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后,待江寧安每日一早過來為他例行請脈時,他狀似漫不經心的開口——“那日本王去江府拜訪,你領本王去的那處寢房,是你的睡房嗎?”
為他切完脈,江寧安收回手,心忖他既已得知她假扮大哥之事,也就沒再隱瞞他,坦承回答,“那小院是我大哥的住處。”
所以那青竹睡枕自然不是她的,羅東麟臉色不由得黑了黑,他一直以為那睡枕是她睡過,所以這才不嫌棄的帶回來,結果他睡了這么多日的睡枕,竟是她大哥睡過的。
想及此,他嫌惡的恨不得將那睡枕給撕了。
江寧安一時沒察覺他臉色的異狀,收起脈枕。
“經過這陣子調養,王爺的身子已健朗許多,快過年了,我也差不多該——”
她話還未說完,就聽他咬牙切齒道:“你好大的膽子,膽敢戲弄本王!”
聞言,她一臉莫名的看向他,“我沒騙王爺啊,王爺的身子確實已無礙!
“本王指的是那枚睡枕。”
“睡枕?什么睡枕?”她一時之間沒想到那件事。
“那枚本王從江家帶回來的睡枕!”他面色不善的提醒她。
一怔之后,江寧安想起他適才問她的事,這才醒悟過來,他定是知道了那睡枕是大哥的,想起那日的情景,她一時忍俊不住噗哧笑出聲。
“當初我和祖奶奶都曾一再勸說王爺,要為您縫制個新的睡枕,是王爺非要那枚睡枕不可!
見她竟還敢嘲笑他,于是準備好好懲罰她,“本王當時被你蒙騙,不知那是你大哥的睡枕,你膽敢欺瞞本王,你說你該當何罪?”
見他板起臉孔,似是動了真火,她小心翼翼道:“要不我給王爺做一個新的?”
“哼,這豈不便宜你了!弊屗恢榈乃藙e的男人的睡枕這么久,想要他就這么饒過她,可沒那么簡單。
她連忙道:“不便宜不便宜,實話告訴王爺,我打小同大哥一塊習醫,所以并不精通女紅刺繡之事,長這么大還不曾親手做過一件衣裳呢,這縫制睡枕可是頭一遭啊。”
聽聞她是頭一次給人縫制睡枕,羅東麟有些意動,略一沉吟,再多加一個條件,“除非你給本王再做一件衣裳,本王才考慮原諒你這回!彼\衣華服多不勝數,但心上之人親手做的卻一件都沒有。
江寧安心中為難,讓她縫縫睡枕勉強還可以,讓她做衣袍,可就難倒她了,可瞧見他那雙桃花眼虎視眈眈瞪著她,她不敢不答應。
“好吧,可那衣裳和睡枕要等過完年后再給王爺,過兩天便要過年,祖奶奶已差了人來讓我回家!
他不想放她回去,恨不得把她牢牢的拴在王府里,哪里也不讓她去,但想到不久后,便能光明正大的迎娶她進門,羅東麟也沒再強留她,將她拽進懷里,吻了吻她那張嘴。
好半晌,江寧安才滿臉通紅的離開他懷里,接著不放心的抬手檢查臉上的胡子,查看是否有被他給扯亂。
羅東麟忽然瞇起眼,想起自個兒竟能一再對著她那滿臉的胡子吻下嘴,還吻得欲罷不能,臉色不禁有些古怪。
見他猛不防抬手扯去她臉上的胡子,江寧安驚呼一聲,“王爺?”
“這些胡子看得礙眼!彼鋈话l現自個兒竟從未吻過沒胡子的她,一把將她臉上的胡子全都扯下后,又將人重新擁入懷里,攫住她的唇瓣,狠狠吻著。
沒了那些扎人的胡子,她的臉蛋光滑柔嫩,雖因沾著漿糊的緣故而有些粘糊,但他不在意,霸占她的檀口,恣意的吮吻著她的唇瓣,勾纏翻攪著她的粉舌。
她的呼息間充滿他的氣息,這次的吻來得比先前都還要狂烈,她覺得自個兒仿佛快要窒息在他的吻下,心悸得兩只手緊緊攀著他的頸子。
這次的滋味比起先前還要甘甜,良久,羅東麟才肯放開她,他再不放開她,怕會再也壓抑不住體內沸騰喧囂的yu/望而要了她。
他這人雖素來任性而為,在這方面卻也分外的恪守禮儀,不愿如此輕慢的對待她。
翌日,江寧安收拾了下,準備回江家時,有人登門拜訪。
“稟王爺,朱家二少爺和大小姐前來拜見王爺!
“哪個朱家?”羅東麟正瞪著因為要回江家,而顯得興高采烈,沒有半分不舍的江寧安,心情十分不好,恨不得改口不準她回去。
“是雅妃娘娘的侄子朱德松與侄女朱映珍!睆埞卮稹
“他們來做什么?”
“說是得知王爺之前遭蛇咬傷,特意來探望您。”
他遭蛇咬傷都已是好一陣子前的事,這朱家兄妹這會兒才想到要來看他,明顯只是個借口,羅東麟沒打算要接見他們,但在見到江寧安聽聞朱映珍的名字后,便斂去了臉上的笑顏,緊盯著張公公瞧,原不打算見朱家兄妹的羅東麟,遂改變主意決定接見他們,還拉著她一塊過去。
江寧安曾聽韋欣瑜提過,這朱映珍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來到廳堂,見到端坐在里頭的朱映珍,不禁暗自打量她。
見她生得杏眼桃腮,眼含春波,一身雪膚玉肌,五官艷麗,確實是個大美人,而這位大美人在看見走進來的羅東麟時,與坐在一旁的兄長一塊站起身,盈盈微笑的朝羅東麟欠身施禮,隨她同來的兩名侍女也躬身行禮。
行過禮后,朱映珍柔聲啟口,“映珍與二哥冒昧來訪,還請王爺見諒!
因著雅妃的緣故,羅東麟先前曾見過朱家兄妹,上坐后,示意江寧安坐在他下首的位置,這才朝他們抬手賜坐。
“多謝王爺!敝煊痴湫闹衅婀纸瓕幇驳纳矸,卻也沒多問,落落大方的坐下,兩名侍女侍立在她身后。
“朱少爺和朱小姐來求見本王有何事?”羅東麟神色不冷不熱的詢問。
朱德松此次純粹是陪妹妹前來,聽了寶賢王的問話,忍不住把眼神投向妹妹;他模樣雖長得像父親,身量矮胖,但卻不像父親那般會說話,口舌十分笨拙,過來前妹妹已叮囑過他,讓他沒事少開口,一切她自會應對。
朱映珍未語先笑,櫻唇微啟,“聽聞王爺遭蛇咬傷,正在府里調養身子,映珍偶然得到一支五百年的野人參,特意把這野參送來給王爺滋補身子!闭f著,她朝身后的侍女吩咐了聲!鞍岩皡⑺腿ソo王爺!
她一個尚未出閣的女子,不好獨自前來王府,大哥和小弟為人輕浮,她擔心他們會說出什么不得體的話,惹得寶賢王不快,這才會找上生性木訥的二哥作陪。
“是。”她身后的侍女取出帶來的野參,兩手捧著野參送上前。
宮里送來的各種人參靈芝已有不少,羅東麟哪里看得上這區區一支野人參,但見江寧安盯著那支野參看著,遂收回原要拒絕的話,讓張公公收下。
張公公示意一旁的小太監上前,從那侍女手上接過野人參.
朱映珍見他肯收下這禮,淺淺一笑道:“王爺氣色不錯,想來王爺的身子已康復許多。”
“嗯。”羅東麟支手托腮,漫不經心應了聲。適才聽她所說,他明白今日朱家兄妹來訪,多半是出自這朱映珍的主意,見她遲遲不說明來意,他也沒問,打算看她究竟何時才要坦言。
見他沒搭腔,朱映珍臉上仍是巧笑倩兮,她素來對自個兒的容貌有自信,憑著這副絕色的容顏,京城中多少貴公子為她傾倒,甚至還有人為博她一笑,連性命都不顧惜,她不相信寶賢王能對她的美色絲毫不動心。
“不瞞王爺,映珍此來,是有一件事想求教王爺,以解開心中疑惑。”她柔聲啟口,眼波流轉間顧盼生姿。
“是何事?”羅東麟發現坐在下首的江寧安,時不時的望向適才送野參過來的那名侍女,因此也忍不住朝那侍女瞟去一眼,見她那張臉毫不出色,臉上還長了幾顆麻子,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吸引了她,讓她頻頻望著。
“這事映珍委實難以啟齒!彼q豫的輕咬著下唇,似是十分為難。
他素來不喜女子矯揉造作,見她這般,絲毫沒有半分憐香惜玉之情,淡淡道:“既然難以啟齒,那就別說了!彼酒鹕碜鲃菀。
他這般無情的反應,令朱映珍有些愕然,忙叫道:“王爺請留步,不是映珍不肯說,因是私事,映珍能否私下告訴王爺!
聽她說是私事,不欲讓別人知曉,江寧安連忙起身,明白朱映珍顧慮的多半是她,她識趣的朝羅東麟道:“那下官先行告退!
至于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陶左、陶右和張公公,則站著未動,他們是主子的心腹侍從,除非主子開口遣退,否則他們不會離開。
“在屋里等本王!绷_東麟吩咐她一聲,不準她先回江家。
朱映珍有些訝異的瞥了這男子一眼,暗自揣測不知他是誰,寶賢王似乎與他十分熟稔。
江寧安頷首答應,走出廳堂,越過門檻時,忍不住悄悄回頭再瞥了一眼朱映珍。
“有什么話你可以說了!苯瓕幇膊辉,羅東麟也沒心思再應付她。
見他神色之間似是已有些不耐煩,朱映珍心中暗惱,每個男人見了她,都是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寵著,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這么無視她,她眨眨眼,一雙水亮的明眸里泛起濕意,端的是我見猶憐。
她柔弱的啟口道:“映珍聽聞,我姑姑曾奏請皇上,有意想撮合映珍與王爺的婚事,皇上也答應了,可后來不知怎地,又回了姑姑!
面對楚楚可人的她,羅東麟沒有一絲憐惜之意,在別人眼里,她或許生得國色天香,然而在他眼里,不過是個虛偽做作的女人,這裝模作樣的本事,他絲毫不輸給她,她這般虛偽的作態,看在他眼里,只覺厭煩,在他眼中,即使蓄著大胡子的江寧安,都要比她來得賞心悅目。
“那又如何?”他無所謂的應了聲。
她似是十分羞于啟齒,咬著粉唇,鼓起勇氣詢問道:“映珍本不該厚著臉皮過來,無奈心中委實想不明白,映珍是不是有哪里不好,才會讓王爺瞧不上眼?”
皇上會駁了這樁婚事,據她猜測,多半是因寶賢王的緣故,既然問題出在他身上,她不甘心的想來找他問個明白,他究竟哪里看不上她。
羅東麟冷笑道:“是父皇回了這樁婚事,這事你該去問父皇才對,怎會來問本王?”
被他這么反問,她有些錯愕,“不是王爺不肯娶映珍嗎?”
“父皇若真要指婚,有誰能拒絕得了?”真相如何,他自是不會告訴她,他無心再應付她,只再說了句,“你若真想明白個究竟,不如去問父皇!苯又闫鹕黼x開。
朱映珍被他這般冷待,氣惱得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拿著收拾好的包袱等在房里,江寧安有些坐立難安的在屋里踱著步,不知朱映珍究竟有什么私事想要問王爺。
想起皇上先前曾有意要把朱映珍指給寶賢王,她心下便有些惴惴,適才瞧見她那張明艷的面容,再想起自個兒這張只堪稱娟秀的臉龐,忍不住有些自慚。
心中不免好奇,為何王爺會看上她,而不肯納那位大美人為妃。
她接著安慰自己,他甚至不顧她臉上粘著的那些胡子,都能吻得下嘴,說不得王爺的眼光與旁人不同。
這么一想,她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沒等多久,就見羅東麟進來。
明明才離開沒多久,看見他,她仍忍不住欣喜的迎上前去。
“王爺,朱小姐走了嗎?”
“走了!边是她看得順眼,“你適才做什么一直盯著她身邊的那名侍女瞧?”他開口便問這事。他不喜她的目光投注在旁人身上,即便是女人也不成,她該時時刻刻看著他才是。
“噫,王爺怎么知道我盯著她瞧?”她很意外他竟發現了這事。
但凡她的事,他都會多留個心眼,哪里會不知道。
“本王原以為你是看上那支野參,后來才發現你看的是那名侍女!
“她捧著野參上前時,我留意到她十指的指甲又尖又長,唯獨中指的指甲,比其他手指略短了一截!
“哦,那有何奇怪之處?興許是不小心弄斷了!绷_東麟不明白她為何會在意這種事。
“我也是這么想。”江寧安頷首后接著道:“王爺可還記得我之前去為歐陽爺爺查驗那兩具尸首的事嗎,其中那名孕婦被開膛剖肚,我在她的腹中發現一枚斷裂的指甲片。”
“難道你懷疑那侍女?”
江寧安搖頭,“我想也許只是巧合,只是瞧見她的指甲,難免讓我忍不住想起在那婦人腹腔中發現的指甲片!
一直默默隨侍在旁的陶左聞言道:“王爺,江太醫說的那名侍女是個練家子!本毼渲诵凶邥r吐納呼息與常人略有不同。
江寧安訝道:“左護衛是說她懂武功?”王府里的人為區別陶家兄弟,素以左護衛和右護衛來稱呼兩人。
“沒錯!碧兆箢h首。
羅東麟略一思忖,眸底掠過一抹興味,吩咐陶左、陶右,“派人去暗中盯著那侍女!
“可王爺,說不定那事只是巧合。”江寧安猶豫道,她不認為會這么巧,那侍女真是兇手。
他并非憑著那短了一截的指甲便懷疑那侍女,而是想起一件事。
“本王曾聽聞雅妃常服用朱家特制的紫血燕來養顏,這紫血燕的成分據說除了血燕窩、珍珠,還有一味便是
紫河車,你是太醫,應當知道這紫河車是何物吧?”
“知道,那是孕婦生產后,隨同嬰孩脫落的胎盤,自古即有人拿此來養顏延壽。”江寧安回答后,仍是不明白他為何會懷疑起朱家,除了朱家,京中應也有不少貴婦人以此物來養顏。
“這事讓本王想起,兩年多前,雅妃似乎得到一張方子!彼灾肋@事,是因為他那時去探望太后,剛要出宮,正巧遇見朱夫人進宮探望雅妃,也要離開,兩人一前一后,他恰好落在朱夫人身后不遠。
他這人素來喜聽旁人說話,因此將朱夫人與她身邊那婆子的話聽了個正著,當時朱夫人的話里似乎頗為猶豫——“雅妃娘娘究竟是從何處得了這種方子,這方子上用的藥材也未免太駭人聽聞,雅妃娘娘還讓咱們照方子上寫的準備,這實在是……太殘忍了!”
“可這是雅妃娘娘的吩咐,咱們也不得不照辦。”
“但這可是要用……唉……”
“夫人,這事還是回去后再同老爺商量吧,要不要做,看老爺怎么說!
當時他曾好奇,不知雅妃給的方子上究竟寫了什么,竟讓那朱夫人如此為難,后來雖沒去探究,卻也因此留下了印象。
如今再聯想起江寧安先前提起的那樁命案,這才讓他忍不住起了疑心。
聽他簡單說完當時所聽聞的話,江寧安又驚又疑,不敢去深想那方子上究竟寫了什么,“王爺,要不要把這事告訴歐陽爺爺,他正在調查這樁案子。”
羅東麟搖首道:“先讓陶左他們去查,若查到什么線索,再知會歐陽大人,以免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