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福晉的屋里溫暖如春，但老福晉的臉色卻籠罩著冰霜。
「老太太，這對母女實在是太放肆了！小的勾引主子爺，當娘的還欺負起侍候老太太的小丫頭，求老太太給盈月作主！」
盈月帶著一身湯汁，狼狽地跪在老福晉腳邊，泣聲控訴。
老福晉寒著臉，盯著跪在面前的秋夫人和夜露，尤其是看到僅著輕軟單薄中衣，幾乎掩不住姣好胴體的夜露時，臉色更是陰沈難看。
夜露渾身簌簌發(fā)抖，因為冷，也因為恐懼。
「妳已經(jīng)是七爺?shù)娜肆藛�？」老福晉冷冷地瞪著她。
在夜露的認知里，她是永碩的貼身丫頭，自然就是永碩的人了，更何況昨夜還與永碩有過肌膚之親，理當就算是七爺?shù)娜恕?br />
但是對老福晉的問話，她不敢胡亂點頭，畢竟她無法開口說話，隨便一個點頭、搖頭，都可能造成難以解釋的誤會。
「是不是七爺?shù)娜耍瑠吇卮鸩怀鰜韱�？」老福晉的一股怒氣正待發(fā)作。
夜露惶恐地搖頭。
「不是？」老福晉皺起眉頭。
夜露又連忙點頭。
「到底是還是不是？」老福晉厲聲怒喝。
夜露咬著唇，半晌，緩緩地點頭。
「把老嬤嬤叫來！」老福晉臉一沈，轉(zhuǎn)臉吩咐盈月。
「是�！褂缕鹕碜叱鋈ィS后領(lǐng)了一個老嬤嬤進來。
老福晉冷冷睨了夜露一眼。
「把這丫頭帶進去仔細檢查，看她還是不是完璧之身？」
夜露訝愕地被老嬤嬤拉進內(nèi)室去。
在被老嬤嬤用極盡羞辱的方式檢查之后，夜露噙著淚，被推了出來跪下。
「回老太太，這丫頭仍是完璧�！估蠇邒呋胤A。
「什么？」老福晉愕然看了盈月一眼。
「老太太，奴才今早去請七爺過來時，夜露確實是衣衫不整地躺在七爺?shù)拇采纤X的！千真萬確，奴才沒有撒謊！」盈月辯解著。
她以為看夜露的模樣，肯定已經(jīng)跟永碩有了什么了，沒想到她竟然還是處子之身？
「妳不是說妳已經(jīng)是七爺?shù)娜肆藛�？」老福晉神色轉(zhuǎn)厲，怒瞪著夜露。
夜露茫然不知所措，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焦急，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解釋。
「不是七爺?shù)娜�，卻要騙我說是，妳是以為騙過了我，就能名正言順當上永碩的侍妾，是不是這樣？」
老福晉再也忍不住地站起身，拍桌大罵。
夜露心急得狂亂搖頭，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敢有這樣的想法。
「當初我千叮嚀、萬囑咐，告誡妳不許在爺?shù)母白鬏p狂樣兒，也不許把爺勾引壞了，更不許有非分的念頭，侍寢得在外間屋里上夜，不許進七爺?shù)姆坷铮亲屛衣犚娏耸裁达L(fēng)聲，立刻打發(fā)出府去，這些話我說過沒有？」
夜露縮著雙肩點頭，絞緊猛在發(fā)抖的雙手，臉上白得沒有血色。
「妳倒是好樣兒的，把我的告誡全然不當一回事，我不準妳做的事妳全做了，還來我跟前撒謊，心懷妄想，簡直是刁奴！今日不好好教訓(xùn)，他日還不定蹬頭上臉了！」老福晉愈罵怒氣愈往上涌。「盈月，去把家法大棍拿來，王府里不許出這樣一個壞了規(guī)矩的刁奴！」
一聽傳家法大棍，盈月喜形于色，轉(zhuǎn)身領(lǐng)命而去。
這邊的秋夫人和夜露則已嚇得魂飛魄散了。
「春香，這到底有什么誤會沒有？妳有什么話要解釋的，快告訴娘呀，讓娘趕緊替妳跟老太太解釋！」
秋夫人既驚悸又心疼地搖扯著夜露的手。
夜露惶恐地望著母親，此時她縱有千張嘴也說不清，更何況她還連話都說不出口，只能顫抖地不�？念^，求老福晉原諒。
王府里杖打家仆的事不是沒有發(fā)生過，不過由老福晉親自下令，杖打少爺房里的貼身丫頭還是頭一遭，消息很快傳遍了各房各院。
此時正好人在王府里的女眷們，個個都想來爭睹這場難得一見的好戲，眾人紛紛來到老福晉房里問安時，已看見夜露被綁在長凳上，等著受杖了。
「都來了也好，就讓大家看看這就是不守王府規(guī)矩的下場！妳們這些丫頭都給我看清了！」老福晉冷眼掃過眾人的臉。
扶著自家主子前來的大小丫頭們看著被綁在長凳上的夜露，一個個的臉上都是畏怯不安的神色。
「額娘，您別讓這個賤丫頭給氣壞了身子呀！」
郡王福晉坐到了老福晉身旁，柔聲勸慰著。
「是呀，額娘別太動氣，為了這樣一個丫頭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箓�(cè)福晉也在一旁勸道。
「永碩那孩子也真是的，連一個下等房的賤婢也讓她上了床，未免也太不挑揀了。我看他真是天生的賤骨頭，不過有那樣的母親也不能怪他了�！箍ね醺x以手絹掩口，冷瞟了夜露一眼。
「看不出來這個小丫頭片子身段如此妖嬈，怎么咱們王府下等房盡出些騷貨來迷惑主子呢？」
側(cè)福晉一臉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她間接罵了永碩的親生母親，讓郡王福晉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都死了那么久的人了，不必再提她�！�
老福晉雖然心疼永碩，但二十年前對于兒子寵幸起下等房浣衣奴一事，也曾大為震怒過。
站在另一側(cè)的各房少奶奶們，都是為永碩動過心、動了情的，里頭的二少奶奶和五少奶奶甚至還是愛著永碩的，看見夜露單薄的衣衫下竟然未著寸縷，用這副模樣睡在永碩的床上，醋壇子早就一個個打翻了。
「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憑這個模樣也敢爬上七爺?shù)拇�！�?br />
挺著四個月身孕，身材已有些變形的五少奶奶忍不住醋勁大發(fā)。
「依我看，妳是巴不得希望躺在七弟床上的人是妳自己吧？」
二少奶奶淡淡地冷哼，斜睨她一眼。
「二嫂這話是怎么說的？妳可別逼我說出更難聽的話！」五少奶奶咬牙切齒地怒瞪她�！笂叧商旃膭疃缂{妾，表面上看起來是大度的賢妻，事實上夜夜獨守空閨，等的人不知是誰呢！」
「妳少胡說！」二少奶奶憤憤地回嘴。
兩個人雖然刻意壓低聲音斗嘴，但仍是被老福晉聽見了。她正為了夜露的事發(fā)怒，她們兩人的話落在她耳中，無疑是火上澆油。
「妳們都是永碩的嫂嫂，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簡直是太不象話了！」老福晉氣得渾身發(fā)抖�！肝铱磰厒兪窍游一钐L了，要把我活活氣死才罷休！」
「老祖宗息怒，孫媳婦兒是說著玩的。」二少奶奶和五少奶奶慌忙跪了下來。
「這事能說著玩嗎？」老福晉怒喝。「咱們王府里絕不準傳出這種不干不凈的事，現(xiàn)在再不殺雞儆猴，以后難保不會出什么丑事！盈月，把夜露給我往死里打！不管妳們是主子還是奴才，全都給我看清楚了，往后再有任何風(fēng)聲傳進我耳里，就是這樣的下場！」
趴在長凳上的夜露驚恐地顫抖著，一棍突然狠重地朝她臀部落下，劇烈的疼痛讓她的身軀一陣抽搐顫栗。
盈月手持大棍，毫不留情地朝她身上打著，夜露喊不出聲，只覺烈火般的痛楚在她身上蔓延焚燒。
「老太太，求求您饒了她一命吧！她還是個孩子，什么都不懂呀！老太太──」秋夫人跪在老福晉腳前哭嚎哀求著。
夜露發(fā)出模糊痛苦的呻吟聲，眼前紅霧升騰，在她就快痛昏之際，她微微轉(zhuǎn)過頭瞥見杖打她的大棍，這迷糊恍惚中的一瞥，那大棍竟幻化成了砍掉父親頭顱的那把冰冷屠刀！
她悚懼地瞠大眼，駭然停止呼吸，宛如看著屠刀閃動著冷光，朝她頸間劈砍下來！
鼻端彷佛竄進了彌天漫地的血腥氣息，耳際似乎聽見了肌膚的綻裂聲，濃稠的鮮血朝空噴濺成一道紅弧，一顆腦袋飛滾出去。
是爹的頭！
「啊──永碩救我──」她以為在心里的恐懼吶喊，卻真的沖出了口，她驚嚇得瘋狂哭喊著。
從夜露口中突然發(fā)出的尖聲嘶喊，震愕住了屋內(nèi)的每一個人。
盈月高舉著大棍，呆愕得睜眨著雙眼，忘了施刑。
「春香，妳好了？！妳又能說話了！」
秋夫人聽見女兒又發(fā)出聲音來，驚喜得痛哭出聲。
「我……」夜露找回了聲音，但是身下火炙般的痛楚已經(jīng)攫走了她的意識。
眼前的人影、景物全瘋狂地轉(zhuǎn)動著，在夜露昏厥前的一剎那，她彷佛看見永碩朝她奔過來，急切而焦慮地呼喊著她的名字。
「夜露──」永碩在屋外時，就已經(jīng)聽見她嘶喊「永碩救我」的聲音了。
他狂奔進屋，驚愕地看著她身上的單薄中衣染著絲絲血漬，急撲向她，忙亂地解開綁在她身上的繩子，小心翼翼地將她抱進懷里。
「你來得正好，我正要盤問你這件事！」老福晉鐵青著臉瞪向永碩。
永碩從老仆那里聽說盈月把夜露帶走，現(xiàn)在又看見夜露身上只穿著單薄的中衣被綁在這里受杖打，屋里圍滿了抱著看戲心態(tài)的眾女眷和丫鬟，心里約莫已猜出八、九分了。
他不知道夜露受辱的整個經(jīng)過，但是從圍在身旁的每個人眼中看見的幸災(zāi)樂禍和冷酷無情，他就像在夜露身上看到了童年時遭到兄長毒打的自己，那種屈辱的心情和身體的創(chuàng)痛他比誰都能體會，對夜露必須遭受這樣的對待更是心痛得無以復(fù)加。
「老祖宗有話要問，等孫兒把夜露帶回屋去療傷之后再回來受責(zé)領(lǐng)罰�！顾麚�(dān)憂夜露的傷勢，急忙抱起她就要離開。
「你站住！」老福晉疾聲厲色地喊�！笍慕裉扉_始，夜露不再是你屋里的人了，不許你把她帶走！」
「老祖宗，夜露并沒有做錯什么事，為何要杖打她？」永碩的憤怒已在爆發(fā)邊緣。
「小七，我讓你收她當你的貼身奴婢，可不是要她上你的床，這是我一開始就再三告誡過的！」老福晉怒沖沖地罵道。
「是我要她上床的，因為天冷，所以我讓她上床暖被�！褂来T看著癱軟昏厥在他懷中的蒼白臉蛋，無法克制那份心痛和憐惜。「老祖宗，府里將貼身丫頭收房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我若要夜露當我的妾室也無不可。三哥、六哥的侍妾不也是貼身丫頭收房的？為何她們可以，而夜露就不行？老祖宗為何要因這個緣故責(zé)打她？」
見自己疼愛的孫兒頂嘴，老福晉氣得一陣頭昏眼花。
「永碩，你三哥、六哥的丫頭可都是八旗的滿人姑娘，收房本就不打緊！可要是收了因詆毀君父而遭斬首的罪犯之女為妾，不定什么時候咱們都會被她連累呢！」郡王福晉忍不住不悅地插口。
其他的女眷們則在一旁悠哉地看好戲。
「小七，你要知道，夜露的爹是朝廷的罪人，她又是下等房的賤奴，當初你執(zhí)意要她，我攔不了你，就只好從了你。讓她貼身服侍你不打緊，但是要納為妾室，我是絕對不答應(yīng)的。」老福晉壓下了脾氣說道。
「那當初老祖宗為何同意阿瑪收我娘為妾？」
「那是因為你娘已經(jīng)懷了你，我為了不讓王爺?shù)难}流落在外，不得已只好讓你阿瑪納你娘為妾。」
「因為有了我，所以不得已？難怪在府里，人人看我都覺得我多余，我的存在根本就是玷污了王府的尊貴血脈�！褂来T嘲諷冷笑。
這么多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說出心里的話。
「沒人這么看你，老祖宗不是寵你、疼你嗎？」老福晉嘆一口氣。
「這個府里每個人是怎么看我的，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褂来T臉色冷淡漠然�！竸e的事我不貪求，但是我要怎么對待我的丫頭，希望老祖宗不要干涉，讓我自己來作主�！�
「這可由不得你。」老福晉深深瞅著他。「你阿瑪前幾日才與慎靖郡王爺談定了你的婚事，你想慎靖郡王府的格格能接受得了你有這樣的侍妾嗎？把人家慎靖郡王府的格格許配給你，在你的婚事上，你阿瑪可沒有委屈了你。」
永碩大為震愕。他今早才去過慎靖郡王府，為何沒聽聞此事？
「老祖宗，我今早才和慎靖郡王府二貝勒見過面，他并沒有告訴我這件事，阿瑪談的真是我的婚事嗎？」
「是你的婚事沒錯，這樁親事是長輩們私下談定的，兩府的晚輩尚無人知道。你們的大婚之日就訂在下月十五，過幾日就要廣發(fā)喜帖了�！�
永碩把慎靖郡王府的幾位格格在腦中飛快掠過一遍，驀然發(fā)出一聲冷笑。
「老祖宗，阿瑪要我娶慎靖郡王府的哪一位格格？該不是要我娶那個癡肥愚蠢的容音格格吧？」
從老福晉略顯尷尬的表情看來，永碩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我就說嘛，是好的也不會留給我。」他的笑眼多了幾分犀利。
「不許說這種話！」老福晉變了臉色。「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老祖宗說一句，你頂兩句！我打了你的丫頭，你就想跟我過不去嗎？」
「孫兒不敢。」他淡淡垂眸。
「你已經(jīng)敢了！」老福晉怒罵。
「真不知道那個賤丫頭是怎么勾引教唆你的，讓你像變了個人似的，連老祖宗都敢頂嘴啦？」郡王福晉又在一旁搧風(fēng)點火。
「是呀，我也覺得永碩變了個人，跟以前那個永碩都不一樣了！」大少奶奶也加入附和。
「是呀，永碩整個人都變了！」
「以前嫂嫂長、嫂嫂短的，現(xiàn)在十天半個月也難見到他一面呢！」
「屋里藏了只狐貍精，還能記得嫂嫂是誰呀？」
其他幾房的少奶奶冷笑著，一邊加油添醋。
她們都知道大少奶奶所說的「以前那個永碩」，指的是風(fēng)流浪蕩的那一個。少了永碩的笑鬧調(diào)情，她們的日子可就少了許多樂趣了。
永碩冷眼望著那些曾為自己神魂顛倒的嫂嫂們，他現(xiàn)在終于嘗到從前在她們身上造孽的報應(yīng)。
「這丫頭可真的留不得了，小小年紀就如此狐媚！」郡王福晉又更添一把火�！杆矣来T沒像王爺那樣，隨便在人家肚子里落了種。額娘，既然這丫頭還是完壁之身，得趕緊把她轟出府去，免得留在府里生事呀！」
永碩一聽，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我正有此意�！估细x的聲音變得冷硬起來�！竵砣耍阉齻兡概畟z轟出府去，不許讓我在府里再看見她們！」
幾名仆役跑進來揪著秋夫人往外拖，另幾名仆役則站在永碩身前，伸手欲搶走他抱在懷中的夜露。
「滾開！」永碩狂怒地暴喝。
仆役嚇得后退一步，就連屋里所有的女眷們也被他震怒的神情嚇住了。
「小七，老祖宗的話你敢不從？」
老福晉的臉拉了下來，看他的眼神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
「從，我從�！褂来T深深吸一口氣，一股沉重的疲累感從心底深處完全爆發(fā)出來�！肝腋齻円黄鹱�。」他轉(zhuǎn)身，抱著夜露決絕地走出去。
「七爺……」秋夫人無法置信地看著永碩。
「小七，你給我回來！」
老福晉氣得面如金紙、渾身發(fā)顫，一口氣急喘著，差點順不過來。
「老祖宗、老祖宗！您先喝口茶呀！」
屋里眾女眷們忙亂地給老福晉拍背遞水，爭相勸慰她放寬心。
永碩徑自拉過貂皮斗篷，將夜露緊緊包裹住，不理會身后的混亂，抱著夜露筆直地走出王府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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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爺，您要不要吃點東西？」
「悅來客棧」上房內(nèi)，秋夫人柔聲詢問坐在床畔凝視著夜露的永碩。
「我不餓，夫人吃吧，不用管我。」永碩輕撫著夜露蒼白的臉龐。
夜露趴臥著，昏迷中似乎仍感到受杖后的疼痛，眉尖微微輕蹙，額上薄汗細細。
房門傳來兩下輕叩，秋夫人忙開了門，走進來的正是老仆。
「七爺，奴才送藥過來了。」老仆把一只藥瓶放進永碩手中，又從腰袋里取出一堆大小碎銀�！钙郀斘堇锏你y子就剩這么多了�！�
「不是還有幾張銀票？」永碩挑眉問。
「是，但奴才想暫時用不上這么多錢，也就沒有帶出來了�！�
「嗯。」永碩點點頭。「你拿那些銀票去街上租間干凈的房子，打理妥當以后，就讓她們搬過去�！�
「是，奴才這就去辦�！估掀凸е�?shù)赝肆顺鋈ァ?br />
「七爺，讓我替……夜露上藥吧�！骨锓蛉溯p輕說道。
雖然她還是習(xí)慣喚女兒的舊名，但是想到夜露這個名兒是永碩取的，她也就跟著喊了。
「沒關(guān)系，我來就行了。」
永碩笑了笑，一手拉下床帳遮掩，然后輕輕掀開夜露身上的衣衫，將清涼的藥液倒在她青紫瘀腫的腿上，緩緩?fù)崎_。
「夜露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值得七爺如此待她……」
看著永碩為女兒做的一切，秋夫人感動得眼眶潮紅。
「夫人別這么說，夜露值得�！�
永碩柔柔低語，將上好藥的身子輕輕拉起被子覆上。
夜露微微睜開眼，目光迷蒙空茫地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永碩。
「妳醒了？」永碩俯身趴在她的床頭，微笑看著她。
「永……碩……」她抬起虛弱的手，輕輕撫著他的臉。
「妳的聲音很好聽�！�
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開口說話，所以她的嗓音聽起來干澀沙啞，可盡管如此，永碩已經(jīng)欣喜萬分了。
「我們……怎么會在這里……」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打量著陌生的環(huán)境。
「這里是客棧，妳先待在這里養(yǎng)傷�！顾p輕梳理她的長發(fā)。
「客棧？」她的眼瞳一片迷茫。
「夜露，我們被老福晉趕出府了，以后再也回不去了……」想到母女兩人茫然的未來，秋夫人不禁哽咽出聲。
「娘……」她朝淚流滿面的秋夫人伸長了手。「我不知道……會這樣……」
「這也許就是咱們母女倆的命，竟會走到連奴才都當不成的地步�！骨锓蛉藫u了搖頭，頻頻拭淚。
「對不起……我還是被趕出來了……」夜露抱歉地看著永碩，想到就要和他分離，她的心口彷佛像被鈍刀切割般的疼�！肝乙院蟆荒茉俜棠懔恕�
秋夫人想的是母女兩人的未來，夜露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卻是永碩。
「傻瓜，別想這些，先好好養(yǎng)傷再說�！褂来T的神情倒是一派輕松。
「七爺，您待夜露好，這份恩情咱們母女倆永銘于心，只是長久以往，咱們也不能都靠您接濟，未來的日子真不知道該怎么過……」秋夫人想到茫然的未來就泣不成聲。
「夫人別煩惱，以后就讓我養(yǎng)妳們，妳們的生活不會有問題的。」永碩笑著輕拍夜露的臉。
「養(yǎng)我們？」秋夫人微訝。
雖然對一個王府的少爺來說，養(yǎng)她們一對母女不算什么負擔(dān)和麻煩事，但是他能養(yǎng)她們一輩子嗎？
難道……他是想金屋藏嬌，把夜露單獨養(yǎng)在王府外？
「我怕老福晉知道了……會責(zé)罵你�！挂孤稇n心地望著他。
「是呀，而且七爺您不是已經(jīng)和慎靖郡王府里的格格訂親了嗎？您要想養(yǎng)咱們母女兩個，那未來的七福晉會答應(yīng)嗎？」秋夫人小心試探他的心意。
夜露這是初次聽到他就要娶妻的消息，神情呆滯地看著永碩。
「我沒說我要娶容音格格�！褂来T淺笑道。
「可是……這是老福晉和王爺?shù)囊馑�，您就算不想也是推拒不了的�！骨锓蛉藷o奈地輕嘆。
他已經(jīng)訂親了？他就要迎娶福晉了？是慎靖郡王府的格格？夜露咬著唇，惶惶惑惑地瞅著他。
「我已經(jīng)離開王府了，以后不會再回去，從此以后，愉郡王府與我不再有任何瓜葛。」永碩單方面地想脫離關(guān)系。
「為什么？」夜露愕訝不已。
「我只是已經(jīng)受夠了，不想再忍受了。王府里多我一個、少我一個，都沒有什么差別。」他冷冷自嘲。
夜露不安地注視著永碩。他要離開王府，從此不再回去，這樣好嗎？
何況，老福晉和王爺已經(jīng)給他訂下親事了……
「七爺這么做是為了……夜露嗎？」秋夫人忐忑不安地問。
倘若永碩真心愛著夜露，那么她們母女兩人的未來就有依靠了。
「也可以算是為了夜露吧。」他眼中滿是喜悅地凝視著她。「一旦和愉郡王府脫離關(guān)系，從此以后就沒有人可以干涉我了。我和夜露可以成親，沒有人能阻擋得了我�！�
成親！
秋夫人眸心一喜。
夜露心慌意亂，迷惘不安地看著永碩。
震愕來得太突然，她分不清心中復(fù)雜的情緒，就好像自己從來不曾想過會擁有的東西，突然間竟變成了她的。
然而，在龐大的喜悅背后，隱藏的卻是淡淡的恐懼和畏怯。
她真的能擁有嗎？
她……配嗎？