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長生輕輕推開了窗,就在窗邊托著腮坐著,呆呆的對著銀色的圓月發(fā)愣。
「不知道……那個人有沒有再到涵月園去!
對自己那日的失約,一直到現(xiàn)在她依然耿耿于懷。
或許那個人是除了她和多壽之外,也受涵月園吸引的人吧。
不知道為什么,她老是夢見他,夢見那冷漠的眼睛里充滿悲傷的黯淡光芒。
他就像涵月園一樣,充滿一種神秘的力量,吸引對一切未知充滿興趣的她。
「唉,想這些真是太無聊了。」
說不定人家根本不當一回事,她又何必掛在心上念念不忘呢?
只是……好想再見他一面。
不由自主的,她又嘆了一口氣。
「小姐呀,好端端的妳嘆什么氣?就算是在高興老爺明兒個要帶妳和夫人到西山去玩,也不是這么愁眉苦臉的吧?」
多壽一邊抱怨,直接將大開的窗戶關(guān)上,并且把坐在窗邊的主子給拉到風(fēng)吹不著的內(nèi)室坐著。
「什么嘛,我才不是在開心明天的事,我是在擔(dān)心十二天前的事啦!」她嘟著嘴,無奈的說:「我看妳八成忘了。」
也對,跟那個陌生人說明天見的又不是多壽,她怎么會記得這種事呢?她一定會笑她把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事看得那么重。
「我才沒忘呢!小姐,我覺得那人不像好人,看起來就是個壞胚子模樣,還好后來妳病了!
「臭丫頭,妳咒我病的好呀?真可惡,瞧我不捏妳的嘴!」她伸手假意要捏,多壽笑著逃開。
「好小姐,妳知道我沒那個意思,就別罰我了吧!
「我就算想罰妳也罰不動呀,妳這丫頭架子多大,我也使喚不動妳,請妳幫我去涵月園傳個話也不肯!
「小姐!」多壽不笑了,慌張的說:「我不是不聽妳的話,是怕妳吃虧,絕對絕對不是故意要惹妳生氣,妳千萬不要生我的氣,也不能不要我,我只是一心為小姐著想而已。」看來小姐很在乎因病失約的事。
她不愿意去傳話,其實也是不想小姐跟那個陌生人有瓜葛。
她有一種奇怪的預(yù)感,覺得那個人會傷害她體弱多病的小姐。
袁長生哈哈一笑,「哈,瞧妳嚇的,幾句話就讓妳慌了!顾龘е鄩郏瑴厝岬恼f:「我絕對不可能不要我的好多壽的。」
「小姐,我要一輩子都跟著妳,就算妳嫌我煩,我死都不走!」多壽眼中盈滿淚水,也緊緊抱住主子。
「傻瓜,妳是我的妹妹呀,我怎么可能不要妳?」
一側(cè)頭間,多壽看見戴在自己手腕上的翠綠玉環(huán),眼淚流了下來。
她八歲父母雙亡,被舅舅賣進袁府,乍失雙親又來到陌生環(huán)境,她害怕得不得了,是天女一般善良的小姐第一個對她綻出笑容。
大她兩歲的小姐,因為體弱,怎么看都比她還稚幼。
小姐握她的手,將她們誰戴著都嫌大的玉環(huán)套進她手里,告訴大家說她有妹妹了。
「這么好的小姐,卻活不過十八歲?」
多壽難過得心都要碎了。
。
金月樓的生意一向很好。
原因除了招牌的四大名妓以及剛奪得花魁的月名雪之外,還有就是它豪奢的氣派建筑,和闊綽的各種用度。
能來此地,表示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尋常人根本進不了金月樓大門,因此來金月樓,已經(jīng)成為一種炫耀身份地位的手段。
今晚,對煙花之地向來沒興趣的韓斐,卻破天荒的到了金月樓,原因是「鴻圖將軍」莊莘的大力邀請。
「好,說吧,你究竟有什么企圖?」
韓斐看著美貌出眾的月名雪,再看向一臉陶醉的好友,忍不住開口相詢。
他出征金龍三年有余,和莊莘數(shù)次沙場迎敵,并肩作戰(zhàn)、互助互信,早已是親若兄弟的生死之交,只是他們一回朝,就聽說莊莘迷上了金月樓的月名雪,有替她贖身的打算,并且花巨金包下她,讓她不再接待除了他之外的人,這個舉動,讓許多想一親花魁芳澤的人大大嘩然。
但是今日他卻反常的帶他到金月樓,并要月名雪作陪,這一點就讓他感到有些古怪了。
莊莘笑了一笑,「我們兄弟不來拐彎抹角這一套,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我的確是別有用心,今天請你到這來,是有件事要請你出力!
韓斐看了一眼明艷照人的月名雪,哼的一聲!刚f吧!
莊莘嘆口氣,「想當年我未拔得武狀元頭籌時,也只不過是揚州來的一個窮困潦倒的陌路人,若不是大學(xué)士袁立秋的慧眼,在我最困頓的時候給我援手,只怕我七年前就像乞兒一樣凍斃在城門旁了!
「這么說來,是袁大學(xué)士有了麻煩!鬼n斐冷冷的說:「他是皇兄身邊的近臣,誰能為難他?」
袁家遭難,居然要他幫忙出力?這也未免太好笑了吧?
若說有誰樂于看袁家落難,應(yīng)該非他莫屬。
「當然有!骨f莘眨了眨眼,刻意壓低了聲音,「就是謝國丈!
「原來是他!
他也想不出第二個人了,謝國丈仗勢欺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如今欺到袁立秋頭上,倒也可說是大快人心。
「半月前,國丈強行下聘,硬要娶袁長生為媳,為了這件事,袁學(xué)士早已公開跟國丈對立,可朝里的大臣多是國丈的親信,明知他無理,卻無人敢多說一句。我只是個力小微薄的將軍,想管這檔子事又管不動,所以只能麻煩九王你了!
「要我去勸袁學(xué)士將女兒嫁到謝家去嗎?」他諷刺的一笑,「這點忙我倒是幫得上!
袁立秋的女兒都是負心人,嫁到國丈府那種齷齪的窩里不正合適,何必到處求救?
莊莘連忙搖頭,「那怎么行?長生是花朵一樣的美人,嫁到謝府去豈不糟蹋了?」
「既然如此,你去說服袁學(xué)士將女兒改嫁給你,那就一切無事了。」
莊莘苦笑,「兩年前我就碰了釘子了,當年長生十五歲,我擔(dān)心被人娶走,人還在沙場,心早就飛回來了,說起來,我是頭一遭求親遭拒!
「喔?儀表堂堂、不乏美人青睞的鴻圖將軍,竟然會有求親遭拒的時候,這可有意思了!
真好笑,袁大學(xué)士的眼光跟常人不同,王爺女婿不要、將軍女婿不要,就愛成全女兒跟護衛(wèi)?
「說也奇怪,袁學(xué)士似乎不打算嫁女兒,我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有多少人被拒于門外了!
韓斐心中猛然一動,突然想起涵月園和袁府比鄰,那日在園中遇到的少女,莫非就是袁長生?
如果她是,那么她跟江涵月的相似,就不是偶然了。
「你見過袁長生?」
「當然,否則怎么為人家神魂顛倒?幾乎去求親的人,都因為見過她而驚為天人。」一提到佳人,莊莘忍不住心生向往。
他從小看她長大,雖然鐘情于她,但長生卻始終把他當哥哥看待,害他好失意。
「我會管這件事的!
能對袁家不利的,只有他,別人想找姓袁的麻煩,得排在他后面。
「只要你肯幫忙,當然不會沒有好處!骨f莘笑著朝始終不發(fā)一言在旁彈琴的女人一指。
他的意思很明顯,月名雪是他的謝禮。
她雖然身在青樓,卻懂著潔身自愛,沖著這一點他就欣賞她、同情她,別人總誤解他的用意,都揣測他是被她的美色所惑,其實他是用欣賞的眼光在看她,不忍心像她這樣的女子流落青樓。
因此,他打算不惜一切為她贖身,送給韓斐。
這一點月名雪也是同意的,與其過著送往迎來的生活,不如跟著九王,雖然沒有名份,總是比流落青樓來得強。
莊莘不夠懂女人,她的潔身自愛只不過是為了抬高身價,尋找更好的獵物而已。
這一晚,她除了彈琴之外,始終沒發(fā)出一言。
她在觀察,九王除了容顏傲人,談吐也不凡,只是眼里偶爾流露出來的冰冷神情有點駭人。
她聽說過關(guān)于他的流言,關(guān)于他的冷血無情和六親不認,但今晚一見,卻覺得傳言并不貼切。
自從三年前的大火之后,不少人要攀這門親,都碰了釘子,連皇上都沒法改變他的心意。
她知道,是因為那個王妃,他還在悼念紅顏薄命的王妃,但她有信心能取而代之,只要能入主九王府,她就有信心融化這塊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