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葉綿做飯晚了,但還是花點時間做了一頓豐盛的飯菜。
「這是要慶賀我在窯場的活計善始善終吧!」葉謹興沖沖的看著桌上的飯菜,順手掏出錢袋子,「給你!小財迷!
葉綿也不客氣的收下來,拿起筷子給他夾了塊紅燒肉當是獎勵,臉上雖帶著笑,但明顯興致不高。
葉謹只當她是累了,也沒多想,愉快地大口吃著飯菜。
顧悔則是吃得異常沉默,但卻結結實實的吃了兩大碗飯,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葉謹以為顧悔是在外頭跑了一天,所以餓得狠了,忍不住站起身,「不如我再去給顧大 哥添個菜?」
顧悔還沒開口,葉綿就揚聲阻止,「你別忙了,我看他都吃撐了!
顧悔聞言,這才放下碗筷,他確實是吃得撐了。
葉綿好氣又好笑的看他一眼。葉謹不明所以的看著兩人。
葉綿沒理會葉謹的疑問,站起身,順手拉起了顧悔,交代葉謹,「你收拾!
葉謹沒來得及答腔,葉綿就將顧悔拉走,見自己被排除在外,葉謹不由撇了撇嘴,但也沒不識趣的湊上前。
葉綿拉著顧悔走出家門,兩人也沒走遠,就在家附近緩步走著。
此時家家戶戶都是用飯時間,偶爾還能聽到歡聲笑語,夜涼如水,圓月當空如銀盤,頗有歲月靜好之感。
顧悔不說話,葉綿也沒出聲。
有些事,葉綿看破卻不愿點破,自欺欺人的認為只要不說就不會發生,顧悔則是不愿見她難過,所以也刻意沉默,直到夜深人靜,兩人各自回到房里歇息。
半夜,顧悔在黑暗中睜開了眼。
葉謹因為忙碌了一天,在一旁睡得正熟,他緩緩坐起身,悄無聲息地進入葉綿房里,此刻她也沉入夢鄉,看來毫無防備。
站在床邊,他靜靜地看了她許久,最后伸出手輕觸著她的臉頰,輕聲說了句,「等我!
直到他離開,葉綿才睜開了眼。
在黃鶯來過后,她就知道他無法留在桃花村,今日他就想走,只是沒舍得,所以才又回頭,但這次他應該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他的離去里頭或許有身不由己,她無法為他的決定論一個是非對錯,只是她心知肚明,以他的身手,除非他愿意,不然她用盡全力也無法尋到他。
她捂著自己的胸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人走了,她再難受也無濟于事,只是雖然極力安慰,但她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
如果將來真如夢中所見,他就不再是個平凡人,若命運注定兩人有緣,終究會有重逢的一日,她會記得他的那句——等我。
天亮后,葉綿頂著一雙略微紅腫的眼睛踏出房門。
葉謹起了個大早,正在院子里打水,聽到聲響看向她,「你是怎么了?瞧你這雙眼睛,又熬夜寫戲本?」
「嗯!谷~綿看著東方初升旭日,有片刻的茫然,隨意應了一聲。
「我起來就沒瞧見顧大哥,也不知道這一大早的去哪里,我等會兒騎馬出去跑一圈,順便尋尋。」
「不用找了。」葉綿眨了眨眼,壓下眼中的一抹愁思,聲音平靜,和緩的說道:「他走了!
葉謹微楞,無法意會。
「他走了!谷~綿迎向他困惑的雙眸,淡淡的笑了開來,「他教了你好些日子,你自個兒再加強練練,不會不成吧?」
葉謹的眉頭緊皺,有些摸不著頭腦,怎么說走就走了?
他看著她紅腫的雙眼,不由氣惱,「他欺負你了?」雖說他敬重顧悔,但葉綿畢竟才是他的親手足。
葉綿不樂見葉謹對顧悔產生誤解,「我不欺負他就是萬幸,還輪不到他欺負我!
這句話葉謹倒是相信,只是依然不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
「男兒志在四方,他有他想去的地方,我們不好強留人家!
葉謹聞言,心中五味雜陳。
「放心吧,我沒事!顾郎\笑道。
「若你能看開便是最好,其實……」葉謹思索片刻,才不自在地出聲安慰,「他走了也無妨,以前無他,咱們姊弟過得也挺好,更別提……更別提他還把馬留下來,我們占了便宜!
對于愛財的葉綿來說,這匹被顧悔留下的馬應該可以振奮她的心情。
葉謹看看馬,又看看葉綿,壓下心中的不舍,開口提議,「不如咱們把馬賣了,如此一來就可以不費糧食養馬,還能得一大筆銀錢。」
葉綿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刚f什么胡話!
看她露出笑容,葉謹著實松了口氣。
葉綿看著馬匹,「這不可能賣,你好好練,練出個模樣來!
「放心吧!我肯定青出于藍,更勝于藍!谷~謹拍著胸脯保證,「以后我給你找個更好、更俊的夫君回來!
「大可不必。」葉綿搖頭,將話攤開說明白,「我這輩子只認定顧悔一人,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
葉謹雖敬重顧悔,但深知世事多變,所以他并不如葉綿自信,但又不想見她難受,只能附和,「是啊,顧大哥會回來!
縱使看出葉謹的言不由衷,葉綿也不再多言,就憑著他離去前那簡單的「等我」二字,她就信他會回到她的身邊。
她不在乎等,就算等一輩子,她都愿意等下去。
天氣好,葉綿也不攔著葉謹上山,所以三天兩頭葉謹就會去山上轉一圈,因為有了顧悔的教導,他甚至懂得設陷阱、放暗器,還捉了不少獵物,今日他又心滿意足地提著幾只野雞下山。
下山的路上他心中就在盤算,今日的野雞給家里留一只,打打牙祭,剩下的看村子里有沒有人買,沒有的話就拿去賣給酒樓,家里又能添進項。
想到今天捉的這幾只雞可以令情緒低落的葉綿高興幾分,葉謹的腳步又輕快了許多,當他興沖沖的推開門正要喊人,聲音卻因為看到站在小院里的瘦高人影而噎住。
五天了,顧悔離去已五日,誰知今日他竟無聲無息的回來了。
他正要開口喊人,但站在小院里的顧悔卻是轉頭看他一眼就躍上屋頂,飛快消失在他的眼前。
渾然不知被顧悔看了許久的葉綿在堂屋察覺外頭有動靜,探頭瞧了一眼,「回來啦,怎么傻站在外頭?」
葉謹開口欲言,但怕提起顧悔讓這幾日才有點笑容的葉綿又心里難受,最終選擇隱瞞。
「沒什么,瞧!」他晃了晃手中的野雞,「我今日捉到的!
看著被綁成一串的野雞,葉綿果然笑了,「我們阿謹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
「這是自然!谷~謹將野雞放到院子里用竹柵欄圍起一個小空間,「我給家里留一只,剩下的明天拿去賣了!
「好!谷~綿由他處置,「你先去洗洗,過來吃飯!
「知道了!谷~謹看著葉綿回到堂屋之后,這才暗松了口氣,目光不由自主看向顧悔消失的方向,幽幽一嘆。
用完飯,葉謹沒讓葉綿動手收拾,這幾日雖然葉綿極力隱藏,但他還是能瞧出她因掛心顧悔而精神不振,他怕她身子出個好歹,早早趕她回房歇息。
葉綿也沒有推托,畢竟家里只有他們倆,家務都是一起分擔,并沒有男女之別,更別提這陣子原本久不作夢,這幾夜卻反覆發夢,讓她夜不安眠。
葉綿推門進房,正打算換身衣物早點歇息,卻發現自己桌上平白多了幾個瓦罐。
她解盤扣的手一頓,疑惑的上前,其中一個瓦罐的封口已經打開,她探頭看了一眼,被里頭亮燦燦的金銀閃了眼。
她不由自主地倒抽口氣,心頭莫名一動,飛快的將所有瓦罐打開,無一例外,里頭都滿是金銀珠寶。
她激動地抬頭看著四周,直覺東西是顧悔送來,只是放眼望去,沒有他的蹤跡。
他這是連見她一面都不愿嗎?既然連面都不肯見,給她這些金銀珠寶何用?難道在他心中她就是一個只重財利之人?
她心中莫名覺得委屈,一時沒忍住伸手將眼前的瓦罐一推,瓦罐一倒,里頭的金銀珠寶也全撒了出來。
在外頭刷碗的葉謹聽到她房里的聲響,心中一驚,濕手隨意在身上的布衫擦著,連忙沖上前敲著她的房門,「葉綿,你怎么了?」
葉綿正氣惱,不想開門,但葉謹不死心,拼命的捶著門,頗有要將門拆了之勢,無奈之下她只能將門拉開。
葉謹看到她氣憤的神情,正要詢問,但是在看到桌上的金銀珠寶后,脫口卻是說:「葉綿,你發財了!」
葉綿沒好氣地看他一眼,「瞧你這德性,就像鉆進錢眼里似的!
葉謹覺得好笑,「你怎么有臉說我?咱們兩個相較,鉆進錢眼里的明明是你,我若有那么一點貪財,也是你教出來的。」
葉綿此時壓根不想跟他耍嘴皮,重重地坐在椅上,看著滿桌的金銀,不想搭理他。葉謹站在桌旁,看著金銀嘖嘖出聲,「咱們顧大哥還是個精明的,知道投其所好!
葉綿敏感察覺他話中所指,「你知道是阿悔送來的?」
葉謹一楞,在她的目光底下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其實方才我回來時,有見到顧大哥!
葉綿聞言,激動的站起身。
葉謹連忙說道:「冷靜些,他看到我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院子里看了你多久。」
葉謹不說還好,一說葉綿的眼眶就泛紅。
「你別哭啊,你身子不好,可別——哎呀!」葉謹不由有些慌了手腳,看她真的落淚,不禁一陣煩躁,「你這樣子存心讓人邁不開腿,難怪人家不想見你!
「混蛋!」葉綿這下終于不管不顧的哭出來,「你們都是混蛋!」
葉謹覺得無辜,但怕她哭出個好歹,只能手忙腳亂的給她遞帕子,「你不是常說萬物皆虛,唯有錢財為真,顧大哥給你送錢來你該開心,怎么還哭上了?」
葉綿哭得委屈,她確實如葉謹所言,人生最大的追求就是一生富貴,顧悔給她送上金銀財寶確實是投她所好。
只是這個傻子,他送來的銀兩足夠他一輩子不愁吃穿,天大地大,有錢財傍身,這世上哪里不能去,之前何必被束縛在那個所謂師父的惡徒手中。
想到他在遇上她之前吃過的苦,又想到他傻得把財富送到她手里,也不知道現在如何,可會因為身上無銀兩傍身而沒得吃喝,好不容易養出的健壯身子又變回初見時的骨瘦如柴?
葉綿淚如雨下,淚眼蒙朧中看到葉謹對著桌上的金銀伸出手,她抽抽噎噎地狠狠拍了下他的手背。
葉謹立刻捂手縮回來,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看著葉綿。
「我的。」葉綿哭得可憐,還不忘將桌上的金銀珠寶往自己的面前攏!改悴辉S碰。」
「葉綿,你還真是讓人無法同情!谷~謹忍不住跳腳,「都哭成這樣了,還有心記掛這些金銀,實在該讓顧大哥看看你現在這嘴臉,看他是瞧上了什么樣的人!
「最好他真能看到!谷~綿理直氣壯的回嘴,「說不定他瞧見了,還會給我更多!
她的大言不慚令葉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仙不成?」
「在你眼中不是,但在他心里肯定是!
葉謹的嘴角微抽,還真是不知如何反駁,原本他對顧悔是否回來抱持著懷疑,但如今看來,單憑他在暗處守著葉綿和送上這些財寶,就看得出他對自己姊姊的重視。
只是他想不通,既然重視,為何要走?
看葉綿抽泣著將桌上的金銀小心翼翼的收好,葉謹只能在一旁干瞪眼,「我等會兒要騎馬出去跑幾圈!
葉綿連看都不看他,只顧著收拾桌上的珠寶,隨意的對他揮了下手。
葉謹對天翻了下白眼,覺得自己之前的擔心真是喂了狗了,葉綿這財迷,果然有銀子就能治好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