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曲棍球場的管理監控室里,一大面的電視墻上有著一格一格約八吋大的屏幕,上頭是曲棍球場各個不同角度的攝影機拍傳回監控室的畫面。
攝影鏡頭有遠有近,遠鏡頭可以看到整個球場,近鏡頭甚至可以在監控室選擇近攝,看到球員的臉部表情。
此時已是子夜時分,球場上只有一個人在打曲棍球。
曲棍球算是一種有點危險性,且野蠻的運動,因此比賽時球員們會被要求穿戴上全副的護具。
也許是單獨一個人發泄情緒似的打球,球場上的球員并末戴上球帽和臉上的護罩。
他用力的揮動木桿,腳下冰刀速度之快,教人替他捏了把冷汗!
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且在冰上曲棍球場,男人細致俊雅的臉上滿是汗水,甚至連柔軟的發絲全都沾濕了。
一個揮桿擊球的動作將黑色小球打進網子里,他飛快的勾出球,往遠方擊去,又是一連串快速度的追逐……
風揚動了他略長的發,再度進球后,他仰著頭閉上了眼,任由余速在冰上慢了下來。他偏冷的臉上雖沒有什么情緒變化,但緩緩睜開的眼里卻是化不開的寂寞
這樣的寂寞令在監控室里看著屏幕的向月寧紅了眼眶,不愛哭的她竟淚流不止。
元喆的眼神,又回到了他剛出現在二十一世紀時的寂寞,不!是更甚!
那時抹去他眼中寂寞的人是她,而今……讓他重拾這樣情緒的也是她!也許還多了被最相信的人背叛的寂寞!
用力的抹去了臉上的汗水,元喆走出球場。
換上球鞋,他走在僅留安全燈的通廊,看見不遠處的監控室里透出燈光。他來的時候,監控室應該早就鎖上了,球場的鑰匙還是傍晚時候,他提前去跟管理員拿的。
正當他覺得奇怪,手上的曲棍球棍不自覺的緊握之際,一道纖細人影由里頭走了出來,即使是逆光,他也一眼就認出站在那里的女人是誰。
他眼底掠過了訝異,然后又重新邁開步伐,在距她數步的距離時,他驚見她臉上的淚水,可他強迫自己視而不見,冷漠的經過了她身邊。
向月寧的心一陣抽痛。他連看都不看她了嗎?咬著唇,她咬得極重,甚至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不行!她等了他幾個小時了,如果連心里的話都沒法子說,那她就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而且她今天可不是來冷戰的,若要冷戰,又何必下定決心到這里來?
她一定要把事情解釋清楚,這才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她和一元喆對彼此的心意。
元喆臉上的寒霜令她鼓起好大的勇氣才開口,“我……等你很久了欽,你就這樣離開嗎?”她在他來到球場前就到了,可她想自己和尹德的事一定帶給他很大的壓力,最好先讓他打球發泄一不會比較好,所以現在才出現。
越過她的元喆猶豫了一下,止住步伐!盀槭裁纯蓿俊
“你不見我!币幌氲竭@幾天的委屈,她還真的挺難過的。
他吁了口氣!拔疫沒想到要用什么態度面對這件事!彼芾,有生以來第一次,他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一件事!
尹德對他而言是個很大的威脅,他和月寧認識一年,可尹德和她卻是青梅竹馬,而且他可以感覺得出來,尹德絕對是喜歡她的!
而月寧……
打從他認識她,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阿德”。阿德,你知道嗎……阿德……
剛開始他以為因為那只布偶兔叫彼得兔,因此她才叫它“阿得!
她習慣有什么心事就跟“阿得”說,后來他才知道,兔子叫“阿德”,是尹德的德,而且兔子還是尹德送她的!
尹德不在她身邊,而她的日常生活卻少不了他,這樣的情感令他心驚,有一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新聞的事他知道是假,可是這個隱憂確實存在。
向月寧深吸了口氣!八晕襾砹耍 彼粗,他俊美的面貌好像……越來越模糊了!瞇了瞇眼。阿……阿德?
不!不對!是元喆!
她不斷的在心中默念,是元喆!是元喆!這里是鴻宇的球場,阿德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他絕對是元喆!
元喆看她臉色變得怪怪的!澳阍趺戳?”
向月寧搖了搖頭。“沒事!我……沒事!”她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事情上!拔医裉靵碚夷憔褪菫榱藞蠹埳系氖!彼男乜诤脨、好熱,到球場會不會令她清醒一點?“我們到球場的觀眾臺上好嗎?”
一路上向月寧試著解釋那天的情況和莫名其妙上報的事,元喆則靜靜的聆聽,不發一語。
他將大外套脫下來搭在她肩膀上。
她繼續滔滔不絕的說:“……你不覺得我很冤枉嗎?”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元喆嘆了口氣,“月寧,你不夠相信我!
“你還不是不夠相信我?你一定也相信那可惡的新聞!要不你也不會氣得這么多天不接我電話!三天欸!三天之中我至少撥了近百通電話!你元喆就這么了不起嗎?”
“我沒有相信報紙上的報導!
“還說沒有!”她瞪他,“別說你是那個萬眾皆醉我獨醒的人!你真的相信我沒和阿德吻上?”
“雨夜激吻該是兩情相悅,而不是一頭熱吧?”
“你想說什么?”
“你的手一直是放在身子兩側,而沒有回抱他!
向月寧怔住。對喔!為什么她沒想到這些?“那你為什么……”
“你對我撒謊!
“那也是因為……”她低低的說:“我怕你生氣!
他不否認,也沒有虛偽的說“我像這種沒度量的人嗎?”或是“老朋友見個面沒什么了不起!”這等場面話。
仿佛隔了一世紀之久,他才開口道:“在我的想法中,嫉妒、沒風度和猜忌是很失禮、沒自信的人才會有的。可在你和尹德的事件中,我發覺自己原來也不過是沒自信人中的一員!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沒自信’也是遇上情敵的附贈品。”坐在觀眾臺上,他手肘往后撐地,打直了修長的腿。“事情發生后,我一方面想問你,一方面卻不敢見你。”
“不敢,為什么?”
“一個嫉妒的男人毫無理智可言,說重了話,事后鐵定后悔,要裝出毫不在意,又很假。最后我選擇自我沉淀后再見你!迸_風時,海浪總是打得特別高,可那終不是常態,臺風過去后,海浪又會恢復平時的波動了。
向月寧想了一下!澳阃瑫r也想順便懲罰一下我吧?”三天的不理不睬夠她受的了!
“我希望……我們之間什么都可以說,什么都不隱瞞!”
“我知道了!笔虑榻K于和平落幕,她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吧?撐著下巴,她看著曲棍球場!霸獑,我一向都以為你是那種慢條斯理、溫溫吞吞的性子,第一次看你打球這么……狠!”在美國她也看過他打曲棍球,感覺上好像沒有這么不要命。
“如果你和尹德的報導是真,也許你還可以看到更狠的!彼。
向月寧瞪他!笆前!某個媒體寵兒聽說是師奶殺手厚!嗯嗯,備受女人愛戴的男人很難禁得起誘惑的,到時候啊……你會知道什么叫最毒婦人心!”
“我也很期待呢!”
看著他的笑容,她忽道:“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到二十一世紀來的原因?”
“你想說什么?”
“以前沒發覺自己的心情,有些事就不在乎,可現在我反而有點擔心了起來!彼p手抱膝,將下巴擱在膝蓋上,“越是喜歡你我就越不安,擔心有朝一日,你要找的桃仙出現了,你該怎么辦?”
“我既然選擇你,就不會再作更改!边@是他這陣子才認真想過的問題,絕非為了讓向月寧安心才說的。
向月寧若是桃仙轉世,那他將感謝上蒼,若不是……他也將娶她,而舍桃仙。
聽了他的話并沒有太多喜悅,她憂郁的說:“最近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彼⒅哪樋,好怕自己在下一秒又把他看成尹德。“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不認得你,我……我是打個比方!例如你明明就站在我面前,可是我卻把你當成另外一個人,然后把另一個我并不愛的人當成是你,你會怎么做?”
“你在胡說什么?”元喆當她在說笑。
“我是說如果嘛!你會怎么做?”
瞧她問得認真,即使覺得荒謬,他也認真的想了一下!拔視,等你想起我!
“如果我一輩子都把別人當成是你,再也想不起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