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石方村,謝縈柔推開院子的小門,嘆了口氣,回頭看著懷中抱著鐵家千金的蕭離,輕聲說:「你一路抱著她,一定累了,換我抱吧!
蕭離搖頭,「別驚動左右鄰居,妳趕快進去燒一壺水,我想辦法去給她弄身衣服,旁人要是問起,就說是妳遠房親戚來投奔妳的,因為路遠,她娘生了急病,沒有救回來!
想到剛才救下這女孩時驚心動魄的一幕,謝縈柔的鼻子還是發酸,「鐵夫人尸首埋葬的地方你還記得嗎?不要日后找不到了!
「我在旁邊立了一塊木牌,不會找不到的!箘偛潘麄儾幌脒B鐵夫人一起救下,無奈鐵夫人身受一劍,沒有走多遠就傷重身亡。
解開囡囡被封住的穴道,小女孩兒慢慢醒過來,揉著眼睛,驚恐地問:「這里是哪里。磕锬?」
謝縈柔將她抱在懷中,蕭離則趁此機會到隔壁借了套女孩子衣服,讓她幫忙女孩兒換上。
「囡囡,妳娘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她托我們照顧妳。這里很安全,妳可以放心,不會有人傷害妳的!顾矒嶂。
這樣的柔聲細語,讓原本要哭泣的小女孩兒漸漸安靜下來,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她,想了好一會兒,忽然驚呼,「!我認識妳!妳是宮里皇后身邊的那個謝……」
「噓!別說出來!」謝縈柔一把捂住她的嘴。
囡囡這些天已經親眼目睹很多慘案,小小年紀的她也有了不同于一般同齡人的警覺和敏感,她拚命點頭,拉開她的手!肝也徽f,我什么都不說!姊姊,我還能回家嗎?還能見到我爹娘嗎?」
謝縈柔輕嘆,「暫時不能,以后……早晚、會見到他們的。現在妳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活下去,明白嗎?」
一直背著她們的蕭離忽然打斷她們的對話,沉聲說:「噓!別出聲!」
「怎么?」謝縈柔渾身立時一緊。
走到窗邊,蕭離側耳傾聽,做了一個手勢,屋里大小兩個女孩兒全都屏住呼吸,一聲也不敢吭了。
他緩緩走到門邊,手掌剛剛放到門閂上,一把明晃晃的長劍便倏地從門縫中刺進!
蕭離側身一閃,劈手打中那個持劍人的手腕,那人痛呼一聲,他趁機將他摔出門外,把房門緊緊鎖上。
謝縈柔也急忙將屋子里的幾扇窗戶鎖好,剛要問,只聽窗外有人大聲說:「蕭大人,昔日下屬魏建南特來拜見!」
蕭離在屋內沉聲說:「魏大人不必客氣,聽聞你已經升任錦衣衛指揮使,可喜可賀!
外面那人笑道:「要不是蕭大人無故離開京城,這個位子怎么輪得到在下呢?說起來還要仰賴蕭大人的洪福才是。廢話不多說,蕭大人,萬歲非常惦記您,特意叫我來請蕭大人回去,有什么話,您和萬歲當面說清,也免得屬下動手麻煩!
蕭離冷笑,「你不必和我假仁假義,皇宮我是不會回去的,萬歲如果要蕭某的一句話,就請轉達蕭某為了私情,只能辜負他的美意!
「大家都說您冷血,怎么會為了一個小女子壞了您一世的英明?屋里跟在您身邊的,還有那個從宮中逃出來的丫頭吧?這個人也是萬歲欽點要帶回去的,請蕭大人行個方便!
「有本事你就進來拿人試試看!」蕭離厲聲陡起之時,已經拔出腰間長劍,只見他身形如風,瞬間將兩個挑開窗閂,正要鉆入屋內的錦衣衛打飛出去。
「都是我的舊部,你們知道我的手段,不要逼我對你們下狠手!」他森冷的聲音透過窗子遞了出去。
半開半掩的窗戶外,只見幾十名錦衣衛面面相視,一時間竟沒有人再敢上來。
魏建南哼笑一聲,「你們還當他是朝廷命官嗎?萬歲早已革了他的職,你們怕什么?蕭大人,我知道您是高手,我也不是您的對手,不過您可曾想過,倘若我不與您一對一單打獨斗,只是放火燒了這房子……您可怎么辦?」
蕭離一字一頓道:「你不敢。萬歲要的是活人,而不是死尸!
魏建南臉色一變,恨恨的大吼,「上!拿下他!必要時用迷香!」
蕭離立時回頭對謝縈柔吩咐,「趕快用水沾濕布條,捂住口鼻!」
但是他卻沒有時間防備迷香,他的劍鋒霍霍,犀利如電,已經在頃刻間一劍一個放倒了四五個錦衣衛。
謝縈柔撕下裙擺沾濕后捂住自己和囡囡的口鼻,見他只是刺中那些錦衣衛無關緊要的地方,心知他念及舊情,不能痛下殺手,照這樣打下去,他早晚也敗,于是不由得出聲大叫,「蕭離!我去見朱棣!你別打了!」
此時蕭離的臉上已經濺上點點血漬,但是他全然顧不得擦,眼角余光看到有個錦衣衛正悄然無聲地想從后窗逼近謝縈柔,并且手中還高舉著一把短刀,他情急之下縱身躍過去,一劍貫穿了那名錦衣衛的后背,血花飛濺,嚇得囡囡連聲大叫起來。
魏建南在屋外皺皺眉,「還有個小女孩兒在里面?是什么人?蕭大人,該不會幾個月的工夫,您就連孩子都生下了吧?」
蕭離一身殺氣,腳步如盤石一般堅定地持劍躍上屋頂,劍尖逼指,「魏建南,你若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就不要靠著手下的性命為自己賺取軍功,有本事親自和我一戰!」
魏建南狠狠地瞪著他,忽然大喝,「來人!放火!我不信屋內的人就甘心被燒死!」
「卑鄙!」蕭離怒斥縱身躍下屋頂,劍尖直指他胸口。
魏建南向后一退,旁邊幾個錦衣衛正好擋在他身前,被蕭離再度刺傷,卻乍然露出喜色,高明一聲,「放箭!」
謝縈柔撲到窗前,只見不遠處的樹林間有銀光閃爍,她驚呼,「小心!」
蕭離陡然想起錦衣衛中有一門極為厲害的武器——弩弓!他聽到她的驚呼,但是來不及保護自己,只是回身想后撤到她的身邊去保護她。
此時十幾張弩弓一起從暗處發射,他長劍一卷,掃落了幾支弩箭,卻悶哼一聲歪倒了身子。
謝縈柔從屋內沖出扶住他,只見一支弩箭正中他的腹部。
她又驚又急又怕,連聲叫,「蕭離,你要撐住!」
錦衣衛的弩箭上向來猝毒,蕭離抬頭看了她一眼,只艱澀地吐出兩個字,「別哭!谷缓缶退さ乖诘。
魏建南大喜,右手一揚,「將一干人犯帶回去!」
「蕭離,對不起。」她低低地啜泣,有人從旁邊狠狠地拉拽她,她拚命掙脫,卻還是被用力拉開。
蕭離昏倒前說過不要她哭,但是當她的指尖被從蕭離的衣襬上拉開的那一剎那,淚水混雜著她沾染到的他的鮮血,如雨滾落,灑在塵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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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黃昏時,奉天殿中挑起燭火,朱棣端坐寶座之上,冷眼看著眼前這個身材嬌小,卻讓他不容小覷的女孩子。
「妳叫謝縈柔?」他慢聲開口,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
雖然跪在地上,謝縈柔卻挺直了身體,神情莊重,毫無畏懼之色!甘堑,我就是謝縈柔!
「大膽,在圣駕面前居然不自稱『奴婢』!」一旁的司禮太監大斥。
謝縈柔不卑不亢地昂著頭,「我是前朝建文皇帝的宮女,不是永樂皇的!
朱棣伸手一擺,阻止太監后面的話,斜睨著她,「妳的膽子不小。說起妳的名字,朕倒是想起來了,當初朱允炆和馬皇后很疼妳的,是吧?」
她微微點頭!溉舨皇窍然氏群蠖即也诲e,萬歲也不至于特地派人來殺我吧。」
朱棣捏著指骨上的紫金戒指冷笑,「原來妳知道朕當初派人殺妳?」
「萬歲派來的人沒殺到我,卻誤殺了馬皇后!寡矍坝指‖F起當初皇后身死的凄慘景況,她心中大痛。「萬歲真的以為我這樣的小人物可以擾亂先帝心神嗎?」
她的話讓朱棣嗤之以鼻,「朕聽說過妳一些事情。妳在朱允炆和馬皇后面前經常胡言亂語,妄談前生來世,哄得他們團團轉,可惜朕最不信這些東西,妳說這些話也別想迷惑朕。」
她突然笑了。「萬歲認為我是靠賣弄口舌博得圣眷的小丑嗎?要不要我說兩件萬歲的事情給您聽?」
他松開手,很是狂妄,「好啊,朕倒要聽聽妳能說出什么秘密!
「萬歲的秘密有很多,我若是都說出口,只怕立刻就會橫死當場,我只先說一件,萬歲現在是不是很想遷都?」
此話一出,朱棣果然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