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姬皓婷一點(diǎn)也不想當(dāng)旅館女老板。
她寧可窩在夏莉兒的豪宅,作一輩子的免費(fèi)女傭,但是老婆婆在臨終前拉著她的手,逼她發(fā)誓,若她把旅館讓給別人,下輩子會變成北京烤鴨……
一想到北京烤鴨的制作過程,先被拔毛,吹成汽球狀,再被火烤,然后以鐵鉤穿過,掛在玻璃窗前供路人欣賞裸體,最后還要被千刀萬剮,皮肉分家,骨頭炒菜,鴨頭熬湯……所以她只好勉為其難地去當(dāng)旅館女老板。
一如往常,她涂著包公臉,身上穿著像包肉粽,幸好今天寒流來襲,天氣不會太熱。她坐上往海邊的火車,在火車上,她以為沒人會注意她,但,沒想到兩個黑人當(dāng)她是仙女下凡,用她根本聽不懂的英文和她搭訕,嚇得她一連說了一百次no!
好不容易打發(fā)走那兩上黑人,正想合眼,坐在她旁邊的婦人,懷中的嬰兒突然醒來,看到她如見到鬼般哇哇大哭,她只好起身到車廂與車廂連接處罰站,卻遇到一個暈車的女高中生,將她唯一一件白大衣吐成花大衣。
下了火車,沒有一部計(jì)程車肯載她,不只因?yàn)樗,而且她提著兩只皮箱,還因?yàn)樗姓J(rèn)枕的習(xí)慣而在背上綁了一個枕頭,看在任何人眼中,她的模樣都像來海邊自殺的瘋黑女人,難怪沒有計(jì)程車敢賺她的錢!
好不容易走到老婆婆給她的住址,她差一點(diǎn)昏倒……
不是因?yàn)槔刍璧,而是被嚇昏過去,那間旅館簡直像棟鬼住的旅館。
她看了看手中的便條紙,確定自己沒走錯地方,現(xiàn)在她總算明白老婆婆為什么要撿破爛,因?yàn)檫@間旅館根本是個大破爛!她敢跟老天打賭,這間旅館可能在恐龍時代就存在了,屋頂上到處可見補(bǔ)綴的痕跡,有好幾處窗子沒有玻璃,籬笆坍塌、外墻剝落,門口的木頭階梯長滿青苔,庭院中的雜草長到她的膝蓋……
“你現(xiàn)在知道了吧!”從她身后響起熟悉的刻薄聲音。
“知道什么?”姬皓婷回過身,面對老婆婆的女兒——朱麗葉。
“沒有人會來這兒投宿!敝禧惾~嗤之以鼻。
“或許。”姬皓婷樂觀地說,“但整理一下就會有客人來了。”
“你別笑掉我的大牙了,整理這間破旅館要花多少錢?我勸你不如賣了。”
“賣給誰?誰會笨到買這間破旅館?”姬皓婷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有個大財(cái)團(tuán)想買這塊土地,蓋休閑度假村。”朱麗葉挑明說。
“不行,賣了它,我下輩子會變成北京烤鴨!奔ю╂脠(jiān)決地?fù)u頭。
“你別管我媽說什么,下輩子的事是由老天決定的,不是我媽!敝禧惾~大叫。
姬皓婷雙手捂著耳朵,深怕自己的耳膜會被她叫破,坦白說她對朱麗葉一點(diǎn)反感也沒有,甚至打從一開始,還沒見到她的人,光聽名字她就喜歡上她。因?yàn)樗钕矚g的女主角就是莎翁筆下的朱麗葉。
這么漂亮的女孩子,又有一個這么好聽的名字,照理說她應(yīng)該溫柔可人才對,可是她好像很容易發(fā)怒……
她猜想,朱麗葉可能是受到生理期的影響,如果是,算她今天好運(yùn)遇到貴人,以前她也有這方面的困擾,但現(xiàn)在她有治經(jīng)痛的秘方,是牧師娘教她的一杯蛋酒。
其實(shí),她真的很好騙,蛋酒是治感冒的,她不知道牧師娘給她喝蛋酒,是因?yàn)樗缓染凭蜁X,睡著了自然就感覺不到經(jīng)痛。
“請問一下,你是不是大姨媽來了?”姬皓婷出自一片好心的問道。
“我沒有姨媽,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賣不賣?”朱麗葉真想掐死她。
“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老婆婆,我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奔ю╂美碇睔鈮。
“你是個笨蛋,守著這間破旅館做什么?”朱麗葉咄咄逼人地問。
“經(jīng)營!”姬皓婷眉頭微微皺起來,心想,她終于遇到比她更笨的人,這間旅館雖然破舊,但它大得可以做五十只大象的樂園,她一個人住這兒豈不太浪費(fèi),當(dāng)然要租給旅客來住哦!這么簡單的道理,朱麗葉居然想不到,難怪老婆婆不放心把旅館交給她管理!
“它是只不會下蛋的老母雞!敝禧惾~明白地指出。
“我不要金蛋,我只要能賺鈔票就好了。”姬皓婷也明白地告訴她。
“你有沒有去檢查過你的大腦?”朱麗葉忍不住懷疑她頭殼壞掉。
“有,莉兒安排我去做過全身健康檢查,一切正常!奔ю╂玫靡獾恼f。
“莉兒是哪根蔥?”朱麗葉冷哼,覺得跟她說話有如對牛彈琴。
“她不是蔥,她是個人,是我好朋友!敝挥邪装V才會替根蔥取名字。
朱麗葉怔怔地看著姬皓婷,仿佛看一個外星人,她的眼神充滿疑惑,原本她還以為這個面如黑炭的丑女聰明絕頂,才能從她那精明的媽媽身上騙到這間破旅館,畢竟這間破旅館雖不值錢,但土地可是價值連城。
不過,她仍然小心提防姬皓婷是裝笨——扮豬吃老虎。
“算了,我懶得跟你說白癡話,我問你,你有錢裝修旅館嗎?”
“我沒有,但莉兒有。”夏莉兒一向是姬皓婷的專用提款機(jī)。
“你用點(diǎn)大腦,借錢要還錢,還要還人情債!敝禧惾~軟硬兼施地說。
“莉兒不但從不叫我還錢,而且她還拿錢叫我?guī)退ā!奔ю╂贸錆M感激。
朱麗葉眼冒火星,氣呼呼地抓著頭發(fā):“我快被你氣死了!”
“要不要我叫救火車?”姬皓婷出自善意地問。
“你給我記。 敝禧惾~忍無可忍地轉(zhuǎn)過身,跟白癡說話會夭壽。
“我一直記著你呀,你是老婆婆的女兒,你叫朱麗葉。”
“住嘴!”朱麗葉悻悻地轉(zhuǎn)回頭,她本來打算回住處洗個冷水澡,冷靜一下快被氣炸的腦袋,她必須想個好法子趕走這個黑山女妖,但靈光一閃,她突然笑臉相迎地說:“我好像忘了告訴你,賣掉這間破旅館你可以凈賺三億!
姬皓婷的嘴仿佛被縫衣機(jī)壓過似的,抿成一條直線。
也難怪她一副糗相,朱麗葉不屑地想,這個數(shù)字足以讓全天下的貞節(jié)烈女改行去賣身,“你怎么就說話?是不是高興得忘了怎么說話?”
只見姬皓婷打開皮箱,從一堆內(nèi)衣褲中找到紙筆寫下:“不是,是你沒叫我張嘴說話!
朱麗葉一臉被打敗的模樣,老天爺,她真希望在手中有一把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射死這個比白癡還白癡的丑八怪:“你現(xiàn)在可以開口說話了。”
“不賣!奔ю╂煤翢o轉(zhuǎn)圜的余地。
“看不出來你人這么瘦,卻有一個大胃口!
“你真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我一餐要吃四碗飯。”
“我管你一天吃幾碗飯,五億如何?”朱麗葉比出五根手指頭,不過她心中更希望這五根手指頭能飛到姬皓婷臉上,留下鮮紅的五爪標(biāo)記。
姬皓婷感到納悶,朱麗葉為什么就是聽不懂她的話?想了一下,她總算明白,這里是鄉(xiāng)下,不比市區(qū),她不該用普通話,我講土話他會通:“就算是五億,我也不賣,因?yàn)槲也幌胂螺呑幼儽本┛绝啞!?br />
“我警告你,別以為裝傻就能平安無事,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朱小姐,經(jīng)營旅館是令堂的心愿,你為何執(zhí)意非要把旅館賣掉不可?”
一股惱怒的緋紅竄上朱麗葉的臉,她說到她的痛處,她是她媽媽的女兒,眼前這個長得比烏鴉還丑的女人得大餅,而她卻一毛錢也沒得到:“難怪我媽會把旅館交給你,因?yàn)槟愫退粯邮莻瘋子!”
姬皓婷斥責(zé):“朱小姐,罵自己母親會被天打雷劈的!
“我母親沒把旅館留給自己的親生女兒,卻給外人,她才該被天打雷劈!
“被你這么一說,我懂了,你不是老婆婆的親骨肉,你是養(yǎng)女。”姬皓婷正氣凜然地說:“恕我直言,養(yǎng)育之恩大于生育,你應(yīng)該到媽祖面前好好的懺悔一番,不然我勸你,下雨天少出門為妙。”
只要再和姬皓婷說一個字,朱麗葉保證會去撞墻,趁著還沒發(fā)瘋以前,她如逃避瘟神般邊跑邊喃喃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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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現(xiàn)在是大白天,不然姬皓婷還真不敢走進(jìn)鬧鬼似的破旅館里。
老天爺,她環(huán)顧著四周,里面亂得連豬都不想來住,到處是厚厚的灰塵,還有不良少年來過的痕跡,椅子被砸得稀巴爛,墻上被鬼畫符;但就算是瘌痢狗也有可愛的一面,總算讓她找到這間破旅館的優(yōu)點(diǎn)——后院有一大片荒廢的農(nóng)地。
這時,她的腦海浮現(xiàn)美麗的景象,只不過美麗是需要金錢打造,她得向全世界最好用的提款機(jī),不用刷卡就能領(lǐng)錢的夏莉兒求救了。
看一看手腕上一只兩百五十元的凱蒂貓仿冒表,時針停留在兩點(diǎn)的位置,這不是北京時間,因?yàn)樗臄?shù)學(xué)和英文成績向來都不超過六十分,夏莉兒知道她不會換算,所以將她的手表調(diào)成瑞士時間,以備不時之需。
瑞士那邊是半夜兩點(diǎn),夏莉兒在睡覺,她干脆先打掃一下旅館好了。
找到掃帚,把還沒有玻璃的窗戶全部打開,讓陽光將霉味除出去,然后脫掉花大衣。她那傲人的身材,讓她連自己的小腹都看不到。
挽起毛衣袖子,露出兩條白皙纖長的手臂,從二樓的房間開始大掃除,先將床罩、枕頭套和窗簾分批抱到洗衣間。可喜可賀,洗衣機(jī)還能用,而且是全自動,只不過會發(fā)出幾幾瓜瓜的怪聲音。
接著姬皓婷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床墊一個個推到陽臺上曬太陽,然后用帶來的毛巾綁在臉上,蒙住口鼻,找到一張四只腳沒斷的椅子,先從天花板上的塵網(wǎng)清除掉,再來是墻壁……
非常井然有序地清理完六個房間之后,她快馬加鞭的跑到樓下的洗衣間,把洗好的床罩取出來,放進(jìn)臟的床罩繼續(xù)洗,再把洗好的床罩拿到后院的晾衣架去曬,接著再沖回樓上。周而復(fù)始,三個小時后,除了玻璃之外,樓上可以說是煥然一新。
再來是樓下,但是她的肚子有些餓,那就先從廚房做好了,一打開櫥柜,成群的老鼠竄出來,她最怕老鼠,原本是嚇得無法動彈,但有一只特別肥大的老鼠居然對她齜牙咧嘴,一副要攻擊她的模樣,讓她嚇得尖叫跑出去。
“砰”的一聲,她以為自己撞到一棵怪樹,強(qiáng)硬的樹干充滿彈性……
“小姐,你還好吧?”一個低沉好聽的男性聲音從她頭上傳來。
“嚇?biāo)牢伊耍 彼痤^,分不清她是被老鼠還是被他英俊的臉孔嚇呆了。
“你是見到鬼了嗎?”他嘴角揚(yáng)起一抹冷笑,仿佛見到鬼的人是他。
“你很笨,鬼在白天出來會被太陽曬死的!苯裉焓潜咳斯(jié)嗎?
“那你干嘛叫得這么恐怖!”他皺起眉,對于她罵他笨很不高興。
“有好多只老鼠……”她眼睛突然瞇起來打量他,這男人不僅長得好看,連西裝都好看。“你是什么人?如果你是來投宿,對不起,請你晚些天再來!
他從西裝內(nèi)口袋取出名片:“我是來買這間破旅館的。”
接過名片,她瞄了一眼,心想這個叫宮志超的男人真騷包,總經(jīng)理這三個字還燙金,有錢人就是愛現(xiàn)。這種錢拿去救濟(jì)索匹亞饑民才對,“宮先生,就算你說破嘴皮,偶也不會賣的!
“姬小姐,賃你的工作經(jīng)歷,我想你并不適合做女老板。”
“你調(diào)查過我!”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對初次見面的人感到憤怒。
“沒錯,最適合你的工作應(yīng)該是做情婦!彼囊暰瞟向她偉大的胸部。
“你媽媽沒教過你非禮勿視嗎?”她的雙手立刻緊張地環(huán)胸。
“你又不是沒穿衣服,再說,”老天,他剛開始還沒注意到她豐滿的身材,她的動作引起他的注意,他的目光就像是蒼蠅盯著西瓜,不但趕不走,而且還樂在其中,“你那里那么突出,想不看都很難。”
“滾出去,這里不歡迎你!彼薏坏糜檬种赴阉壑閾赋鰜怼
“我偏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樣?”他一副無賴的表情,無異是火上加油。
“我要打電話報警,告你私闖民宅!彼妗
“姬小姐,旅館是公共場合,不是民宅。”他提醒。
“你再不滾,我就叫警察來捉小偷!彼R危不亂地說。
“警察絕不會相信有哪個笨賊會想偷這間破旅館!彼渎暣笮Α
這倒是真的,姬皓婷心底暗自嘆了一口氣,雖然從律師手中接過大門的鑰匙,但那個大門根本不需要用鑰匙,只要手輕輕一推,大門自然發(fā)出歡迎的響聲,不過就算小偷看到大門是開的,也會效法在禹過而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