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就這么走了,誰幫我把湯拿過來?”
該死!他在說什么?他該叫她快滾,帶著她虛偽的好心滾離他的視線范圍;他該看到她就覺得礙眼,怎么……怎么會開口留下她?
“嗯?”驚訝的瞪大眼,沐月痕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要她留下嗎?他看了她不會覺得好討厭嗎?她……可以待在他的旁邊照顧他嗎?
應該覺得反感的蒼岳,當第一句話說出口后,第二句也變得順口,竟然沒有他想象的別扭和排斥!凹热粵]有走,為什么不待在房內?外頭……如果你想繼續待在門外,隨便你!
外頭的長廊雖然不冷,但是比起待在病房內,還是后者比較好,不是嗎?
“不,我要待在這里,一點也不想待在門外,我……我留在這里陪你、照顧你……”明明很激動,說到后來,她又不甚確定的怯怯望著他。
“隨便你!鄙n岳別開臉,拒絕看她那因為得到小小的接納而興奮的模樣。
這根本沒有什么,她為什么這么容易滿足?為什么驚喜得像是得到大禮?
沐月痕緩緩的笑了,咬著唇,覺得好愉快。
“我幫你盛湯,這魚很新鮮,我早上去市場買的……”發現自己逾矩了,她心下一驚,語調不再輕松,小心翼翼的詢問,“你要喝一點嗎?”
當他冷漠的看著她一臉期待的捧著保溫鍋時,幾次想要嘲諷她,卻又硬生生的吞下到嘴邊的話,勉強點頭,以勉為其難的態度面對她。
“我馬上幫你倒,等……等一下,我把碗洗一洗,等一下喔!”這是第一次他愿意吃她做的食物,她高興得手忙腳亂。
瞧著她忙碌的身影、揚起的笑容,蒼岳發現自己竟然莫名的也跟著感到……愉快。
※※※
坐在車里,看著窗外的街景,蒼岳覺得心情煩躁,一點也搞不懂自己。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對勁?
他的胸口浮現奇怪的火氣,有股揮抹不去的悶氣在體內竄燒。
對了,他知道是什么事情令他感到心煩氣躁。
不著痕跡的移動視線,他的目光停留在身邊那個女人的身上。
他是發什么神經,竟然特地讓司機去接她。
沐月痕靜靜的坐在一旁,暗自竊喜,習慣性的轉頭望向蒼岳,兩人的視線就這么毫無預警的對上了。
“怎么了?不舒服嗎?”發現他皺著眉頭,她關心的問。
對,就是她讓他感到煩躁。
自從他上次昏倒過后,他和她之間的關系似乎開始改變,而那種改變居然是在他莫名其妙的默許下發生的。
先前他為了防止她做出任何出賣公司的行為,所以命令她必須跟在他身邊上下班,盡量不給她與任何公司的敵人接頭的機會。
雖然這是他要求的,但是有大部分的成分是想借此把她擺在身邊,同時好好的羞辱、教訓她。
然而經過在醫院里相處的那段時間,情況似乎變得有些模糊。
就像此刻,他竟然因為她沒有原因的遲到,該出門的時間到了,沒有看見她送早點的身影,感到微微憂心,而去接她。
結果她只是因為不小心睡太晚,又來不及準備早點,所以遲到了。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他到底在做什么?這根本不是他的作風。
蒼岳沒有開口,沐月痕露出憂心的神情,伸手覆上他的額頭,以確定體溫。
他反射動作的拍開她的手,“不要碰我!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眼中閃過受傷的光芒,手仍停留在半空中,“對……對不起,我以為……我只是以為你不舒服,我不是故意的!
僵硬的收回手,她緩緩的垂下頭,用發絲掩藏哀傷的小臉,刻意表現出沒事的樣子。
該死!他看到了,看到自己對她做出的行為后,她震驚、受傷的神情,忍不住暗暗咒罵,心情更糟了。
她被傷害,本來就是他打算要做的事,根本沒有什么,為何他的胸口浮現刺痛感?為何她的臉上布滿哀傷時,他會覺得有一點點內疚?
這一點也不像他。
車內彌漫著詭譎清冷的氣息,沐月痕挪了挪身子,靠向車門,視線轉向窗外,一副在看街景的模樣。
蒼岳還是發現了,她不著痕跡的伸出手,悄悄的抹去眼角滑落的淚水,又像沒事一般,手肘靠在窗上,故意撐著下巴,一切的行為似乎理所當然。
該死!為什么要一直注意她?
他快不認識這種不正常的自己,用力吸了一口氣,舒緩悶在胸口的煩躁。
這種讓人悶痛的感覺,心口傳來的刺痛感……煩死了,真是爛透了。
※※※
隱密的私人聚會,昏黃的包廂,眾人飲酒作樂,數名業界名氣響叮當的大佬在接待員溫柔的服侍下,烈酒一杯接一杯的喝,氣氛愈來愈熱鬧。
“岳小子,既然你這么有誠意,那么我也干脆一點,咱們合作,五五拆分,有得賺,大家一塊享福;賠了,我這個老大哥擔七分,如何?夠意思了吧!”中年男子左擁右抱,好不快活,面帶醉意的笑嚷,還不忘有義氣的拍胸口。
“楊哥,你都這么幫助小弟了,我哪有說不的道理?”蒼岳輕啜一口酒,微微一笑。他手上的這杯酒,從進包廂到現在,不曾喝盡。
“好,既然你這么干脆,我也不啰嗦,明天就派人過去把合約簽一簽,只要目前的業務結束,馬上接續你要求的那批貨。”中年男子轉動微醺的面容,注意力全落在身旁的兩個女人身上。
“我就先向你說聲謝謝了!毖壑虚W動著深沉的心機和滿意,蒼岳將杯中的酒全數灌進嘴里,然后將酒杯交給身旁的女人。
幽暗的室內,數名男子的身邊最少擁有兩個女人的陪伴,又是倒酒,又是水果,偶爾還能聽到女子故作嬌嗔的嘻笑和曖昧的呢喃。
在這重視隱密的高級酒店,這些令人眼紅的畫面隨時可見。
蒼岳是唯一不讓包廂內任何接待員靠近的男性,同時也是唯一在出席酒店聚會時,還帶著女人的男性。
接過他遞來的酒杯,沐月痕拿起酒瓶,注滿杯子,再交到他的手上。
“岳弟,真有你的,連參加咱們這種私人聚會,也要帶著秘書,多掃興!币幻钠髽I家發現坐在蒼岳身旁的熟悉面孔的女人,忍不住調侃。
蒼岳毫不在意的挑起眉頭,揚起邪肆的笑容,“沐秘書盡忠職守,連下班和放假也隨傳隨到,可不是每個老板都能遇得到!
“既然有這么好的秘書,我想你一定非常器重她。沐秘書,你遇到一個十分賞識你的老板!边@人聽不出蒼岳語帶嘲諷的口吻,煞有介事的附和。
沐月痕臉色僵硬的扯動嘴角,看到蒼岳不善的眼底流露出惡意的光芒,心頭一凜,低下頭,刻意回避他。
原以為他已經開始接受她了,誰知……這全是她的一廂情愿。
“當然十分賞識她,與其說她忠心耿耿,不如說她比跟在身旁的狗還要忠誠,要她往東,她不敢向西,叫她坐下,她連反抗的意識都沒有!
他這么說,不就代表沐秘書連只狗都不如嗎?狗生氣了,還會吠兩聲呢!
“哎呀!岳弟,你怎么可以這么形容女孩子家?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憐香惜玉?蒼岳冷冷的掃了沐月痕一眼,發出不齒的笑聲。
以言語嘲諷,這個女人根本不痛不癢。有自知之明的人都知道,當自己被辱罵到一個地步時,就懂得要放手,可是這個女人呢?無論他如何的譏笑、謾罵,她還是不為所動。
什么對他執著?什么叫做對他的感情,他不會懂?
他為什么要懂?他為什么要理解一個毫不在乎的路人甲?她還不配有資格得到他的注意。
既然對他這么堅持,那么他何必對她客氣?是她心甘情愿的接受他的侮辱,不是嗎?有什么好手下留情的?
是,蒼岳不否認,他對待她的惡意變本加厲。
兩人之間的關系開始有了微妙的轉變,他憎恨自己怪異的態度。
為什么突然想要對她好?為什么愈來愈注意她?
他厭惡這種轉變,討厭無法控制的自己,只有讓自己更壞,不斷的欺負她,才能得到平衡,他一點也不想落入她設下的陷阱。
沐月痕的眼底閃動暗淡的光芒,雖然微笑,但是嘴角僵硬,挺直身子,不斷的安慰自己,這點小小的嘲諷不足以傷害她,她一點也不難過,一點也不痛。
“忠誠?蒼總裁,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你似乎有點言不由衷。”年輕男子坐在離眾人最遠的角落,若有所思的開口,始終注意著臉色蒼白的沐月痕。
“呵……梁總裁,你想太多了。”蒼岳緩緩的瞇起眼,從方才一進包廂開始,他就發現了,遠近馳名,在韓國金融界擁有一定聲勢、權力與地位的梁雍,視線完全停留在沐月痕的身上。
“我想太多了嗎?可能真的是吧!不過我倒是很羨慕你,畢竟沐秘書十分優秀!边@一年來,每回出席酒會,只要看見蒼岳,就會看見沐月痕,她這個秘書難能可貴的盡忠,伴隨在上司的身旁,他曾經與她說過幾句話,她謙和溫柔的態度讓人不由自主的印象深刻。
“你喜歡?”蒼岳的眼神冰冷,冷冷的輕笑。
“你愿意割愛?”梁雍淡淡的笑問。
“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秘書,有何不可?”可惜這個在韓國有名氣的男人竟然也是個不識貨的家伙,如果他知道口中的優秀秘書,其實擁有深沉的心機,不知做何感想?
無法否認的,蒼岳發現自己的心情十分惡劣,從另一個男人的口中聽到稱贊沐月痕的話語,賞識這種城府極深的惡女,他就是感覺不舒服。
“既然你不太重視她,那么就讓給我吧!我正巧需要一名能力極強的秘書幫助!辈还苌n岳是否在開玩笑,梁雍可樂意得很。
“如果她點頭,愿意跟你一塊走,我絕對不阻止!鄙n岳冷淡的睨向坐在身旁、全身緊繃的沐月痕,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一時之間,自己成為兩個男人談論的對象,又聽到蒼岳完全不在意她的去留與否,把她當作貨品一般,沐月痕發現自己再也笑不出來了,置于腿上的雙手緊握,胸口的酸泡泡不斷的冒出、蔓延。
有那么一刻,她覺得自己好悲哀。
“沐秘書,你的回答呢?我向你保證,只要你愿意到我的手下工作,支付給你的薪水比蒼總裁給你的多兩倍!绷河菏制诖c她共事,毫不猶豫的釋放誘惑。
“我……”她隱含著苦澀的眸子此刻正強忍著淚意。
“特休同樣多兩倍,如果你有其它的要求,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轉移視線,沐月痕望著不再開口說話的蒼岳。
他連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仿佛這件事與他毫不相干……是。〈_實是毫不相干,雖然她名義上仍是他的秘書,但他只是故意把她綁在他的身邊,防止她做出任何設計的伎倆。
今天之所以與他一塊出席這場私人聚會,也是她自己要跟的,她只是……
只是想和他多點相處的時間,如此而已。
斂下哀傷的眼眸,她搖搖頭,露出充滿歉意的笑容,看著梁雍,“謝謝梁總裁的抬愛,我……我恐怕無法接受你的邀請,我還是習慣待在總裁的身邊工作!
“習慣待在蒼總裁的身邊?真是可惜!绷河涸缇椭罆羞@種結果,一臉的惋惜。
仿佛事不關己、徑自喝酒的蒼岳,在聽到她的回答后,銳利的眸子瞬間流露出安心的光芒,卻又在下一秒發現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有這種想法后,心情更加惡劣。
將杯內的酒一飲而盡,刺辣感灼燒他的喉嚨,燒燙他的胸口,他刻意忽略痛苦的滋味,不客氣的又將空酒杯遞給沐月痕,打斷了她與梁雍的四目相接。
“看吧!蒼總裁,我說羨慕你,就是這個原因,你可以故作大方的割愛,可是你的秘書依然不愿意跟著我!卑Γ@種好秘書,難找。
聽到梁雍又夸獎沐月痕,蒼岳覺得好刺耳。
誰稀罕她的忠心?誰又說她忠心?這個女人太做作,只有他一個人看清她的真面目。
還說什么愛他?還說什么對他的感情有多深?屁話!
看看她,她看那個男人的眼神多專注,還對著他笑呢!別以為他沒有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包括她的眼神,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既然她說愛他,又為什么要對別的男人笑?
冷嗤一聲,蒼岳毫不在乎的看向梁雍,腦海浮現一個惡劣的主意。
“梁總裁,既然你這么喜歡我的秘書,不如和我合作,只要我們有合作的機會,你還怕見不到她嗎?又或者……你不只是欣賞她的能力和工作態度,如果你喜歡的是她這個人,我可以讓她陪你。”
沐月痕暗沉的眼眸瞬間瞪大,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他說……讓她陪……陪梁總裁?
她的胸口不住的變冷,就像狠狠的灌進冷風,連打顫的機會都沒有,直接結凍成冰,雙眼冒出熱液,難以置信的看著蒼岳。
梁雍瞠大雙眼,也被蒼岳的話嚇到。“蒼總裁,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就算只是玩笑,但是對女人家來說,可是會讓她很受傷!
直到這一刻,他似乎也理解為何沐月痕不愿意到他的手下工作,原來她和蒼岳不只是上司和屬下的關系。
但就算不是單純的工作關系,蒼岳的這種行為……
“誰說我在開玩笑?”蒼岳冷笑著,笑意不達眼底,靠向沐月痕的耳朵,以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說道:“你不是說愛我嗎?不是說對我的堅持很深嗎?想要我相信,可以,證明給我看!
他一點也不相信,她真的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是,他是故意傷害她,想要摘下她虛偽的面具。
聽著他殘忍的話語,沐月痕的雙眼忍不住發紅,緊咬著唇瓣,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證明給他看?
她知道他的事業心有多重,知道他有多么希望能接上韓國這條線,知道他現在說的話不是在和她開玩笑,知道……
她胸口的疼痛愈來愈明顯,黑眸一片死寂,緩緩的轉頭,扯動嘴角,露出隱含著悲傷的微笑。
震耳欲聾的包廂內充斥著淫浪的嘻笑聲,其它人的注意力全都沒有放在他們的身上,更不可能聽到方才的談話,但是沐月痕不由自主的認為大家都聽到了,她就像個廉價的女人,她的感情和對他的堅持,毫不留情的被踩上腳底下。
“如果這是你的希望……”如果這么做能對有幫助,她絕對不會說不。
那雙仿佛失去光芒的眸子,此刻正流露出哀傷。
有那么一刻,蒼岳出不了聲。
他看到她眼底的堅定和認真,也看清楚其中隱含的苦澀與悲傷,拒絕理解胸口突然涌現的陌生酸痛感到底是什么,故作冷淡的點點頭。
“我了解了……我做!比绻@真的是他的希望,她無話可說,即便傷痕累累的心正在淌血,她也會選擇刻意遺忘。
因為這是他的希望、他的要求,她……無所謂,一點也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