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辦?阿勝,他還沒醒來,你說他會不會有事?他會不會被我打成腦震蕩?他會不會死呀!」一個嬌小的身影,在臥房里不停兜圈,嘴里不斷嘀嘀咕咕。
「別緊張,你靜下心來好不好?在我面前來來回回走了一個鐘頭,你不累嗎?
中醫(yī)伯都說了,這個人沒事,雖然額頭被打出個包,但他只是因積勞太久,才會一直睡著不醒。」
「我不放心呀!你看他昏睡了一個上午都沒醒過來,我好怕他真的一睡不醒,那怎么辦?不行!我要再去找醫(yī)生過來看!
「小婷,你冷靜點,你已經(jīng)強押中醫(yī)伯來了兩趟,每次他的說法不都一樣,讓這個人多休息,多睡一會兒,然后他自然會醒過來!箍蓱z的老人家掙脫不了夏婷的蠻力,看診中兩次被人抓出診所,若不是街坊鄰居大家熟透了,夏婷恐怕會被人罵呢!
「可是他一動也不動耶!好歹翻個身告訴我他在睡覺,他看起來根本就是昏迷不醒,我怎么能不擔(dān)心?若不是我,他也不會昏倒!」
「你又不是故意的,如果那群人不找上門來,你也不會這么激動的扔?xùn)|西!
「那群人太過分了,一進店里就破口大罵,還恐嚇我們再不搬,就要放火燒我們的店面,他們眼底都沒有法律這兩個字了嗎?為了收購我們的土地,什么手段都做得出來,我就是氣呀!」所以才用了七成力扔出個沉重的鐵鍋。
她知道自己天生有蠻力,七成力打在普通人身上會有多痛,這下傷到無辜者,所以才會這么的自責(zé)與害怕呀!
「人家「興豐」有錢有勢,花點錢就可以請出地痞流氓干這種骯臟事,而我們這種人只有挨打的份,就算不愿意搬,最后也會不得不搬!」邱東勝邊說邊搖頭,「現(xiàn)在是能拖一天算一天,人家對我們的地是勢在必得,也許過完年,當王媽媽和劉婆婆都把地賣了后,我可能也守不下去了!
「不行!你不是說這棟公寓是你母親臨死前留給你的,那你就更該守住,而且說什么我都不搬,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安居下來扶養(yǎng)女兒長大的地方,我才不搬!我明天就上那叫什么「興豐」的上地公司討公道去!
「別沖動,就算你去,也只會被人家的警衛(wèi)趕出來,說不定還會讓對方對我們使用更激烈的手段!
夏婷垮下臉,眼珠子往床上一瞄,一顆心又開始蕩來蕩去,「他到底什么時候才會醒呀?」
其實早在兩人說得口沫橫飛時,床上躺的人眼皮已動了一下。
這么吵,誰還睡得著?他全身難受地想破口大罵要他們兩個閉嘴,卻在聽見「興豐」兩字時怔了一下。
「我先下去把店鋪的鐵門關(guān)上,別忘了你的寶貝女兒快下課了,等下你去接恬恬,我上來看著他!雇得橐幌麓采咸芍哪腥,邱東勝雖同情他,卻不得不存著戒心。
昏迷的男人盡管額頭有了塊腫包,但那張俊容卻依然有著獨特魅力,屬于男人的直覺,他很不放心讓夏婷和這個男人單獨相處。
「不要!我要守在這里,阿勝,你幫我去接恬恬下課;等他醒來,我必須親自跟他道歉。」
夏婷的堅持,邱東勝不得不妥協(xié)。
少了一個人,房間頓時變得好安靜,夏婷干急的蹲在床邊,一張臉靠近男人胸前,注視著起起伏伏的胸膛,看著他規(guī)律的呼吸聲試圖安慰自己,他沒事,真的沒事!改愕降资裁磿r候才會醒呀!」
眼皮下的眼珠子無奈的轉(zhuǎn)了一下。
那兩道不懂得輕聲細語為何物的人聲,死人都可以讓他們吵醒,只是碰巧聽見讓他很意外的消息,當下滅了他滿腹的火氣,讓他不得不裝昏繼續(xù)聽下去。
這會兒是感覺到女人正貼在他臉前,他怕自己一睜開眼,會把她嚇到。
她也靠得太近了吧!近到他都可以感覺得到她的呼吸就在自己臉頰上。「你為什么還不醒?你看起來好虛弱,人雖然高,卻好瘦,體力一定很差,這一敲,你的頭一定很痛對不對?
「我應(yīng)該先確認后面有沒有人再出手,一失手就害你傷成這樣,你醒來一定會生氣,好好一張臉被我打成這樣,要是我無緣無故讓人打了個腫包,非跳起來大罵不可。」夏婷看到額頭那紅腫的痕跡,實在愧疚極了,拿了冰袋,用力給他按下去,希望下一秒那腫包就會消失。
男人痛得咬緊牙根,差一點想張眸瞪人,這女人的動作就不能輕一點嗎?
「你說不去醫(yī)院,我就找中醫(yī)伯來,他說你這是疲累病,睡一睡就好了,可是你都睡了好幾個小時,到底還要睡多久才夠?你的臉色蒼白是因為痛,還是你真的很累?我拜托你聽到聲音就快點睜開眼,讓我安個心。」
我也拜托你,別在我眼前說話好不好?這樣我哪敢睜開眼睛!
驀地,冰袋離開,換成了一雙手罩在他的雙眼上方,他驚得整個人一震,更加不敢動。
女人的聲音輕輕軟軟的從他臉上飄來:「你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陰影,這表示你睡不好,你看來真的很累耶!你應(yīng)該是要去上班才會來店里買早餐,結(jié)果睡了這么久,死定了,沒去公司,你的老板會不會生氣?」看來她的罪過又多添一筆。
關(guān)心的口吻讓古胤銓忘了要張開眼。
「中醫(yī)伯說你該多休息,睡眠要充足,這樣你的疲勞才會減少,我拜托你,醒來之后要顧好自己的身體……」像個媽媽似的,夏婷在他耳邊不停的嘮嘮叨叨,似乎忘了要病人休息,自己就該安靜點!赴。 我差點忘了,中醫(yī)伯說貼他的膏藥比較容易消腫!
額前的暖源一消失,他的胸口跟著感到一空,好像有種失落感。
他睜了眼,時機剛剛好,當夏婷拿了一坨黑黑的膏藥回來時,他也「剛好」轉(zhuǎn)頭望向她,一臉剛清醒的模樣。
「老天!你終于醒了!你終于醒過來了!」開心讓夏婷忘了貼藥的動作,把膏藥一扔,上前攙扶著他起身!冈鯓樱磕泐^還會不會疼?有沒有覺得想吐、頭暈?
記不記得自己是誰?」
著急的說了一大堆話,終于想起還沒有介紹自己,難怪對方會一直瞅著她看。
她尷尬的把雙手往后扭著,「抱歉,我叫夏婷,是我用鍋子砸中你,然后你就昏倒了,我很想叫救護車把你送去醫(yī)院檢查,可是你又說不去醫(yī)院……」
「我是不想去醫(yī)院,這樣事情會鬧大,我的家人會擔(dān)心。」
不似于先前有氣無力的聲音,這個男人低沉穩(wěn)重的嗓音聽起來好舒服,很有安撫心情的作用。
夏婷發(fā)現(xiàn)自己原本緊張的心情,在聽了他的聲音后,逐漸穩(wěn)定下來。
她朝起身找鞋穿的男人一鞠躬,「對不起,我想你一定很不高興,我不是故意把你敲暈的!挂浑p眼歉然的望著他,「你真的沒有覺得其它地方不舒服嗎?」
「沒有。」他沒有老實道出,就怕一喊疼,這女人會把剛才忘記的狗皮膏藥拿來貼在他的額頭上。
「先生,我真的很抱歉!
「沒關(guān)系!顾麚]了揮手,完全不在意,若不是這個傷,他也不會聽見某件事!脯F(xiàn)在幾點了?」
「下午兩點!顾龖(zhàn)戰(zhàn)兢兢的盯著他,發(fā)現(xiàn)他蹙緊眉頭,慘了!自己鐵定是害他要被老板罵。「先生,對不起……」
「請問我的手提包在哪?」
夏婷一怔,急忙把客廳里的黑色提包拎進來給他,「先生,我很抱歉害你遲到……」
「請問出去的門在哪?」
她又一怔,人家這么有禮貌的問她,她當然要回答,手指很自然的一比。
「謝謝。」
等她回過神,男人已經(jīng)跨過她朝大門走去,她急忙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
「先生,你要走啦?先生,你等等,你不能就這樣走呀!」她還沒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沒事?頭上腫了這么大一個包,腦袋瓜真的沒問題嗎?
古胤銓沿著樓梯走下去,發(fā)現(xiàn)樓下就是案發(fā)現(xiàn)場的早餐店,他停下腳步,跟上來的夏婷來不及煞車,砰一聲撞上他的背。
古胤銓按著被撞疼的背,回身看著再次道歉的小女人。
「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我說先生,你才剛清醒,用不著走這么急,你得先休息一會兒,讓我確認你是不是真的沒事?」
「這只是一場意外,我還要趕去公司,你就別在意了!构咆枫尪Y貌性的回個微笑,身體卻刻不容緩地一轉(zhuǎn),腳才踏出店鋪一步,突然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道扯住他的手,讓他前進不了就算了,那股力道還真把他的手給扯疼了。
冒著冷汗,他扭過頭盯著滿臉倉皇的女人。
「先生,你等等,你不要走這么急嘛!我拜托你先等等我。」夏婷扯開嗓的大喊,引來巷口不少行經(jīng)路人的注目。
古胤銓點了頭,拯救快被扯下的胳膊;夏婷放開他,火速沖到某張圓桌,抱了一個大籃子,順手扯了個塑膠袋來。
「先生,你早餐沒吃,中午又睡過了,現(xiàn)在一定很餓,來來來,這是我們店里的招牌燒餅,油條剛才阿勝才炸沒多久,還有剩下的鍋貼、小籠包全都給你,我看你這么瘦,活像風(fēng)一吹就倒,應(yīng)該多吃點,所以我燒餅給了你五個,油條也給你五份,鍋貼、小籠包各二十個,我還在想要不要幫你煎個蛋餅?」夏婷嘰哩呱啦數(shù)出一堆東西,再一個個塞入塑膠袋里,末了往古胤銓懷中一放。
這一袋東西足足可以喂飽十個人。
拒絕不了對方的好意,古胤銓只有收下這熱心女人的食物。
這回腳多走了三步,另一個胳臂又遭蠻力扯住,他的眉因疼痛緊蹙,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打算卸下他的胳膊!
「等等、等等,先生,我拜托你,你一定要吃完呀!你整天都沒吃東西,哪來的體力工作?我求求你一定要記得吃完,不要敷衍我。」
夏婷了曉的聲音吸引了更多人觀望。
一個女人掛在他手臂上直哀號,古胤銓一方面被人注視得怪不好意思,一方面他要拯救自己的手,遂點了頭。
豈料,他才往前一定,那女人又一次拽住他的手。
「等一下、等一下,我拜托你呀!先生,有空就要多休息,你知不知道醫(yī)生都說你缺乏睡眠,這很嚴重的,所以我拜托你今天回家后,一定一定要好好睡上一覺,拜托你呀!」
以兩人為中心,周邊圍了愈來愈多人。
古胤銓咬緊牙關(guān),忍下疼痛,扯了抹算是溫和的笑容點了點頭。
「太好了!瓜逆每偹闼闪艘豢跉,但下一秒,她又不放心地抓了人家的手掌心,牢牢的,完全沒注意到某人的黑眸驀地溜下來驚異的看著她。
古胤銓被她的古道熱腸表現(xiàn)困惑住,黑眸直勾勾的盯著她,那張熱心小臉好像會傳播熱力似的,令他整顆心也隨之一暖。
「我拜托你,先生,無論如何,你明天早上都得過來我這里一趟好不好?讓我確認一下你真的沒事,也沒有任何后遺癥,明天早上我會替你準備早餐,如果你不介意,我還可以幫你準備午餐,讓你吃得營養(yǎng)又健康,所以你明天一定一定要來呀!」
古胤銓在想,是不是他若說不,他就永遠走不出這條巷子?
「先生,我拜托你、拜托你呀!」
充滿關(guān)心的眸光讓他的心頭莫名發(fā)熱,一聲聲真誠不作假的拜托聲,令他的頭不覺就這么點了一下。
「太好了!」夏婷高興的放開他,人也往后退一步,對他晃著手,興奮的說道:「就這么說定了,先生,你今天晚上一定要睡個飽覺,明天早上再來我這里吃早餐,我會等你的!」
好不容易他從那女人的「手中」平安離開,轉(zhuǎn)出巷口,他盯著手上那袋食物發(fā)起呆來,想著那女人關(guān)懷的話語,唇上揚,再上揚,再再上揚,終究笑了出來。
這個女人挺好笑的,為了一個陌生人,就算是愧疚使然,也能傾盡所有的熱忱;他不過就是被她打傷了額頭,她競連他的身體健康都一并攬到身上管了。
盡管嘮叨、羅唆,但她那股母雞護小雞的關(guān)懷姿態(tài)卻讓他感到很窩心,真是個有趣又可愛的女人,只是如果她能別那么粗魯更好。
眉頭突然一攢,那個叫夏婷的女人已經(jīng)有了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