的。”
切!喜歡才怪,那像伙剛才差點殺了我!
“阿木,過來跟月寶道歉!
魄月順著他的目光去找,好奇那個阿木是何方妖孽?看她不找機會整死他!
她原以為阿木又是什么仙獸,卻在望見那東西咚咚地跑上前時,她一張臉都扭曲了。
阿木——木如其名,就是一根木頭。
正確地說,阿木是一株被砍成只剩下一節樹干的木頭,樹皮和樹根還在,扁平的樹頭上有一圈圈的年輪,樹干上嵌了兩只眼睛,沒手沒腳也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